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毛叼着山雞來到瑾兒面前後突然拐了個彎,目不斜視大搖大擺得擦身而過,她愣了一下,莫名有點想笑。二毛見哥哥叼着食物走了也不跟上去,朝着它哥的方向嚎了幾聲,遠遠得看見大毛甩了幾下尾巴後,就回頭繼續粘着主人。
瑾兒在竹林裡逗留了一陣子,最後在小溪旁的竹子底下找到了三朵鮮嫩的竹蓀,順便折了幾根細竹枝,再用荷葉兜起溪水喝了幾口,洗了把臉,原本還想順便洗個澡,但轉念又想到剛大病初癒又沒有換洗的衣物,只好作罷,領着二毛回家。
一進院子門,就看到大毛伏在臺階上,逗弄着兩隻尚未斷氣正試圖逃跑的山雞,旁邊堆着另外三隻脖子上鮮血直流、已經死透了的山雞。這幾隻山雞有公的有母的,公雞脖子上有兩圈白色和青銅色的花紋,尾巴細長毛色豔麗,走動時在陽光下閃着好看的金屬顏色。
二毛見到哥哥留給自己的食物,立即歡快地跑了過去,用鋒利的爪子和牙齒撕咬,吃了幾口後,嘴巴上掛着幾根雞毛,擡起頭來看向還站在門口的主人,邀請她過來一起進食。
以前的瑾兒不懂煮食,大毛二毛抓來給她的山雞,她從來都是隻喝血不吃肉,正值年少的身體也因爲常年缺少肉類的補充而變得嬴弱不堪。雖然前世過慣了軍旅生活,但身爲公主的她從未試過茹毛飲血,就算條件再惡劣,只要有肉食也會有人幫她弄熟了。
見瑾兒猶猶豫豫地走過來,大毛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舔舔嘴邊,頭也不回地走進屋子裡。山雞雖然受傷了,但畢竟是野生的,大毛一離開就撲騰着翅膀飛到草叢裡,往大門的方向跑。瑾兒見狀急忙去追,到嘴的雞腿可不能就這樣飛了呀!
可是山雞實在太野了,就算脖子上血流如注,仍然“咯咯咯”得叫着滿院子亂飛,更別說瑾兒手軟腳軟弱不禁風的,才跑了半會兒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根本抓不住它們。
眼看着其中一隻就要飛到大門口了,瑾兒急中生智撈起腳邊的破水桶的長木板用力扔了過去,山雞從半空中“啪”得一聲掉在地上,而瑾兒也因爲用力過猛“吧唧”一聲摔倒在地,另一隻山雞趁機撒開爪子踩着她的頭頂跑過,長長的尾巴還在臉上掃了幾下,害她猛地打了個噴嚏,吹起地上的灰塵碎草迷了眼睛。
“嘶—-好痛……”瑾兒艱難得爬了起來抹了把臉,擦破皮的手掌疼得像被火燒,胸腔裡的空氣像被抽走惹得心臟砰砰亂跳,肋骨也被壓得生疼,這副柔弱的身體當真細皮嫩肉經不起折騰啊,一時間還很難適應。
前世的她雖說算不上什麼武林高手,但國家尚武,身爲公主的她及笄後便加入了女子軍,輕功騎馬略懂一二,舞刀弄劍不在話下,身手矯健英姿颯爽,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她坐在地上閉着眼睛全身放鬆喘了好一會兒氣,睜開眼看見大毛右前爪按着那隻趁亂逃跑的山雞,站在院子門口看着她。吃飽了的二毛從身後走了過去,叼起旁邊另一隻被木板砸暈的山雞放到她的腳邊,然後用耳朵輕輕蹭她的臉。
瑾兒忍不住笑了出來,身爲主人,剛纔洋相百出的醜態全都被它們看見了,好丟臉。她嘆了口氣,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撿起地上的山雞走去屋子裡的廚房,決定好好補一下元氣大傷的身體。二毛樂哈哈得跟着她,大毛不知所以歪着頭愣了會兒,也跟了上來。
走進廚房後纔想起來,家裡沒有火種也沒有儲水,也沒用鍋碗瓢盆刀具筷子之類的廚具,看起來根本無從下手。從來只聽說過“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既然食材都有了,華夏大地烹飪之法有千萬種,哪有煮不熟的道理?
