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兩人各忙各的,沒有再見面,五點多時,聶岑發微信給白央,結果她回覆他,同學約了她去食堂,不好意思爽約,所以不能陪他晚餐。
聶岑站在樓梯的窗口,冷風灌進來,他攏了攏風衣的領口,獨自沉默亙久。
宿舍裡,白央對着一碗泡麪,好半天一動不動,直到泡麪涼掉了,她才漸漸回神,低頭一口一口的吃着,如同嚼蠟。
從堅定到動搖,再到堅定,然後再動搖,反反覆覆,一次次糾結,白央不知道,現在的她,又該如何選擇。
不戰而敗,向來不是她的風格,可現在裴雅蘇向她宣戰了,她卻慌了。
是的,很慌亂,就像是懸空的雙腳,踩不到實處那般的恐懼,內心一點兒都不踏實。
大大咧咧的她,只以爲聶岑家境富裕,卻不曾料到,他是那麼的優秀,而他的所有,不論方方面面,她都望塵莫及。
現在想想,那時聶岑說,他們不會有結果,這話是有道理的,可她堅持真愛至上,於是,她在廣場上愛的宣言,感動了聶岑。然後,聶岑接受了她,雖然名不正言不順,他不曾承認過,可他的行爲,已經證明和默認。
而今,他與她之間,已不僅僅是這麼簡單,他們隔了一個太平洋。
他的未來在加拿大,而她不知在何處,能否留在上海,都是個未知數。
溫哥華距離上海9010公里,上海距離陝北延安1861公里,加起來一萬多公里,她能追逐得上他麼?
白央越想越覺前途黑暗情途末路,或許長痛不如短痛,分手是最理智的選擇,但是……她怎麼捨得聶岑?
正煩燥時,手機有來電呼入,她拿起一看,竟是聶岑,心下一抽,她傻怔了片刻,在音樂即將結束時,才按下了接通鍵,不及開口,那端聶岑的聲音已經傳入耳中,“學姐,你現在哪裡?還在食堂麼?”
“我……”白央心情頗爲複雜,她猶豫着說,“我剛回到宿舍。你呢?吃過了麼?”
聶岑嗓音低沉,聽不出什麼情緒,“我沒吃。”
“呃,你在忙麼?幹嘛不吃啊,都幾點了……”
“蘇蘇今天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話?”
他突然的詢問,蓋過了白央的關心,白央一驚,竟一時接不下去,他窮追不捨,“你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沒,沒有啊,蘇蘇沒說什麼。”白央喉嚨乾澀,將手機捏得很緊。
聶岑冷寒了音,“白央,你確定你能騙得了我麼?自從見過蘇蘇之後,你就開始躲着我!如果你決定半途而廢,那麼你當初就不要對我死纏爛打!”
“聶岑……”白央剎那溼了眸,如鯁在喉。
“我在你公寓樓下,只等你半小時,如果你不來,以後不要再找我,我們結束了。”
聶岑撂下話,通話隨之斷了線。
白央呆坐在桌前,好半響都處於迷惘狀態,待她回過神時,已經過去了近二十分鐘。
她忽然起身,驚慌失措的衝出門。
公寓樓外,聶岑目不轉睛的盯着門廳方向,進進出出無數人,唯獨沒有白央的身影。
腕上的手錶,滴滴噠噠不停的在轉動,提醒着他時間一分分流逝,即將接近約定的半小時。
心上的弦,繃得越來越緊,聶岑無波的黑眸,浮起諱莫如深的暗光,若她不來……
正思忖間,一道影子從門廳狂奔而出,並伴隨着熟悉的聲音,她大喊着,“聶岑!”
“白央!”
聶岑一震,脫口應聲,他快步上前,將橫衝直撞的學姐,抱了個滿懷。
“白央,你不要誤會,蘇蘇對我而言,就是一個鄰家小妹,沒有其它。只是,她對我有那方面的心思,難免會對你說些故意打擊你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他雙脣貼着她耳畔,低聲說道。
白央一凜,“蘇蘇說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聶岑道,他輕蹙着眉,“但我大抵能猜到一些,畢竟小丫頭請客的目的不純正。”
白央聞聽,鼻子頓酸,“你知道她目的不正,你還帶我去吃什麼狗屁的大餐?難吃死了!”
