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勾脣淺笑,看女子的目光越發犀利仔細起來,連一片衣角都要仔細看過。這一看還真看出點名堂,女子穿在裡面的衣襟材質不如外面的衣料粗糙,緞面光滑鮮亮。
茶棚設計與地面擡空,門前有道木梯,青衣姑娘提衣上樓,頭微微上擡露出臉。她的臉很平凡卻不自然,有種違和的熟悉感。
林書玖端着碗仔細想想還是沒想起她是誰。
青衣姑娘進了茶棚,專業地讓人將西瓜過稱,算了銀兩,才讓人把瓜分下去,並挑了一個最好的瓜走向南宮邪,清清桑子道:“一共是三兩四文錢。”
咚,一聲重響,西瓜被重重地放在林書玖眼前,驚了她一跳,微微擡頭對上一雙冷漠的清眸,一股冷冷藥香若有若無從女子身上散出。
林書玖臉色微變,喝進嘴裡的涼茶變了味道,梅子的酸味越發濃,這才發現茶裡沒有加糖,正要喚小二過來,茶棚老闆端着一隻小贈罐走來,因自己的失誤向她道歉:“對不住,忘記加蜂蜜。”
“沒關係。”她回以淺笑,身子輕側空出位置方便老闆放東西。
“老闆,來壺青茶和一籠肉包子!”有客人進入茶棚。
“抱歉!”老闆欠身,將裝蜜的罐子遞到青衣女子手中,歉意道,“幫我爲客人添些蜂蜜。”
林書玖伸出的手慢慢收回來,疑惑地看老闆。他說話的聲音不一樣,和剛剛喊女子的聲音截然不同,單色低沉磁性,似乎在哪裡聽過。
老闆交了罐子,忙着前去招待客人,看上去和賣瓜的女子很熟。
女子也不在意,接了蜜罐,拿着放在罐裡的木匙慢慢攪動,微窄的青色衣袖沿着罐子一圈又一圈轉過。
林書玖心中早已生疑,對老闆和女子不太放心,暗暗注視兩人的一舉一動,老闆一走,她將目光全放在女子身上,看着她無聊的攪拌蜜糖,青色晃影中似有一繼白煙沉進罐中。
這、這……這是下毒的手段,不良商家慣用的生財之道。
先前喝下的茶水怕是被人動了手腳。
“王爺……”林書玖驚魂未定,聲音有些發顫。
南宮邪聽出味道,鎖眉,放碗,暗運真氣試着將喝下的茶水全數逼出,真氣一滯似被堵住散不出來。
中招了!
“過來。”南宮邪面不改色,招手讓她靠近。
林書玖心中一緊,直覺不妙,趕緊貼耳過去,耳邊吹着微微氣流,她聽到王爺用極淡的語調說:“茶中有毒……”
然後氣流被撤遠,聲音變大:“茶中有毒!”
“西瓜也有毒!”她不急不慢跟上一句。
所有人皆是一驚,長板凳嘰裡呱啦騷動起來,偶有幾個空碗碎在地上發出破聲,熱鬧的茶棚瞬間寂靜充滿肅殺之氣。
“噗……”眼前開出一朵血花,她被飛濺一臉,側頭後,瞧見南宮邪面容慘白,嘴角流出絲絲鮮血,立即明白他強行運功逼出毒藥。
其他人內力偏弱,中招後噼裡啪啦倒了一地,留下三兩個病殃殃的撐不住場面。能算得上的戰鬥力不多,藍月靜和大鬍子沒有喝過茶水,更沒有吃過西瓜,兩人狀態良好,還有六個看顧馬匹的侍衛,籠統加在一起不過十人。
再觀敵人,茶棚老闆加上他的年青夥計五人,加上青衣姑娘和她的挑夫們四人,共九人,人數對等,實力相差尚不明確,或許能全身而退。
呃……算上蘇茉,人數上略勝一籌。這丫頭鬼得很,對誰都警惕,想她中招很難。相比之下,她和王爺弱暴了。
“王爺……”林書玖眼神恍惚,眼中的南宮邪晃得厲害,鮮亮的寶藍色漸漸變得模糊不清,最後化成一道黑影。
咚,她腦袋重重地砸在桌上暈過去。
唉,腦袋怕是又得磕出一個包。暈倒前她特麼生氣地憋憋嘴,鄙視黑店老闆。
她搞怪的模樣讓青衣女子、茶棚老闆、南宮邪三人同時抽臉,隨即茶棚老闆丟下一隻茶碗。哐啷,茶碗摔碎,碎聲一響成了動手的信號,茶棚裡的夥計早有準備,個個手中一掀、一拉,從托盤下抽出短劍訓練有速地跳出茶棚直奔存放壽禮的馬車,與顧馬的侍衛打抖起來。
“不好,他們是來劫財的!”大鬍子粗嗓門一亮,翻身從棚裡飛出去將人劫住。
“東西交給你保護!”南宮邪看藍月靜,把保護壽禮的事情交給他。然後輕甩九節銀龍鞭,擦着林書玖頭頂飛過,逼開向她靠近的女子。
女子身影一閃,躲過鞭子,不再上前,將他交給茶棚老闆。
茶棚老闆和氣的眼中已無笑意,身影一轉,空手一抓,控住一把長劍,掌心向下翻,長劍爭然出鞘,一招起手勢帶出一朵劍花,高挑身影化爲疾風,刻意掠過林書玖,跳轉到南宮邪空出的右側,長劍一挑,將長鞭挑開。
南宮邪手腕輕翻,鞭子收縮然後向茶棚老闆打出,被他閃身避過,長鞭借力一收再打出,一連十招,兩人不分上下,南宮邪被他逼着離開桌子,保持長鞭能擊的距離控好林書玖的安全。
