隔日下午,杜晗煙便來邀楚遙一同逛街,說是快要開春了,她想親自挑選些料子,給南慕封做幾件衣服,雖然南忠公府有專門爲府裡的主子製作成衣的鋪子,但是親自所制的心意總歸是不同的,杜晗煙手巧,做出的衣服比尋常製衣坊精緻許多,許多細節也處理地極好。
楚遙心裡大抵也知道杜晗煙爲什麼會忽然邀她一起逛街,她並沒有拒絕,倒不是對南慕封的招攬有什麼用意,她更好奇的反而是杜晗煙的態度,以她之前那些奇怪的態度,她很質疑杜晗煙仍會幫着南慕封。
將孩子交給奶孃以後,楚遙便出門了,她很清晰地感覺到,走到門口處時有人朝着她這邊看了看之後,便往南慕封的院子方向走去,想來是去通風報信了吧。
兩人並沒有帶多少人,不過是各自一個侍女和幾個侍衛,杜晗煙倒是不算什麼貴重的人物,但是她是和公主殿下一起出門,這要是出了什麼事,那可就麻煩了。
“你這個時候找我逛街,想來也不會是真的想找我逛街吧?”楚遙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
杜晗煙的神情微變,甚至連淺笑都未曾消失,反而偏頭看向楚遙:“公主以爲,我是爲他來說情的?”
“莫非不是?”楚遙挑了挑眉,眸子裡閃過戲謔。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杜晗煙緩緩回了一句,微微沉眸,復又說道,“不過,他確實希望我能幫他遊說你。”
楚遙笑了笑,不知道爲什麼,兩人如今相處的模式竟叫她意外地舒服,就像是……兩個相識多年的朋友,疏遠而又熟悉。
“那麼對於南漓香的事,你怎麼看?”楚遙好奇地問她。
杜晗煙抿了抿脣,擡着頭看向前方,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大概,會是一出好戲吧!至於鹿死誰手,要看造化。”
這話,說得非常地旁觀者,就彷彿整件事同她沒有半點干係,但實際上照理說不該是這樣的,南慕封是她的夫君,幾乎是一個等於她的天一樣的存在,若是換做從前的杜晗煙,只怕從開口的第一句話開始就該是緊扣主題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懶散地根本讓人捉不住她的想法。
“我以爲,你會更希望南慕封坐穩世子之位,承襲南忠公府。”楚遙也看着前方,語氣淡漠,彷彿就像是隨口說的話似的。
杜晗煙笑了笑,隨後說道:“於我而言,他若是承襲了南忠公府,我依然是他的侍妾,也不可能成爲南忠公夫人,既然是這樣,對我來說又有什麼不同呢?”
這話,倒也是沒錯的,從前杜晗煙戀慕南慕封,希望能成爲他身邊不可或缺的女人,而且因爲楚遙的存在,南慕封願意給她希望,即使讓她等了十年,也總是有個盼頭的。
但是現在,卻是今時不同往日了,雖然不知道杜晗煙和南慕封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楚遙能感覺到,杜晗煙對他的心早就沒了從前的那些傾盡全力的勢頭。
“所以,你並沒有想幫他?”楚遙又問。
這一次,杜晗煙但笑不語,只是擡頭看到了前方的布料坊,指了指說道:“就去那家吧,他們家的料子素來是不錯的。”
楚遙點點頭:“嗯,我們去看看。”
既然她不願意說,楚遙也就不打算問了,不過瞧着她這副漠不關心的樣子,顯然對南漓香的問題她也並沒有太上心。
兩人挑選了好一會兒料子,待老闆過來耐心地介紹了一番以後,兩人分別選了好些價值不菲的布料,直接讓人送去南忠公府。
