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掙扎着試圖儘快站起身來,可發軟的手腳卻怎麼也不聽使喚,臉部陷在淤泥裡幾乎讓我快要窒息。
這場戰爭已經徹底將我的身體拖垮。
當我蠕動着直起上身的時候戰友們已經消失在朦朧的雨幕之中,用步槍當柺杖把身體支撐起來後我費力地追趕着他們。
黑臭粘稠的泥漿糊了我一臉,腥臭的氣味直衝我的腦袋。被這噁心的味道折磨着,我的胃部一陣陣地翻騰,胃酸涌進口腔裡。
都是這場該死的戰爭!
沒有時間抱怨,我拎着泥棍踉蹌地追趕着隊伍,腳趾吃力地勾着溼滑的靴子。遠處的戰友們已經衝上半山腰,正在彎腰奮力攀緣着,模糊的身影幾乎被這暗淡潮溼的景色所吞噬。
山丘上我軍的炮擊已經停止,可鬼子卻沒有進行象樣的還擊。
藉助戰友的手我終於登上山丘。戰鬥其實早就結束了,防守47陣地的鬼子兵在我們發起衝鋒的時候都已經被我們的30加給全部報銷乾淨,我們衝上來只是象徵性地拿下這個陣地。
無法用報話機通信,我用隨身攜帶的信號槍朝天空中發射了兩發紅色信號彈,表示我們已經順利拿下陣地。
前面兩側陣地上還在苦苦支撐的防禦部隊終於可以脫離戰鬥朝我們這邊撤退下來,他們早已彈盡糧絕多時,能夠苦撐到現在實數不易。
藉助間或在水窪裡爆炸的炮彈閃光我們看見三三兩兩撤退過來的戰友們。
有傷員,兩個渾身泥漿的戰士擡着一個傷員躑躅地走過來,傷員身上也同樣滿是泥漿。
“能幫忙嗎?我們實在沒有力氣了。”
打頭上來的一個泥人艱難地咳嗽着說道,他的兩條腿在泥漿裡不停地哆嗦着,手還死死地託着傷員的雙腳。
“老柳,怎麼是你!我是衛悲回啊。”
當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誰後我激動地竄上前去。
老柳顯然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裡遇上我,好半天人都暈暈忽忽地看着我,似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是衛悲回!”
我的嗓音都有些哽咽,手指哆嗦着抓緊老柳的胳膊。
如果老柳不說話我根本無法認出眼前的這個人。
老柳襤褸的衣服上滾滿黑臭的泥漿,一大塊泥漿粘在他的臉頰上;左邊肩膀上一個大血口,已經結痂,傷口上同樣沾滿淤泥;褲腿上已經糊滿泥漿,緊緊地貼着腿,已經裂開的靴子可笑地掛在他的腳上。
要不是頭上的鋼盔和身上跨着的那支還算乾淨的步槍,我怎麼也無法把眼前的人和老柳聯繫在一起,甚至無法和一個士兵聯繫在一起。
“老衛!郭永,是老衛。黃彪,你醒醒,看看眼前的人是誰!”
老柳也有些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欣喜地大聲地朝後面的泥人喊道。
這是場沒有盡頭的戰爭,沒有人能夠知道自己明天的命運會是怎樣安排的。所有的戰士們都在泥漿和彈雨中忍受着飢餓與疲倦,等待着這場沒有盡頭的阻擊戰早點結束,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明天的晨曦。
能夠在戰鬥中重逢,這種平時極爲平常不過的事情放在現在,卻成爲了奢侈而又驚喜的一幕。
後面的郭永看見是我,嘴一咧,臉上的表情不知是哭還是笑。
他倆擡着的人是黃彪。黃彪受了重傷,需要緊急治療。
沒有時間寒暄,我一把接過老柳的活,因爲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擡着人往前走。
輪流替換着,我們幾個人一路蹣跚把黃彪擡到醫院。
黃彪的小腿動脈被鬼子彈片擊穿,老柳他們用三角帶臨時給黃彪做了戰場救護。但因爲遲遲撤不下來,黃彪已經失血過多陷入休克。
必須給他緊急輸血治療。
什麼?
沒有血漿了!
黃彪被我們擱在手術檯上,可醫生無法進行手術。
所有在坑道里遇上的醫生護士都這麼回答我。我瘋狂地找遍整個醫院,可結果還是讓我大失所望。
坑道里滿是重傷員,兩個護士正在一個角落裡忙着給一箇中年婦女接生。
“醫生!醫生!”
我開始在坑道里狂吼起來,雙手憤怒地拍打着牆壁。
這紛亂昏暗的醫院讓我愈發地焦躁起來。
“什麼事?”
一個正在給傷員做手術的醫生終於擡頭應道。
“我是O型血,快給我抽血,我們有重傷員需要輸血!”