茶棚老闆看出他對暈到在桌邊的女子很在意,打個眼色給青衣女子,女子點頭,抱着蜜罐上前,手中舀出一匙色澤明亮的蜂蜜餵給林書玖吃下。
南宮邪眼凌光一閃,長鞭收回改爲抽向女子。
“呀,好危險!”女子驚訝向後一跳,眼中沒有絲毫害怕,等他收了鞭子再次上前,執意要喂林書玖喝蜂蜜。
與此同時,茶棚老闆算準時機趁他揮鞭時揮劍攻來,南宮邪失去長鞭,只能空手對招,心神分散兼顧兩頭有點吃力,不出三招,他右肩被刺,被茶棚老闆逼着退回桌邊。
藍月靜解決掉殺手後趕來幫他,拉下茶棚老闆的劍招,南宮邪撤回桌邊護住暈倒的林書玖,將女子逼開,並動怒揮動長鞭取女子性命。
長鞭快如飛霄雲龍,氣勁強大,鼓動女子耳邊散落的青絲,女子眼中漸有驚慌之色,抱在懷中的蜜罐掉落在地,粘稠的蜂蜜流在木地板上散出甜香。
一道寒光乍現,女子手中多出一柄長劍,劍身一穿一勾,纏住鞭,手腕輕轉,將鞭子牢牢扣住。
茶棚老闆趁機攻上來,南宮邪不急不忙,左手取下纏在腰間的軟劍,劍身一抖,拽着鞭子改用軟劍與他過招,同時運用控住長鞭的女子,他們是同伴,兩者不會相殺,女子成了好使的擋劍牌。
初時,茶棚老闆不敢傷及女子,每每她擋在身前不得不收劍錯過先機,被南宮邪壓住。突然他眸中一冷,手中長劍不偏不移直追而來,女子被擋在前面,眸中劃過一抹痛意,鬆手棄劍,身子一閃跳到一邊。
南宮邪沒想到她會棄劍,表情愣了下,腳下一踏身子迎面飛過去,手中軟劍筆直快、準、狠刺向茶棚老闆左胸。
他這一劍出乎意料,茶棚老闆自身衝力很快,以至沒有時間全部避開,只能本能避過致命傷,讓劍刺進左肩。
滋,劍穿透肉體的聲音,南宮邪手中的軟劍還是準了幾分穿透茶棚老闆的琵琶骨。
“師兄!”女子驚叫,從旁邊突然跳過來,一手扶住男人的腰,劈空一掌打向南宮邪左胸。
南宮邪身子向後閃躲,拉出軟劍,一蓬血花從男人左胸飛濺而出,染紅女子劈出的白嫩手掌。
女子眼中生恨,狠狠地瞪南宮邪,抱住男人冷聲道:“今日之仇,他日定會十倍奉還。師兄,我們走!”
男人不說話,頷首同意她的話,身影一帶,雙雙竄出茶棚,幾個起落進入東面的密林。
兩人逃進林中,行了數百米後停下來,女子扶着男人坐到一旁的斷木上,男人不斷出血的左胸提醒她冷靜下來,慌亂驚眸冷淡沉着,不急不忙拿出傷藥爲男人處理起傷口,黛青柳眉緊鎖一直沒曾緩過。
傷口傷在左胸,她得先把衣服除下。只是……
女子有些爲難,師兄向來不喜歡別人對他動手動腳,就連他的姬妾也只限在歡好時允許肌膚相觸。
血越流越多沾在藏青色粗衣上加深色澤,瞧着觸目驚心,不能再拖下去。女子咬咬牙,顫顫巍巍伸出雙手解着男人腰側的衣結,一顆心臟噗噗猛跳。
男人身子一頓,面容不悅,眼裡冷若冰霜很排斥她的動作。
女子面容一暗,默默地收回手,心跳立即恢復正常,淡漠道:“師兄,能自己脫衣服嗎?傷口很深,出血嚴重,要趕緊止血。”
“嗯!”男人頷首,單手解着衣結,急躁拉扯三兩下,衣結紋絲不動,他換了方法,食指勾挑幾下,蝴蝶衣結拉成死結。
平日有人伺候寬衣,解衣之事都是由下人來做,看似簡單的動作,他做起來比舞劍弄棍還要困難。
女子眼睛發直,愣愣地盯着死結和不甘落敗的手指,看了會兒有些着急,恨不能上前幫忙。
被她注視,一抹尷尬之色浮上男人的臉,忙亂的手指停下來,他放棄了,理所當然地說:“解開它!”
語氣全是命令,女子輕擰眉宇沒有表露太多生氣和不滿,白嫩十指穿在腰側,費力解開死結,褪下男人的衣服,裸出大半個胸膛。
南宮邪一劍夠狠,男人左胸開了個不小的血窟窿,血跟泉水似地往外涌,精瘦的胸膛被染成血色,雖然女子及時封住穴位止血,模樣還是悽慘。
男人血糊糊的胸膛讓女子心疼,眉頭輕跳,手腳麻利地清洗傷口、上藥、包紮,最後打結收工,說點醫者的叮囑:“少動忌水,三天換一次藥,一個月後傷口方可痊癒。”
女子一邊說着,一邊動手把衣服爲男人穿回去。
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一叢綠葉被人撥開,與此同時,一把長劍唰的一聲飛射出去,綠葉中露出的小臉頓時慘白,連玉踉蹌着從綠葉中摔來,險險避過飛劍,秀氣的臉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口子。
“嘶!”連玉抽口涼氣,用手捂住右臉的傷,怕男人再出手,趕緊擺擺手表明來意,“別,王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