“其實,我反而很好奇的是,她爲什麼會突然回來?我記得之前還聽說她這幾年身子養得好些了,但是大夫建議不要太過於奔波走動,所以府裡三位少爺的大婚她都沒回來,可是今年過年卻忽然說要回來了……”杜晗煙手指撫摸着擺放在布料架上的布料,一邊隨口說道。
“這倒是真的,那時候我還想着,這六小姐倒也是奇怪的,自己的兄長成親都不回來,後來還是容媽媽說了幾句我才知道。”楚遙淡淡地回答。
杜晗煙點點頭:“府裡的惡人對她都很縱容,知道的人曉得是因爲她身體不好,不知道的人……嘖嘖……”
下面的話,她並沒有說下去,但是楚遙能大抵猜到她想說什麼。
“那麼你覺得,這件事我該插手麼?”楚遙又問她。
這一回,杜晗煙認真地轉過身看楚遙,彷彿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來,看了好一會兒纔回答她:“那要看你能這件事中獲益多少,如果獲益更多,自然該插手。”
“看樣子,你竟是看得更清楚些。”楚遙輕笑,復又重新將注意力放到手裡的布料上,彷彿方纔那些話只是她隨口說的。
這個時候,門外忽然來了幾個女子,旁若無人的說話聲讓楚遙微微皺眉,她向來不喜歡旁人太過於聒噪,不過這才只聽了兩句,倒是讓她有了心思好好認真地聽了。
“你們聽說了沒,五皇子和霍才女的事?”有人先起了頭。
“呵呵,霍才女?她也配叫才女?”立刻有人附和,只是言語中不乏諷刺之意。
“怎麼不配?人家五皇子可是說了,是看重她的才華纔會將她引爲客卿,那不就是門客麼……”爲首的女子似笑非笑,只是這話語中的意思到底是貶還是褒,可就不得而知了。
“別開玩笑了,有她這樣做人客卿的麼?聽說五皇子不止送了她許多金銀珠寶,還出手了一套宅子呢……說是看重她的才華,誰知道是不是金屋藏嬌呢。”旁的人立刻附和了起來。
“誰說不是呢,如今整個京城都在津津樂道這件事呢,想想也是可笑,他們竟然掩耳盜鈴到這個地步麼,還是當我們旁人都是傻子?”爲首的女子嗤笑一聲。
“還真別說,這一招可是不錯,沒聽說京城裡如今都有好幾家的少爺公子學五皇子送人宅子,說是什麼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吟詩作對什麼的……嘖嘖,可熱鬧了……”方纔提起話題的那人,復又說道。
楚遙和杜晗煙本就離得她們遠,又是背對着她們的,所以沒有人知道這兩人如今正豎着耳朵在聽八卦呢。
“你們知道的那些都已經不新鮮了。”忽然有人插了一句。
“哦?怎麼說?”女子中有人問了一句。
“昨日,有人親眼看到五皇子進了霍才女的宅子,呆了許久纔出門,據說出門時霍才女親自送到門外,兩人依依不捨了半天呢……嘖嘖,就這模樣還說是客卿,騙鬼呢……”那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就在這幾人說得起勁時,忽然聲音戛然而止,楚遙心裡劃過詫異,不過她並沒有回過神去看,只安靜地等待着下文。
彷彿是有人走了進來,過了一會兒,纔有人說道:“咦,這不是霍才女麼?今日不用陪着五皇子麼?”
要不然怎麼說最毒婦人心呢,有時候女人講話也是真的夠毒的,這一刀直直戳進人心口去了,還是各種快很準來着。
霍子衿臉色一變,認出了眼前這幾個千金小姐多是京城世家裡頭的小姐,不過倒也不全是嫡小姐,反而有幾個庶女。
“所以人家說,嫡庶有別,其實也是真的有道理的。有些事,你自己是什麼看到的就是什麼了,不過楊小姐是庶出,倒也是正常。”霍子衿淡淡地回了一句。
而那位諷刺她的楊小姐當即就變了臉,這霍子衿果真不是省油的燈,她說的並不只是她是庶女的事,還挑撥了她們這一羣同出門逛街的嫡女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