我繼續狂吼着,雙手不停地拍打着牆壁。
“小吳,給他驗血!”
這個醫生耐不住我的吼叫聲揮手示意他身邊一個護士過來給我驗血。
“我是O型血,我是O型血。”
我把手搭在桌子上喃喃地自言自語道,我已經有些目眩,耳朵在嗡嗡直叫。
給我驗血的這個護士沒有因爲我渾身的泥漿和剛纔無禮的舉動而不悅,仍然輕柔地給我做了檢查。
“你的血色素好象太低了,同志。再輸血恐怕你的身體吃不消。”
這個護士輕柔地向我建議道,她的一雙大眼睛裡已經滿是血絲,臉色如同牆壁上應急燈光般蠟黃。
“求你了,給黃彪輸血吧。啊!我是O型血。輸我的血,哪怕是三百。”
我依然呢喃着哀求道,試圖抓住她的胳膊,可自己的身體卻軟軟地癱在椅子上不聽使喚。
大眼睛的吳護士終於把輸血針頭插進我的手臂,我依在牆角上恍惚地看着鮮紅的血液從橡膠皮管裡緩緩流入血袋中。
夾雜着小孩的哭聲,周圍的重傷員中有人在劇烈地咳嗽着。刺鼻的血腥味和戰士身上泥漿散發出來惡臭味充斥着整個坑道。涌進口腔裡的胃酸還殘留在牙齦裡,舌頭上好象還有酸澀得發苦的膽汁味道。
坑道的角落裡那個白胖的鄭小明正團着身體,將自己儘可能地塞進病牀靠牆的一面,用如同飢餓老鼠般病態的目光注視着周圍的一切。周圍路過的人連正眼看他的人都沒有,大概這裡的人都知道這小子曾經幹過的事情。
旁邊走過的護士遞給我一杯兌了葡萄糖的生理鹽水,我半睜着眼艱難地吞嚥着。
“小吳,等他輸完你再抽我的,湊足一千。看看能不能救活這個傷員。”
旁邊好象是那個醫生在說話,可我的眼皮怎麼也無法睜開。
“曹醫生,你已經三天沒有休息了!”
吳護士疲憊的話音中帶着顫抖。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被一個護士推醒,整個坑道里一片刺耳的大呼小叫聲。
“快,快換防護服。鬼子毒氣攻擊!”
“三防設備壞了!大家快點啊!”
是VX毒氣攻擊!
鬼子終於發動了化學戰。
他們用剩下的毒氣彈攻擊我們人員活動密集的部分陣地和坑道。本來這些炮彈是不會給我們醫院造成足夠的威脅,但怎麼坑道口的三防設備突然失靈了?
因爲剛纔給黃彪輸血,我的手腳已經變得麻木,護士扔到我身邊的防護服我哆嗦着怎麼也穿不上。最後還是哪個大眼睛的吳護士給我換上的衣服,隨手把防毒面具給我扣上。
警報是從指揮所附近的陣地傳開的,我們前沿陣地上部分骨幹支撐點首先被鬼子毒氣炮彈攻擊,指揮部緊急通知了所有單位。
周圍能走不能走的人都在飛快地穿防護服,醫生護士們則繁忙地給那些確實失去行動能力的重傷員們逐個穿上衣服扣上面具。
防化兵小組的幾個戰士穿着防化服已經衝到坑道口試圖緊急修復設備。
在角落裡躺着的鄭小明早已換好防化服,小心地繼續靠在牀鋪靠牆的一面。
“我的孩子!孩子怎麼辦!”
從角落裡傳來剛生產的母親充滿恐懼的驚叫聲,夾雜着嬰兒震天的哭喊聲。
真該死!醫院裡的防護服數量不夠,居然沒有多餘的衣服和防毒面具留給這個剛出生的嬰兒。
孩子!難道他剛到人間就得回到永遠黑暗陰冷的空間裡去嗎?
站在小孩身邊的醫生護士們手足無措,因爲他們也沒有防護服穿,只是在剛纔互相給對方注射阿托品。
孩子是不能給他注射這種解毒劑的,因爲這解毒劑本身就是毒劑,孩子的體質根本無法承受!
母親的哭喊聲刺耳地穿透我的耳膜。
孩子!
周圍已經穿好防護服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纔是。
我掙扎着試圖站起來走到她們身邊。
就在我試圖站起的當口,一個近旁的戰士毅然脫下了自己的防護服將嬰兒包裹進去,順手把三防式氧氣再生面具扣在他臉上。
老柳!
是老柳!
孩子母親也被醫生們重新扣上面罩。
“阿托品,快給這個人注射阿托品!”