“她總歸是我一起玩到大的妹妹,我媽與她媽是閨蜜,感情特別好,兩家來往頻繁,關係很深。”
聶岑簡單的解釋幾句,瞥見來往女生好多都往這邊瞧,他鬆開白央,拉起她的手,“我們去別地兒。”
白央沒有異議,順從的跟隨着他,兩人迎着月光,一路向校門方向走去。
聶岑邊走邊問,“日本料理真的不好吃麼?”
白央垂下腦袋,不說話。
“蘇蘇到底說了些什麼?”聶岑蹙眉,換了個問題。
白央依然沉默,被他包在掌心的小手,五指捏得緊緊的。
聶岑止步,雙目銳利的盯着她,語氣不悅,“學姐,這不是你的風格,我所瞭解的白央,不是膽小懦弱不自信的人。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事,只有不用心遇事就退縮的人!”
白央抖顫着脣,氣息有些急,“聶岑,我,我其實……”
“成事在天,謀事在人。你不是一直要做創造奇蹟的人麼?”
聶岑鼓勵着她,他堅定的眼神,給予了她無限的力量,白央終於吐露道,“蘇蘇告訴我,你有很好的出身,很有才氣懂設計,你是溫哥華頗有名氣的賽車手,也許過不了多久,你就會離開上海回去溫哥華……所以,我和你天壤之別,沒有未來。”
聶岑聽完,卻忍不住輕笑,“於是,你打算放棄我?”
“我……”白央一個字出去,喉嚨裡卻像卡了什麼東西似的,無法說出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
聶岑想了想,問她,“你本科讀完,打算考研麼?”
“不了,先找工作,考研的事再說吧。”白央不加思索的道。
“爲什麼不一次性讀完?”
“我是家裡的老大,下邊還有一個弟弟在念高中,很快也要考大學了,我家經濟條件不太好,同時供兩個大學生恐怕困難,所以我先工作,一邊賺錢一邊考研,緩解父母的壓力吧。”
“哦。你家是哪兒的?”
“陝北,延安。”
“畢業後打算回延安工作麼?”
白央嘆了口氣,惆悵的說,“這倒不一定,看情況吧,如果能留在上海,自然不錯,畢竟大城市發展機會多。”
“我的確會回溫哥華。”聶岑輕聲道。
白央心中一緊,低不可聞的“哦”了一聲,再次沉默。
聶岑伸手撫上白央的臉龐,他柔聲問她,“如果我們分開,你會怎麼樣?難過麼?”
白央已經大三,明年便是大四,然後就要實習,看起來很長的時光,其實很短暫,稍縱即逝。
所以他們要想談戀愛,並且有長遠在一起的打算,就必須考慮地域的問題,這是很現實的。因爲有太多的大學情侶,畢業後分隔兩地,所以勞燕分飛。
白央想到她這一場奮不顧身的追逐,贏得了愛情卻要輸給現實,她便有種窒息的感覺,彷彿萬箭穿心般,疼痛難忍。
第一次,聶岑在白央眼中看到了溼潤的水光,她也會脆弱,也會悲傷到哭,她哽咽着聲音說,“我拼命的追你,把我這輩子的勇氣都用光了,要是分開,我……我就失去愛的能力了,再也不會愛人了……”
“白央。”
聶岑俯身抱住她,嗓音低沉,清晰有力,“如果你願意,我帶你一起去溫哥華,我們可以不分開的。”
白央一震,簡直不敢置信,“你,你說什麼?你不是也覺得我們沒有結果麼?”
“我考慮的是,你比我先畢業,比我年紀大,社會上成熟的精英男很多,到時你會覺得我太小太幼稚,無法跟上你的腳步,恐怕你會變心。”聶岑道。
白央一聽,急聲說,“不會的,你已經比我想像的成熟很多了,別人再好,不是你的話,我一樣不喜歡!聶岑,我真的特別特別的愛你,不知道爲什麼,就是第一眼愛上了,然後便放不下了!”
