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妃的話,讓何太醫半晌回不過神來,只是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何太醫口口聲聲說是本宮的母后指使你害人,卻連害人的藥物都說錯,真不知道是該說何太醫糊塗,還是該說何太醫居心叵測呢?”接過齊妃的話頭,楚遙依然是輕慢的口吻,只是卻生生地讓人打起了寒顫。
“不可能。”何太醫滿臉的不可置信,幾乎下意識地看向了同樣面露詫異的薛貴嬪。
而這一眼,卻讓楚遙逮個正着,只見她輕笑着問道:“怎麼,何太醫認爲薛貴嬪應該知道爲何麗妃的安胎藥中沒有紫蓮參麼?”
在座的各位,哪個不是人精,不說睿武帝,就是太后或是齊妃,在察言觀色上亦是不輸人的,更何況大家都將視線定在何太醫的身上。
“薛貴嬪,此事與你有關?”太后面露不悅,上下打量了她幾眼,這個沒什麼存在感的嬪妃她向來沒放在心上,連同那個不怎麼討喜的孫子亦是沒被她放在眼裡。
“太后明鑑,妾身向來與麗妃交好,絕不會做出害人的事。”薛貴嬪慌忙起身,急急忙忙地開口澄清。
這一點,太后也好,睿武帝也好,多是相信的,畢竟這個薛氏打從進宮開始便是安分守己的性子,不與人結怨,在宮裡算得上是個極好相處的嬪妃了。
“父皇,即使麗妃的安胎藥中沒有何太醫所說的紫蓮參,他也是存了一份謀害之心,再加上他還想暗害母后,父皇絕不能輕饒他。”以迂迴的方式證明了何太醫同麗妃小產的事沒有關係,自然就順利地將皇后從這件事中摘了出來,不過楚遙卻是不會放過背叛母后之人的。
“這個人交給你處置。”睿武帝知道自家女兒護短的性子,何太醫不止暗害皇后,還栽贓陷害,簡直罪無可恕,交給女兒處理,讓她泄泄憤也是好的。
“謝父皇。”楚遙勾脣一笑,邪氣的目光落在何太醫身上。
何太醫自然知道自己落在公主手裡不會有什麼好日子,猛地一震,偏頭轉向薛貴嬪便想要說什麼話,楚遙倒是很期待能看到狗咬狗的戲碼。
只可惜,終究還是讓她失望了。
薛貴嬪微微眯了眯眼,繼續有意無意地把玩着珠串,何太醫便立刻僵住了,視線死死地盯在她的手腕上,只一瞬便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任由侍衛將他帶下去,再沒開口說過一句話。
何太醫的事告一段落,麗妃滑胎的案子卻仍撲朔迷離,楚遙既然來了,睿武帝便讓她坐在自己身邊陪着說話,太后卻是打從她來了之後便沒了好臉色,虧得楚遙向來也不是個看別人臉色的主,太后不待見她,她自然也懶得搭理她。
齊妃在睿武帝的示意下,繼續盤問麗妃的貼身宮女和廚房管事,只是反覆問了幾次都得不到線索,不免有些氣餒。
楚遙坐在邊上,支着頭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看得太后越發不得眼,只覺得這麼個沒有儀態的公主簡直就是丟皇家的臉,越看越不高興,便帶着楚依依離開了朱雀宮,太后一走,楚遙自然是落得輕鬆,眼珠子亂轉。
“咦?”楚遙忽然挑眉,面露詫異。
“怎麼了?”坐在她邊上的睿武帝關心地問道。
“麗妃向來講究排場,宮裡宮外一塵不染,聽連架子上的擺設或是桌椅的擺放都極有講究。”楚遙指了指主位兩旁的花架說道,“古來便有逢雙爲吉,逢單爲禍的說法,這麼講究風水擺位的麗妃,正殿兩旁的天竺葵竟只有三盆。”
實際上不是麗妃相信風水,而是卓夫人對風水占卜之類的十分信奉,麗妃纔會受了她的影響,再者麗妃向來驕矜,自詡尊貴,對於細節更是精益求精,朱雀宮確實算得上是整個後宮裡最爲奢靡和講究的。
分給每個嬪妃的宮殿都會根據其位分安排吃穿用度,對於宮殿的擺設自然也有各自的不同,朱雀宮裡不少東西除了睿武帝賞賜,還有卓大人從外搜尋來送進宮裡給麗妃裝門面的,因而皇后也從不插手管朱雀宮的奢靡,左右用的不是宮裡的銀子,她自然沒那閒工夫搭理。
既然主子提問了,自然該有人來回答。
朱雀宮的大宮女紅漪上前一步,福身說道:“這是麗格天竺葵,娘娘十分喜愛,原本是放在屋子裡的,娘娘閒來無事便會賞玩一會兒,只是昨日有一盆天竺葵枯萎了,娘娘看着不高興,便讓奴婢將花搬出了屋子,後來娘娘身子不適,奴婢尚未來得及處理這幾盆天竺葵。”
麗格天竺葵又稱三色天竺葵,每一株花團都有三種顏色,極是美豔,只是這樣漂亮的花卻十分難養,再加上花名同麗妃衝撞,因而花農司中的麗格天竺葵多是送來給麗妃賞玩的。
楚遙沉聲問道:“平日裡是誰照料這些天竺葵的?”
“奴才是負責照料麗格天竺葵的花匠小路子。”被忽然點名,小路子尚有幾分懼怕。
“聽說麗格天竺葵極是難養,這花枯萎得快麼?”楚遙依然支着頭,姿態悠閒。
“回公主的話,麗格天竺葵確實不好養,但是一旦開花卻也是不容易枯萎的,花期差不多能有二十多天。”小路子低着頭,看起來鎮定多了,但是細看他垂在兩旁的雙手,亦是微微發着顫。
“這花送來多久了?”楚遙又追問一句。
“這次的麗格天竺葵是十日之前剛剛開花,內務府派人送來的。”雖然不知道公主爲什麼忽然會問起了天竺葵,但是小路子心下咯噔,忐忑不安起來。
朱雀宮的管事聽到公主提起了枯萎的天竺葵,便立刻派人去將枯萎的花盆帶過來,皇宮裡便是這點好,只要不是燒掉的東西,總能找到下落。
實際上這也是紅漪多長的心眼,她是麗妃的陪嫁丫頭,入宮亦有不少年頭了,這宮裡的醃漬事也算是看得不少,打從麗妃有孕開始她便集中了高度的注意力,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讓她狐疑一番,這次天竺葵忽然枯萎自然也難逃她的注意。
只是麗妃身子不適,天竺葵的事便被她拋之腦後,她也沒有顧得上多管,不過她也是吩咐了宮人將花盆先放在閒置的花房裡。
沈太醫走上前翻看着枯萎的天竺葵,細細地捻着泥土,又拿到鼻間嗅了嗅,低聲說道:“這泥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