一個醫生在奮力高喊。
遲了。
就在一個護士慌忙地攥着注射器衝過來的時候,老柳的身體迅速佝僂起來。
老柳的身體迅速滑向地面,象一片迅速枯萎的葉子一般,旋即他渾身裸露在外面的肌肉開始劇烈地抽搐膨脹。
鬼子的毒氣已經漫進來了。
真該死,我們醫院坑道口的三防設備怎麼沒用了!
“快給他注射阿脫品!”
更多的醫生焦急的高喊起來。
手持注射器的護士手忙腳亂地衝上前,七手八腳地忙着給正在嘔吐抽搐的老柳注射解毒劑。
我緊走幾步試圖靠上前去,可肺部怎麼也無法吸入氧氣,我的眼睛頓時一片漆黑。
是該死的貧血症!
頭一陣暈眩,我砰然栽倒在地上。
“老柳!活下去!”
朦朧中我的心裡發出陣陣無力的吶喊。
老柳死了!
當我甦醒過來的時候老柳的身邊已經圍滿了人羣。
他已經扭曲變形的遺體佝僂着蜷縮在角落裡,和其他幾個也沒有來得及注射解毒劑的重傷員遺體靠在一起。
旁邊圍滿無言的人們,招娣姐弟倆赫然淚流滿面地靠在吳護士身邊。
摟着逃過死神追捕的嬰兒,那個孩子的母親靠在一個護士懷中還在忘情地飲泣着。
郭永跪在老柳遺體的身邊久久沒有動彈。
坑道里滿是漂白液的味道,大概醫生們已經給坑道里進行了大規模消毒。
扶着牆壁,我艱難地走進人羣裡靠着郭永在老柳的遺體前跪下。
郭永的淚水早已打溼他的前胸衣襟,死死地攥着拳頭,這個漢子還在無聲地哭泣着。
看着老柳早已發黑浮腫的面孔,我的眼淚也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醫院裡大家的士氣在遭到鬼子毒氣攻擊後更加低沉起來。
正當我在安慰郭永的當口,突然從角落裡傳來了歌聲。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說話與哭泣。
“一條大河波浪寬,
風吹稻花香兩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多麼熟悉的歌聲!
一根火柴瞬間點燃了我的血液,我的身體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我死死地攥住郭永的手,卻發現他的身體也在顫抖。
是那個大眼睛的吳護士長,那個曾經在山中野戰醫院震撼了無數戰士的女護士。她此時高高地站立在病房的中間,懷裡摟着周招娣,淚流滿面。
郭永顫抖的雙腿再也支撐不住他的身體,緩緩地,他跪在地上,身體坐在雙腿之上。他那因爲老柳的犧牲而變得渾濁暗淡的眼球彷彿被某種東西衝刷着,在應急燈照耀下逐漸明亮起來。
略帶沙啞的女聲高音還在演繹着那優美的歌聲。
“這是強大的祖國,……。”
恢復活力的郭永屏住呼吸猛然站了起來開始加入了合唱,雙手有力地將我從地上拽起。
我的眼眶中充滿了淚水。
多麼美妙的歌聲!
這是我活到現在所聽過的最好聽的歌聲!
我開始加入合唱,接着,更多的戰士們加入了旋律。
所有能站起來的人都站了起來,連那些重傷員也躺在病牀上加入了合唱。我注意到那個逃兵連長也滿面淚水地低聲跟着大家唱歌。
生命之火再一次被我們的女神點燃起來,在激昂的歌聲中,在所有的戍衛者挺直的胸膛裡。
“快增援師部!鬼子正在進攻盤龍嶺主峰!”
門口一個軍官筋疲力盡地嘶喊着,所有還在沉浸在剛纔那激動人心的旋律中的人們都被他的喊聲所吸引過去。
“有沒有能戰鬥的,啊!有沒有?都跟我來!”
軍官揮舞着步槍筋疲力盡地繼續大聲喊着,嘴裡還大口地喘着。他好象已經經歷了漫長的戰鬥,臉上滿是厚厚的泥漿,身上新穿的防護服也在剛纔的戰鬥中已經滾上一身泥漿快看不出什麼模樣來。
鬼子在發動化學戰後很快突破我們指揮部前面幾公里寬的防禦陣地撲到盤龍嶺腳下。盤龍嶺陣地需要新的預備隊。
二十幾個能戰鬥的戰士默默不語地站到軍官面前,按高矮次序排隊。
趁着昏黃的燈光我挺胸朝隊列右面看去。
都是些多次經歷戰鬥的戰士。他們到這裡來只是因爲護送受傷的戰友,而被鬼子半個小時前的毒氣攻擊滯留在這裡,所有的人身上無一例外地都散發着泥漿的臭味。
“劉海嘯,出列!”
軍官威嚴地朝隊列最後位置上個子最高的哪個戰士喝喊道。 шшш¤тт kΛn¤C○
劉海嘯?不就是那個逃兵連長嗎?
