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玖瞬間轉過身回頭看去,同時口中發出一聲低喝。
而眼前,在淡青色的煙霧繚繞間,那抹白色的身影已經從軍營的帳篷頂上飛到了軍營外圍的柵欄上,白影伸出腳在柵欄尖利的倒刺上輕輕一點,身姿輕盈的朝着外面的草原飛身過去,眼看着就要從眼前逃脫,離開軍營。
“你是什麼人?站住!”眼看那個人要逃走,林書玖一聲冷喝後,提起一口真氣也跟着躍到了柵欄上,然後雙臂一張,用着輕功緊跟上那人的步伐。
學習了無淚經上面的武功心法後,林書玖對於內裡的運功早已純熟貫通,在花溪別院裡呆着無事,整日練習輕功,輕功更是比之前剛來百合鎮的時候要精湛許多。
饒是飛在前面的那一道白影步伐移動的極快,林書玖也能提着一口真氣很快追了上去,不一會兒的功夫,兩人之間的距離就從十丈之遠慢慢縮減到五丈的距離,然後是三丈,十尺,三尺……
下一秒,伴隨着林書玖口中發出的一聲警告,林書玖已經完全追到了白影身後,一伸手就抓住了那人的衣衫:“站住,閣下究竟是什麼人!若不老實交代,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猛地被人從後面揪住了衣裳,那抹白影立刻從半空中跌落下來,提仔胸中的一口真氣一散,腳下的輕功就跟着散了,沒有了輕功,那人立刻跌落到了地面上。
而林書玖並未因此放手,隨着此人的動作一同落到地上,雙腳踩在草地上站穩後,手中仍舊拽着那人的衣袍,再度冷聲詢問道,“方纔南翼國軍營失火,看你的裝束並非軍營之人,爲何會出現在軍營裡?而且行動鬼鬼祟祟,形跡可疑,實在不像個好人!”
“你怎麼就如此斷定我不是好人?”落在地面上後,那抹白影佇立在林書玖面前,卻是背對着林書玖,說話的聲音毫無起伏,聲調平平地詢問道。
林書玖此刻小心地斂了斂眼角,審視的目光在此人身上來回掃視了一圈後,犀利地視線重新盯上那人的側臉,冷冷地道:“尋常人家,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入軍營?何況雁門關早就落下門閂,沒有通行證的話,是根本不可能出來的。你能出雁門關已經是難得了,竟然還在這種時候出現在軍營裡,莫非形跡可疑,那又該作何解釋?”
況且,看此人衣着打扮,一身白衣光潔柔軟,衣袍的用料都是十分講究的蘇州織造出的雲崖紋段子,這緞子上的花樣分明是雲都裡目前正在達官顯貴中流行的“海水雲崖紋”,可見此人的身份不凡,不光有錢,而且還出自京城雲都。在看此人氣度,都被她一把擒住了,卻還冷靜自持,面不改色,說話的語氣別說改變了,連一絲顫音都沒有。
有這樣鎮定自若的氣度,更不會是普通的農戶,就連一般行走江湖的人也不一定有這樣的氣質。
且看此人說話,並未有傲慢輕狂之處,應該不是什麼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但不管這個人是什麼來頭,在軍營大火,邊關戰亂這個特殊節骨眼上還敢在軍營裡出現,就一定不是等閒之輩,這軍營大火一事,也一定和這跟男人有莫大的關係,說不準這把火就是他放的!
想到此處,林書玖的警惕性更是提高了數倍,抓着男人衣袍的手掌也跟着收緊了幾分,同時另一隻手摸向腰間的荷包,將荷包裡的淬過百花軟筋散的銀針悄悄取了出來,藏在指縫之中,時刻準備發射暗器。
自從她武功進步,內力大漲以後,有了內功,加上已經可以運用自如,她就很少在依賴吹箭防身。
吹箭雖然短小精悍,但和銀針相比,畢竟使用起來不夠方面。但是她當時是剛穿越而來,武功一點不會,爲了防身只能時刻帶着吹箭。而現在,她已經將內功的使用運用自如,出行防身只需要帶數十枚銀針即可。
站在林書玖身前的男人似乎察覺到了林書玖手中的小動作,高大的身子微微一偏,別過頭看向站在身後的林書玖,語氣平靜地說道:“如你剛纔所說,的確無法解釋。”
果然!
林書玖雙眼一眯,眼神變得更加鋒利了一些:“那如此說來,軍營失火,果然此事與你有關,是不是?”
