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用力嚥了嚥唾沫,心中有所顧慮,“白央不准我說出去。”
“我遲早會知道。”聶岑目光灼灼,思路陡地開闊,“趙禹是醫生,與白央關係密切,白央的病情,趙禹必然清楚,對嗎?你若爲難,我不勉強你。”
宋言嘴角一抽,脫口道:“我若不說的話,今兒這面試就泡湯了吧?”
“可以這麼理解。”聶岑頷首,肯定了他的猜想。
宋言鬱悶,一手扶腰,一手扶額,“我好像是你大舅子!”
“所以大舅子你更應該懂得趨利避害。”
“可我人身安全沒有保障啊,我表妹揍人都不帶皺眉頭的!”
“沒關係,有我在。”
“你?”宋言眉角一挑,表示懷疑,“敢娶白央做老婆你也是挺有勇氣的,不怕被家暴嗎?”
聶岑浮脣,平平淡淡的語氣,“萬物相生相剋,我恰好是能治她的人。”
宋言服了,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娓娓道來,“白央當年得的病是絕症,遺傳性白血病,她爸在出事之前也檢查出了這個病,白央的病發現時已經較晚,醫生說最多能活兩個月,但雪上加霜的是,家人親戚沒有一個人的骨髓能夠與白央配型成功,在我們都以爲沒希望了的時候,白央又命不該絕,通過中華骨髓庫配型成功了,於是做了骨髓移植手術,後來又經過數次化療,她竟奇蹟般的一次次度過了危險期,頑強的活了下來,整整三年抗癌,她連醫院有多少塊地板磚都數得清了。趙醫生說,白央是他見過的最樂觀堅強的病人,頭髮全部掉光的時候,她偷了趙醫生練字的毛筆,給自己光禿禿的腦袋上畫了一頂假髮,說等她病好長出頭髮了,她再也不留短髮,想要長髮及腰。後來,病癒出院,因爲她的特殊情況,京江大學爲她補發了畢業證,而她堅持要在上海工作,趙醫生又爲她推薦了江都時報的工作,但白血病還有五年的復發期,需要藥物控制和定時檢查身體,現在她已經又安全度過了三年多,如果能再堅持一兩年不發病的話,就算是徹底好了。”
聶岑對情緒的把控,從來都是收放自如,甚至在聽到白央沒有另嫁他人,只是布了一場騙局之後,他也能夠將驚喜暗藏在心底,表面上鎮定自若。但此時此刻,他整個人卻被抽空了,心臟好似受到嚴重的擠壓,缺氧到窒息,他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彷彿一尊雕塑。
等到宋言從回憶裡走出來時,卻被眼前的一幕震驚,“聶總你……你沒事兒吧?”
聶岑並沒有意識到,在宋言開口第一句話的時候,他從不輕易落的淚,竟在頃刻間溼了眼眶,聽到結局,淚痕已爬滿整張臉。
他呆立不言,宋言嘗試推了推他的肩膀,發現他渾身僵硬,似乎已經沒有了感知覺,宋言頓時慌亂的想要出去叫人,剛一轉身,手臂卻再次被人抓住,只聽喑啞的男音響起,“白央安全度過復發期的可能性有多大?”
宋言略鬆一氣,道:“按趙醫生的專業說法,可能性佔比很大,因爲白央這三年多的療養效果不錯,她心態好,堅持每天鍛鍊身體,該忌口忌做的事情,她都是嚴格遵照醫囑的,因爲她想活下去的意志力特別強。”
“趙禹就是白央的主治醫生嗎?”
“對。趙醫生是北京鼎鼎大名的腫瘤專家,白央的手術都是趙醫生親自主刀的。”
“你有趙禹的聯繫方式嗎?”
“有呢,前三年我也沒少跑北京照顧白央,所以和趙醫生很熟的。”
“給我。”
“行,你這兒有紙筆,我給你記下來。”
拿到a4紙上記錄的手機號碼,聶岑閉了閉眼,問出最後一個問題,“白血病的治療需要很多錢,她哪兒來的?”
宋言想了想,道:“我聽說是一個白血病專項公益基金會捐助的,白央命好,曾經給這家公益組織做過志願者,所以確診後,白央就馬上申請了援助,然後順利通過審批,由基金會聯繫轉院到北京治療,並負擔了手術費和後期各項診療費。”
聞言,聶岑沒有懷疑,現在國內針對醫療方面確實有不少針對性的專項公益慈善組織,白央能夠得到幫助,是她的幸運,尋個合適的機會,他必須親自登門感謝,並代表他們夫妻捐獻愛心,作爲感恩的回報。
宋言悄悄觀察着聶岑,疑問憋在喉嚨裡,他忍不住八卦,“我說表妹夫,我感覺你很奇怪,你這人性格好像出奇的冷靜啊!當年白央騙你結婚了,因此甩了你,隔了六年,你不明真相的情況下,怎麼還娶她啊?你不嫌她是二婚?”