隊列裡所有的戰士都朝戴着手銬低頭默然不語地走出隊列的逃兵連長投去詫異的目光。
軍官板着臉,火辣辣的眼光愈發地讓這個啞巴般的連長不敢擡頭。
軍官盯了劉海嘯半天,見他沒有象想象中那樣哀求自己,已經轉到嘴邊的刻薄話又咽回去。
“所有戰士聽令!向左轉!齊步跑!”
軍官帶着我們跑出坑道。
我忍不住回頭看了劉海嘯一眼。
劉海嘯沒有看我們,只是一個人擡頭直直地盯着牆壁上的應急燈,牙齒緊緊地咬齧着。他欣長孤獨的影子被牆壁緊緊束縛,佝僂地蜷曲貼伏在坑道里面。
鬼子在發射VX毒氣後等待兩個小時,看我軍陣地沒有什麼動靜,於是再次發動了大規模的進攻。
當我們這支疲憊不堪的增援部隊摸黑沿着山路趕往師部預備隊集結地的時候,東面山腰部分雙方的部隊已經接上了火。
黑綽綽的夜色,晦暗的黑夜吞噬了所有能發光的物體。溼忽忽的黑紗被黑夜隨手拋灑在大地上,纏繞着所有移動着的人。雨滴打溼我的面頰,雖然是江南六月的天氣,可我仍象樹葉般禁不住在瑟瑟的夜風中顫抖起來。
敵人已經在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必須守住盤龍嶺!
我們這支小分隊被迅速編進預備隊中,戰士們在坑道里排着隊做出發前最後的休整。
坑道里有人在低聲地咳嗽,有氣無力地。我所看到的所有士兵們都是一副筋疲力盡的模樣,眼睛裡滿是血絲,臉色蠟黃。軍官們也一樣,都是滿身泥污,疲憊不堪。
還要再堅持二十個小時。
外面阻擊陣地上很多戰鬥分隊在鬼子毒氣攻擊的時候遭到嚴重損失,現在師部的一些職位較高的指揮員也被編進部隊,政委在坑道里做動員。
我遠遠看見李瑋,但沒有上前和他打招呼,他正在坑道里檢查歸他指揮的那一個排的士兵們。
兩個軍需官正在給缺乏武器彈藥的士兵分發數量不多的庫存裝備,大部分是我們前一段時間從鬼子那裡繳獲的傢伙。
當我們路過儲存彈藥的房間門口的時候,一眼看見一挺六管7.2毫米口徑的加特林機槍。機槍的旁邊堆着幾箱機槍彈和幾條彎曲碩長的金屬彈鏈,因爲這挺機槍是從悍馬上拆下來的,沒有普通的三角支架,所以一直也沒有人想到怎麼使用它。
“就給我這個吧,同志。我是重機槍手。”
站在我身邊一直沒有言語的郭永伸手指着這挺機槍對軍需官說道。
“沒有支架。這傢伙很重,後坐力又大,你現在能提得動嗎?”
軍需官打量着郭永蠟黃的臉色疑惑地問道。
“沒問題,這種傢伙我原來練過。”
郭永也不管軍需官是否同意,徑直上前放下自己手中的已經沒有彈藥的95式班用機槍,把六管機槍提起來。
郭永身上原來穿着的衣服滿是淤泥,非常溼滑,機槍槍托有些架不住身體。郭永見狀小心地摘下光榮彈,三把兩把把外套扒下來,露出古銅色精壯的上身。
“軍需官同志,麻煩幫我配幾個彈藥手。”
郭永邊低頭檢查着機槍邊對軍需官說道。
“老衛,彈藥不輕,你扛得動嗎?”
悶頭等待完進行徐進彈幕射擊的鬼子炮火延伸後,從坑道出口沿着塹壕摸索着前進的郭永回頭看着我說道。
“別管我,少不了你的彈藥。”
我緊走幾步趕上郭永,用力將斜揹着的彈鏈往上推了推。
彈匣真的非常沉重,好幾次我都差點跪倒在溼滑的塹壕裡。
我小心地探頭朝山下看去,一片綠濛濛的景色,鬼子兵正沿着山坡朝我們的阻擊陣地爬來。
我們的防空部隊的單兵導彈可能消耗殆盡了,在半山腰的空中處於高射炮射擊死角的幾架鬼子直升機正在掩護他們的步兵進攻,30毫米機關炮正順着飛行方向上掃射一切可疑的目標。
一架鬼子直升機從我們頭頂附近一掠而過,機頭部位的機關炮瘋狂地傾瀉着彈雨,丈高的火牆沿着山腰的岩石上一路蔓延而來。
碎石夾雜着四處迸飛的彈片從火海中急急地飛濺開來,在我們塹壕周圍敲擊跳躍着,發出各種調門的尖叫聲。
“滾你媽蛋!”
加特林機槍發射時槍口發出的巨響立刻將郭永的怒吼聲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