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知道說對不起?”蘇黎黎整個人終於從席紅蓮的懺悔中得到了爆發,剛進到這個房間,她有着深深的觸動,她心中那個囂張跋扈害了她母親一輩子的女人整個都變了,變的是那樣的可憐,現在就是一個等死的老人,可話一旦說出口,心中的怨恨還是猶如潮水一般的噴發出來。
一個整整怨恨了十八年的小姑娘,這一刻,她彷彿找到了發泄的理由。
“黎黎,你罵我吧,我這個人,該死,也該罵,對不對?”席紅蓮顯得很疲憊,可臉上還是擠出那不經意的笑容。
“對,你該死,你該罵,你這個人根本就是不得好死。”
蘇黎黎大聲的吼道,似乎要將蘇沉魚這麼多年沒有討回的賬一股腦兒的討回來。
房門大開,聽見聲音的陳援朝飛快的衝進房間,只看見滿臉是淚的蘇黎黎以及略顯疲憊的席紅蓮。
“老太君……”
席紅蓮擺擺手,“援朝,你出去,黎黎她是不會傷害我的。”
陳援朝也是擔心蘇黎黎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爲,可此時此刻看到,他知道自己的擔心有些多餘了,點點頭,再次將房門關好。
“援朝叔叔,她們,她們沒事吧?”蕭雨在一旁也有些擔心,問了一句。
陳援朝搖搖頭,“放心吧,蘇黎黎既然都哭了,那表明一切都有好轉,其實人與人之間最可怕的不是仇恨,而是形同路人的那種漠視。”
蕭雨看着陳援朝,似懂非懂,在陳援朝的內心,其實何嘗不是害怕會出現如此的情況呢,馬小天恨席紅蓮,而他又不可能報仇,一旦心中有些錯亂,就會導致對沐家的不聞不問,到時候,陳援朝會感覺到一切都是前途堪憂,而席紅蓮做出的那個感情牌大計也只會變成一場泡影。
“黎黎,我不想爲我自己辯解什麼,這麼多年,我導致了太多人的悲劇,慶豐怨恨了我一輩子,我認了,沉魚惱我恨我,我也認了,就是你現在殺了我來解氣,我也沒什麼可說,人,做事總是要付出代價,在你們面前,我永遠都是一個罪人,但是我席紅蓮可以拍着胸脯說一句,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這個家,我問心無愧,那怕從來一回,我也會這樣做,黎黎,你還小,你不懂這個世界的奸惡兇險,沐家,要不是因爲有外人口中的那般兇悍,恐怕堪海集團早就不復存在了。”
席紅蓮幽幽的說道,這麼多天,就在生命即將完結的這些日子,她真的想了很多,她知道自己對不起很多人,甚至是自己的兒子也對自己怨恨萬分,可站在沐家的立場上,席紅蓮感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對的,一個家族,一個企業,如果處處從感情方向出發,恐怕很難成大器,就跟席紅蓮自己說的一樣,爲了沐家,她寧願當這個罪人。
“在你心中,就只有沐家的利益?”蘇黎黎咬着牙,冷冷的問了一句。
“我很想兒孫滿堂,我也想做一個慈祥的母親,讓你們都喜愛的奶奶,可我真的不能那樣做,慶豐天生就心軟,如果我再這樣,那沐家,就完了。”
“可我呢,我不會成爲你利益上的阻礙品吧,就因爲我媽生了我,你就對她不理不睬,女兒,女兒就不是人嗎?你自己還不是一個女人。”
蘇黎黎擦乾眼淚,倔強的說道。
席紅蓮點點頭,“正因爲我是女人,我才恨我自己,黎黎,如果席紅蓮不是女人,沐家,比現在還要風光還要強盛,你相信嗎?”
說完這句話,席紅蓮的眼中出現了一個從來沒有過的自信,雖然都說女子不一定不如男,可我們也不得不說,在當今的這個社會,女兒身的確有很多地方不方便,不管是做事,還是應酬,諸多的不便,所以,席紅蓮說她自己受到了一定的侷限,所以,她惱恨自己是個女人,所以,她只要一看到自己的孫女出生,她就生氣,說白了,她氣的不是她們,而是氣她自己,或者說是在感嘆自己的身世,沒有人知道自從自己的丈夫走了之後,席紅蓮受了多大的罪,吃了多少的苦。
就因爲她是一個女人,她纔要讓自己變的更加的兇悍,讓每一個人都知道,沐家,不但有一個殺人機器,還有一個嗜人如命的老妖怪。
當自己被華海市成爲老妖怪的那一天,席紅蓮知道,她得到了她所希望得到的東西,這個稱呼其實已經代表了一切。
蘇黎黎看着席紅蓮的那股眼神,她彷彿重新看到了當初的那個席紅蓮,就是這股眼神,讓當初的蘇沉魚一氣之下離開了沐慶豐,最後鬱鬱而終。
“黎黎,你能來我很高興,這麼多年,是沐家欠你的,真的,你放心,沐家的遺產會有你的一份,你是沐家的子孫,你有這個權利,這恐怕也是我唯一能彌補你的東西了。”
蘇黎黎一聲冷笑,“彌補?你以爲世界上所有的東西用錢就能彌補,我告訴你,對於你的一切,我絲毫不在乎,沐家的產業,我根本也沒有放在心上,還有,我明確的告訴你,我叫蘇黎黎,我姓蘇,不姓沐!”