聶岑眸中蕩起滿足的笑意,他撩開她額前的劉海兒,在她額頭輕輕一吻,“所以,地域不是關鍵,現在交通這麼發達,你若想家了,可以隨時飛回國內看望家人。”
“可是,你,你父母會同意麼?我家的條件就是我剛跟你講的,真的很一般,與你家相差太遠了!”白央欣喜的同時,憂慮也甚重。
聶岑挑眉,“你該擔心的是我喜不喜歡你,而不是我父母的問題。我爸媽都是醫生,我爸是外科,我媽兒科,兩人都挺開明的,我當初要學賽車,他們沒反對,一路支持着我,我想投資創業,他們也是舉雙手贊成,所以我大學填報了金融專業。我是獨生子,他們唯一的兒子,不論我想幹什麼,他們哪怕不高興,最終也會順着我的。所以,你的擔心實在多餘,更沒必要產生自卑心理,認爲你跟我有差距。”
“嗯!”白央重重的點頭,激動的捂住嘴巴,心跳加速。
聶岑不甚放心的繼續開導她,“白央,在我眼裡,你一點兒都不比我差,你很優秀,你知道麼?而且外在條件真不算什麼,我有能力決定我的人生方向,我不是完全要靠父母吃飯的人,所以父母不能替我決定我的未來,包括另一半的選擇。”
他話音落,白央緊緊抱住他,激動的語無倫次,“聶岑,以後你去哪兒我都黏着你,我不想跟你分開,你必須喜歡我,必須一直喜歡下去!”
聶岑莞爾,柔聲應她,“好。”
“我要努力學英語,要考英語八級!”白央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鬥志滿滿的宣告。
聶岑頷首,“對,英語要過關,尤其是口語交際,不然去了溫哥華,我還得給你配個翻譯。”
“嘻嘻,我是個好學生,就看你是不是好老師啦!”白央狡黠的笑。
聶岑一拍她的臀,出口直接用英語說,“白央同學,可否賞臉陪聶老師吃頓晚餐?”
白央消化了半分鐘,才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也立刻進入狀態,用英語答他,“可以哇,現在就去。聶老師還吃料理麼?”
聶岑想起白央負氣的那句“狗屁大餐,難吃死了”,他便笑道,“沒有人的口味是一成不變的,高雅的食物我喜歡,但通俗的也一樣美味。”
“真的?”白央瞬間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她欣喜若狂,“那我們去吃……嗯,上海特色小吃,怎麼樣?”
聶岑沒有異議,“好。”
解決了心結,白央心情是前所未有的雀躍,聶岑雖然至今沒有說過一句喜歡她或者愛她的話,但他已經用實際行動告訴了她,甚至計劃好了他們的未來,她彷彿已經看見幸福的曙光,正在向她招手,前景明媚無邊。
白央好欣賞自己的眼光,竟然挑了一個優質男,穩重細心、不拈花惹草、有責任有擔當,對她無微不至百依百順,而且還才幹卓越,渾身發光像星星!
這一晚,兩人幾乎一直用英語對話,遇到白央發音不準的、聽不懂的、語法錯誤的地方,聶岑當場指出來,再教會她正確的,反覆這樣練習下來,她進步不少。
白央的泡麪算是白吃了,面對聶岑點的一堆美味小吃,她胃口大開,最後扶牆出來的,聶岑因此表示鄙視,“食堂的飯菜被你吃到別人肚子裡了吧?”
“嘿嘿,你好聰明哦,我其實沒去食堂,騙你的,不過我吃了半桶泡麪。”
“啪!”
剛說完,白央屁股便捱了一巴掌,聶岑黑着俊臉道,“不準再吃垃圾食品!”
白央彈跳而起,精準的吻住聶岑的脣,含糊不清的說,“今晚不回宿舍了,我要跟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