瑾兒摸了摸口袋,掏出兩塊石頭,這是她剛從後山撿來的打火石,除了上面佈滿着斑斑點點已經乾枯了的苔蘚,摸起來還算乾燥。她摩擦兩塊石頭,把外面那層磨掉,再將它們快速地、用力地碰撞摩擦,如此反覆幾次後終於打出了星點火花,生火的問題迎刃而解。
可惜手上沒有刀,不然拿去小溪邊拔毛掏內臟洗乾淨就可以做烤雞了。瑾兒瞥見一旁的二毛正甩着荷葉和大毛玩耍,角落裡掛着兩件用來保護衣衫免受油煙沾染的棉襜衣,雖然已經陳舊還有破洞,但勉強能用。
她託着下巴想了想,嗯……有了!她拿下其中一件還算完好的襜衣,抓起邊邊角角扭成兜兒狀,出門順便撿起那條長木板,往荷塘走去。
她走到荷塘邊,把布兜綁在長木板上,揪了幾根蘆葦圍在末端防止滑落,再用長木板把布兜戳到水底。
因爲木板不夠長,只好捲起衣袖趴在邊上把手臂伸到水裡,戳了好一會兒,蹲起來雙手用力一提,力氣不夠,喚了聲站在身後的二毛,二毛咬着她的衣襬向後扯,兜起了滿滿一兜泥巴,上面還蹦躂着兩三隻蝦子河蟹。
瑾兒擦乾手上的水跡,嘿呀嘿呀得雙手拎起布兜回家,小小一段路歇了好幾次,二毛實在看不下去,一口咬住長木板拖着布兜就跑。
“二毛!慢點跑,要漏完了!”看着拖了一路的泥水,她有點兒心疼。
回到家後,瑾兒先把泥巴把泥巴晾在一旁,在院子裡用長木板挖了一個坑,到路邊撿了一大堆的枯枝落葉,鋪了些在上面。
再回到屋子裡找到幾塊破布棉絮,撕成碎片扔到坑裡,拿出打火石起火,等火燒把土坑燒得差不多夠乾燥夠熱,就把事先用泥巴裹了起來兩隻山雞,雞放到坑底添加枝葉繼續燒,中途翻轉讓它們受熱均勻。
瑾兒用竹枝把三朵竹蓀和蝦子螃蟹串起來,放在火上烤,小菌菇小河鮮很快就熟了,分了一些給眼巴巴坐在一旁的大毛二毛。這兩隻猛獸從未吃過熟食,剛開始是抗拒的,奈何不了主人的命令吃了幾口,吃完之後居然還嫌不夠,舔着她的手討食,樂得她哈哈大笑。
差不多一個時辰過後,火燒盡了,兩隻叫花雞外面的泥殼硬梆梆的,一敲就碎,把泥土清理乾淨後,放在荷葉上冒着熱氣香噴噴的,讓人垂涎三尺。晾了一會兒,待叫花雞沒那麼燙後,瑾兒用手撕下兩隻雞腿分給大毛二毛,主寵三隻坐在臺階上的陰涼處一起美滋滋地啃熟雞肉。
太陽漸漸西斜,瑾兒吃完一隻雞後,摸摸肚皮竟然感覺快飽了,果然這小身軀胃也小。她把雞架給了二毛吃,然後撕下另一隻的雞腿,勉強吃完,剩下的用荷葉包好,留着晚上吃。
邊上的二毛還眼巴巴地盯着她手上的叫花雞,看來是吃上癮了,大毛的態度沒之前那麼冷淡了,眯着眼睛挨在她身旁休息,瑾兒心裡不禁爲自己的手藝得意一番。
正當她們坐在臺階上相互依偎享受着落日黃昏的愜意時,院子外突然鬧哄哄的,午時那羣黃毛小子又跑過來惹是生非了。
大毛二毛立馬站了起來,對着他們大聲咆哮,跑出去驅趕他們。但這羣小毛孩跑遠後過了會兒,看見大毛二毛回到院子裡,又跑了回來囂張得蹲在牆邊扔石頭進來,這麼熟練,看來以前平日裡沒少欺負她。
瑾兒怒了,操起木板走出院子,一個個抓着他們的衣領揮起木板輪流抽他們的屁股,打得他們哇哇大叫,抱頭鼠竄。
“救命啊!!!野丫頭瘋啦!野丫頭打人啦!”小毛孩撲騰着手腳拼命爭扎,力氣大的還打了她幾拳。
“混小子!豈有此理,這麼無禮!你們這麼大了還沒上過書塾嗎?你們先生沒教導過你們要以禮待人嗎?”瑾兒忍住身上的痛楚,手腳並用得把他們攔在牆邊,堅決讓每個小毛孩都要捱上這一板子。
“管你屁事啊!臭野丫頭快放開我們!我爹孃都沒這麼打過我!嗚嗚嗚……”正在捱打的是這幫小子裡的頭頭,掙扎不開瑾兒的鉗制就張嘴咬住她的手臂,撒潑哭鬧。
“你爹孃不知道你在外面胡鬧,沒把你教好,那我今天就幫他們好好教訓你,省得你日後禍害天下!”
她氣得臉都紅了,像瘋婆子一樣和他們撕扯,奈何無力以一敵十,被他們搶了手中的木板,幸好大毛二毛及時趕了出來,咆哮着將他們趕到後山才罷休。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瑾兒捂住受傷的手臂,虛脫得扶着牆緩緩坐下來,心臟狂跳不止,一下一下得抽痛着。
“姑娘,你沒事吧?”
她頭暈眼花地睜開眼擡起頭,恍惚中看見一個身穿青衫頭戴方巾的書生出現在她面前,一臉擔憂得看着她,見她想要站起來就急忙伸手去扶她。
“請問你是?”瑾兒站穩後抽回手,虛弱得背靠在牆上問他。
“哦,在下是鎮上的教書先生,敝姓聶,名隱,家住下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