“黎黎,你真是這樣想的?”
蘇黎黎站了起來,“那你認爲我是怎樣想的?我蘇黎黎有吃有穿,這些年,也沒有打着你沐家的幌子騙吃騙喝,即使我真的沒錢了,我也會靠着我的雙手去掙取一切。”
說完,蘇黎黎再次的擦了一把眼淚,邁出腳步,“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我要走了,答應見你一面,我做到了。”
席紅蓮一下子愣住了,她看見蘇黎黎的一剎那高興萬分,可是當蘇黎黎要離開之時,她還是知道,以前的一切似乎永遠都化解不了這個女孩心中的那一層寒冰。
“黎黎,你就要走嗎?”
“當然,我很忙,沒有那個時間在這裡閒逛。”
席紅蓮整個人都茫然了,淚水模糊了雙眼,她第一次感覺到了悲哀,利益,金錢,沐家的面子成了她一輩子爲之努力的源泉,到了這一刻,她才發現,她或許得到了她所要得到的一切,但觸手可及的親情卻是永遠無法觸碰。
席紅蓮不住的哽咽,發出一聲聲悲痛至極的哀鳴,她死死的忍住,在最後的一刻,她還想表現出自己的堅強,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她內心的那份脆弱。
蘇黎黎站住了腳步,她深深的被這個老女人給震撼了,血濃於水,親情勝過一切,說現在蘇黎黎一絲感覺都沒有,那絕對不可能,可在蘇黎黎的骨子裡也有着一樣東西,那就是倔強,她真的很不想在這個老女人的面前低頭。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的母親,蘇黎黎就無法說服自己去原諒,可席紅蓮一聲接着一聲的哽咽,卻一次次的在猛烈的撞擊着蘇黎黎的心房,那些已經不僅僅是哭聲,更像是席紅蓮在一聲聲的懺悔,她錯了,她在跟每一個人說對不起。
蘇黎黎感覺自己心中的那層寒冰在慢慢的融化了,最起碼沒有以前那樣硬,那樣冷。
邁出去的腳步生生的收了回來,蘇黎黎揹着身子,一字一句,“我真的要走了,你還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最後一句話,彷彿給了席紅蓮最後一個希望。
席紅蓮拼命的遏止住自己的悲傷情緒,好半天,才讓自己能夠正常的發出聲音,可聲音中還是帶着一聲接着一聲的哽咽。
“黎……黎黎……黎黎,你,你能叫我一聲奶奶嗎?”
蘇黎黎猛的愣住了,兩個字,她期待了十八年,也痛苦了十八年,第一次叫,或許也是最後一次叫,她,在做着激烈的思想鬥爭。
“可以嗎?”席紅蓮的聲音再次的傳來,帶着無限的哀求。
蘇黎黎定住了腳步,卻是覺得自己的咽喉被死死的掐住了,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席紅蓮就這樣直勾勾的望着,她在期待,期待自己的這個孫女第一次叫喚自己一句。
時間彷彿一瞬間靜止了下來,整個房間安靜無比,兩人都能夠聽見對方發出的心跳聲,一聲接着一聲,在期待,在下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奶奶……”
兩個字,在安靜無比的房間裡面響起,卻像一個驚雷猛的觸及到了席紅蓮的心房。
“你說什麼,黎黎,能再叫我一聲麼?”
蘇黎黎轉過頭,輕輕的搖了搖,猛的轉身,出了病房。
一聲,對於蘇黎黎來講,這一聲要說出來的那份勇氣是她一輩子從來沒有下過的決定,她叫了席紅蓮,她認爲,自己已經做到了仁至義盡。
席紅蓮就跟傻了一般,癡癡的望着天花板,一聲,已經是奢侈,想要再聽到,這一輩子,那都是不可能的了。
陳援朝來到了房間,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看着兩行熱淚不斷的從席紅蓮的眼中流出,擦都擦不幹,擦都擦不贏。
坐在回去的車上,蘇黎黎整個人都沒有說一句話,讓一旁的蕭雨有着太多的擔心,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也知道,這個時候去問,蘇黎黎根本不會說,有些話,還是讓她自己開口的好。
“小雨姐。”車到中途,蘇黎黎總算開口了,聲音中帶着一絲沙啞,“我叫她了,我叫她奶奶了。”
蕭雨抿着嘴巴,對着蘇黎黎揮動了一下拳頭,“黎黎,我爲你驕傲。”
“蕭雨姐,嗚嗚……”
蘇黎黎哭了,哭的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