“你這個問題很無聊。”聶岑走回辦公桌前,抽了一張面紙,沾了沾眼角未乾的水漬,心頭的震動,卻難以平復。
宋言撇撇嘴,“好吧,這就是傳說中的真愛!但是,我告訴你她沒結過婚,你也沒有激動高興的反應啊?反倒是……咳咳,你剛纔哭,狠狠地嚇我一跳!”
“所以,什麼對我最重要,你不是清楚了麼?”聶岑垂眸,若有所思一番,道:“關於白央患病的事情,我會當作不知情,若她問起你,你只說招供了她假結婚的事便好。”
宋言還在琢磨他上一句話呢,聽到下一句,他表示不解,“爲什麼呀?”
“她爲了不讓我與她共患難,不惜忍痛分手,辛苦隱瞞我六年,至今做了我的妻子,仍然不敢揭開真相,我猜想,她應該是打算等她完全熬過了五年復發期,確定她可以長久的活下去時,她纔會沒有心理負擔的坦然面對我吧。”聶岑再三克制情緒,卻仍是無法隱忍的哽咽了嗓音,“既然如此,我何不成全她這傻傻多年的情意?”
宋言動容,眼睛微微泛紅,“我終於明白表妹爲什麼在大病來臨時推開你,從鬼門關回來後又對你念念不忘的原因了!”
白父過世時,宋言出差在外沒趕上回來,所以沒見過聶岑,但是從親戚口中聽說了白央的小男友,後來不久,白央便進了醫院,他更是沒機會了,然後這多年,白央日夜思念着聶岑,從不考慮再開始一段新感情,因此他便對聶岑一直充滿好奇感,直到今天無意遇見,他確定白央愛對了人,等對了人,嫁對了人!
“快中午了,我給白央打電話,一起午餐。”聶岑擡腕看了下表,如此安排道。
宋言沒有意見,只叮囑一句,“別忘了你的保護承諾。”
聶岑拿起辦公桌上的座機電話,撥通白央的手機,她不認識來電號碼,所以很禮貌的開場白,“你好,我是白央。”
“在報社麼?”
“嗯?”
聽到白央驚詫的聲音,聶岑脣角微微上揚,“打算請吃午餐,聶太太賞臉麼?”
“哈,哈哈……”這是白央婚後第一次接到老公的邀約,她頓時歡喜的有些瘋癲,“你是聶岑麼?你是不是菩薩附身了,突然對我這麼溫柔有愛?”
聶岑卻聽着心酸,他傷害她太多了,以至於請她吃頓飯,都會令她驚喜的不敢相信,他側頭按了按眼角,然後故作以往的高冷,說道:“我這是在盡夫妻義務,以免你整天抱怨。”
“行行行,你春閨寂寞的新婚美*接受你的約會啦!以後請聶先生繼續保持哦!”白央忍着笑,與他調笑道。
聶岑莞爾,“想吃什麼,我讓秘書訂餐。”
“嗯,我想想……”白央眼珠子轉了轉,語氣肯定的道出兩個字,“西餐!”
聶岑一楞,“嗯?你確定麼?你不是不喜歡吃西餐?”
“你餵我吃的話,沒問題啊。”白央眨巴幾下眼睫毛,暗暗尋思着*上不滿足她,那麼*下他別想好過!
聶岑失笑不已,“可以,你想怎樣就怎樣。你下班後別走,我來報社接你。”
“耶,太棒了!老公,親一個!”白央激動的手舞足蹈,趁着辦公室的同事出去了,她忙逮着機會*一下這個性冷淡的男人。
聽筒裡白央打啵的聲音特別響亮,聶岑不禁俊臉發熱,原本他便不擅長這種花式恩愛,現在宋言也在,他更不好意思迴應她的吻,於是匆匆掛機,然後呼叫內線,吩咐秘書訂位子,再然後給趙禹撥了一通電話。
接到聶岑的來電,趙禹很意外,“怎麼,聶先生是做了退出的決定嗎?”
“不,我是想通知趙醫生,我和白央已經登記結婚了,婚禮日期定下後,我會送請柬給趙醫生,望趙醫生屆時光臨。”聶岑微笑道。
感恩歸感恩,但情敵依然是情敵,該打壓的時候絕不能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