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御烽的書房,算是三皇子府裡難得的禁地,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許進入,像是穆向晚就可以隨意進出,但是除了固定的打掃的下人和守衛之外,其他下人就是不允許進入的。
當然,這也是杜淳第一次進入這間書房,外頭看起來十分大氣,裡面也同樣如此,不論是字畫還是擺設,都很有皇家的貴氣,杜淳雖然是個很懂得掩飾情緒又會演戲的人,但是此時仍掩飾不住眼底的驚豔,她是走南闖北的人,自然知道書房裡這些字畫或是花瓶之類的擺設有多少價值不菲。
“殿下要喝茶麼,民女去給殿下沏茶?”見楚御烽坐下來,杜淳這才醒悟過來,侷促地攪着衣袖。
“杜姑娘並非府裡的下人,這些端茶送水的事怎好勞煩姑娘,請坐吧。”楚御烽淡笑地擺手示意,讓她坐下便是。
他的話,叫杜淳面色一白,緊咬着下脣不知如何回話。
“之前的事,感謝杜姑娘幫忙,之前同你師傅說好的銀子也已經讓人送過去了。”楚御烽的話說完一句,杜淳的臉色就難看一分,不過他偏像是沒看到似的繼續往下說,“姑娘這一次幫了我們很大的忙,所以除了原先說好的銀子以外,姑娘還有什麼想要的,興許我也可以幫忙。”
他這樣一說,便是將整件事都說成了一樁交易。
雖說,這本就是一件交易,杜淳演了一場戲,而楚御烽給出足夠多的銀子,僅此而已。
但是在杜淳看來,這是她與楚御烽朝夕相處的幾日,雖說她只是個替身,但是至少在人前,他向她投過來的目光裡卻是滿含情意的,即使她戴着一張人造麪皮,即使知道他看的是自己的妻子,但是她仍不相信他對她真的半分情意都無。
更何況最後一日,因爲她只需要留在屋子裡呻吟便好,她並沒有戴那張人皮面具,而楚御烽看過來的視線明明溫柔如初,有那一瞬間,她甚至覺得三皇子看的確實是她杜淳沒錯。
“我想要什麼,難道三皇子不明白麼?”杜淳握緊了手,微微擡起下顎,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只求一個棲息之地,不知道殿下能滿足我嗎?”
楚御烽自嘲一笑,暗想自己看女人果然不如楚遙清晰,她只一面就將杜淳看得透徹。
“殿下笑什麼?”杜淳見他輕笑,忍不住又開口問道。
“杜小姐想要一個宅子的話,我還送得起。”楚御烽神情自若地應了一句,很有幾分漫不經心。
然而,杜淳卻是狠狠咬了咬下脣,連嘴脣被咬破了都不知道,他明明聽得明白,卻故意裝傻,她是要宅子嗎?
“殿下明明知道民女說什麼,卻顧左右而言他……殿下是怕傷害皇子妃嗎?”杜淳那雙諾大的眸子裡閃爍着瀅瀅的淚花,只是倔強地不讓眼淚流下,這樣看着,反而更多了幾分委曲求全。
楚御烽暗暗嘆了口氣,看樣子這是要將臉皮撕開了麼?
“我確實怕傷害了向晚……”楚御烽沉吟了一聲,旋即說道。
而他的話,卻立刻被杜淳打斷:“民女無心同皇子妃爭寵,只要殿下的心裡能給民女一個小小的位置,在這皇子府裡能有一個小小的地方落腳,就足夠了。”
看着杜淳那張滿是期盼滿是情意的臉,楚御烽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母后同他說過的話了。
文皇后說他以後會遇到許多女子,用盡各種方式引起他的注意,又或許她們的身上會有一些能讓他動心的東西,但是大多數的她們所愛上的也許只是他的身份地位他的權勢財富,若是有一日當他落魄了,會陪在他身邊的只會是他的原配妻子,這就是爲什麼文皇后爲了兒子的婚事操碎了心,她想要的並不是一個家世足以匹配得上兒子能幫得上兒子的女子,而是一個即使兒子失去了一切仍會陪着他東山再起的女子。
“你其實說對了一句,我是真的不願意傷害向晚,任何會讓她不舒服的事我都不願意做。”楚御烽說得很平靜,不像是一句承諾,反而就像是在敘述一件稀鬆平常的事一樣。
杜淳的臉,刷得就白了,這樣冷酷而直接的拒絕,竟是叫她說不出半句話來。
“可是殿下是皇子,以後是要繼承大位,又怎麼可能只有一個女人?”杜淳顯出了幾分焦急。
“是誰告訴你,我會繼承大位的?”楚御烽似笑非笑地盯着杜淳,忽然覺得不管是他還是小七,都低看了這一位杜淳姑娘了。
察覺到自己的失誤,杜淳眸子一轉,立刻爲自己填補:“民女的意思是,以三皇子的才智能力,日後必定是繼承大位的最好人選,皇上素來睿智精明,自然會選擇最好的皇子。”
倒是反應很快。楚御烽的笑容沒有淡下去,反而越發明朗,注視着杜淳的目光叫她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讓她非常地不舒服。
“不管你是誰的人,看在你也算是救了向晚的份上,我放你離開。出了皇子就最好離開京城,永遠不要再回京城來,否則下一次你絕對不會這麼走運。”楚御烽的笑容終於斂了去,只冰冷地丟出一句話來。
“殿下誤會民女了,民女不是……”杜淳焦急地解釋起來,“我不是五皇子的人,我……”
她的話,戛然而止,便是從她說出了這一句話開始,就註定了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出現在京城裡了。
或許她真的不是五皇子的人,但是就憑她一個戲子就知道這麼多事,京城就容不下她。
“我不管你背後的是誰,都幫我帶一句話給他。不管他這次打算做什麼,至少也算幫了我的忙,若是以後還有這樣的事,我就不會輕易姑息了。”說完這些,楚御烽又冷冷地看向杜淳,“杜姑娘今日就離開吧,至於向晚那邊我會替你同她說明的,她是個善良的女子,我不希望這樣的事污了她的耳。”
杜淳緊緊地咬緊牙根,竟是這樣一點點都不願意讓她受傷麼?因爲知道穆向晚善良地將她當成妹妹,所以不願意讓她有半點被背叛被欺騙的難過麼?這樣的好,爲何不願分一點點給她?
“殿下,你以後總會有別的女人的,既然別人可以,我也可以……”杜淳壓下心頭的惱意,再爲自己做最後的努力,卻是被楚御烽打斷,“那是我的事,就不勞杜姑娘費心了。”
爲了穆向晚,這樣狠戾的拒絕,一點都不像素來溫雅的三皇子殿下,杜淳只覺得難堪,就算她確實是抱着別的目的來接近他們,但是至少她對楚御烽的心卻是真的,可是他卻如此冷冽地踐踏。
“來人,送杜姑娘去杜師傅那裡。”楚御烽不耐煩了,當即便開口下了命令,門外便有人進來請杜淳離開。
“你會後悔的。”杜淳含在眼眶裡的眼淚,終究還是落了下來,轉身跟着侍衛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