“不錯,的確是在下所爲。”轉過頭來的男人有一張頗爲英挺的臉,雖不及南宮邪的俊美無儔,但也是英俊非凡,面容剛毅冷硬,菱角分明的臉龐宛若刀削,沒有一絲一毫的柔和溫暖,口中吐出的話語聲音依舊聲調平平,毫無起伏,宛若一潭死水,“軍營現在燒起來的這場大火,就是在下派人放的。”
“果真是你!你可知道,擅自燒燬軍用物資,擾亂軍營秩序,影響前方將士作戰,這等同投遞叛國,是誅九族的大罪!到底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這麼幹的?說!”眼見這個男人理直氣壯,毫無懼色的承認自己就是縱火犯,林書玖的怒氣徹底被點燃了,藏在指縫間的銀針立即彈出指尖,銳利冰冷的銀針正對着男人的面門,“說清楚,是誰派你來的,你是否還有同黨?好心提醒你一句,我手上的銀針可是淬了毒的,一旦沾上,必定七竅流血而死。”
“這場烈火如此之大,起火處甚多,縱火之人當然不止在下一人。同我一起前來縱火的,還有十名穿着黑衣的死士,我們潛伏軍營的之時,身上早已備好了點火用的桐油,在草垛上灑上桐油點火,便將草垛瞬間點燃。而灑了桐油的草垛,又怎能用水來滅?”令人出乎意料,男人十分痛快的就將作案的細節說了個乾淨,話語平靜淡漠,死寂沉沉的語調中沒有任何停頓起伏,就放佛是在念經文一樣,聲音甚是平淡,“油水上浮,一旦遇水,便是火星四濺,等同於火上澆油,自然是滅不掉火的。再者說,今日前來軍營之前,在下與死士便已經做了完全之策,夜觀星象數日,早知今日會有北風,藉着風勢,大火蔓延,方能將整座軍營毀於一旦。”
“告訴我,你的主子是誰!我可以饒你不死。”林書玖眉頭一皺,眼底的怒氣更甚,尤其是看到這個男人如此坦誠毫無羞愧的說出作案手法的時候,她就氣不打一處來,明明做了壞事,卻還擺出這樣一副心安理得的姿態,毫無內疚後悔之色。
難道他就不明白,今天他放的這一把火,很有可能就會讓南翼戰敗,一旦戰敗,多少士兵要因此喪命,多少百姓要流離失所,無家可歸?
難道幕後主子的利益就那麼重要,重要到不惜犧牲數萬人的生命嗎?
“在下名喚麝月,是宗主贗長生門下的一名侍從,正是我家宗主贗長生派我等留在此地,等到邊關戰亂之時,潛入軍營中燒燬南翼國大軍的糧草。”男人又是爽快的回答了林書玖的問題,一張英挺的臉上毫無表情,面不改色地看着林書玖。
“贗長生?”林書玖小聲地重複男人說出的這個名字,腦子裡快速搜索着關於贗長生這個名字的所有資料。
因爲她出身字鬼幽門,是白廉手下的弟子,也算是半個江湖中人,而且這具身體原本就是多吉瑪的,大腦中還殘存着多吉瑪之前的一些記憶片段,對於江湖上的事物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印象。
一番思忖後,她終於想到,好像江湖上的確有贗長生這一號人物,師從西域一派,後來又自立門戶,成立了一個祭血會,而且,這個贗長生在江湖上的成名絕技是——童子功!
傳說此人練習這從西域傳來的童子神功,並且已經練到了最高層,已經年過三十,快要到不惑之年,卻仍舊保持了一張少年般的稚嫩臉龐,不光是容貌和十三四歲的少年無異,就連身形聲音都是少年那邊清脆,不光如此,言行舉止也頗像一個孩子,笑容天真爛漫,憨笑可掬,若是不認識他的人見到贗長生本人,根本就不會想到這是祭血會赫赫有名,城府極深,殺人無形的贗長生!
前幾年,贗長生還總是出現在江湖各大武林盟會之上,而近些年來,贗長生本人逐漸淡出江湖,甚少在江湖上露面。
有傳言說,贗長生是回到西域,繼續修習童子功心法,也有傳言說贗長生被皇宮大內的人拉攏過去,現在已經在暗中效力於皇家。
但不管是何種說法,都只是江湖傳言,真實情況究竟是什麼樣的,所有人都不得而知。
林書玖對贗長生的瞭解甚少,對於他的這些情況也只是聽別人提起,具體贗長生是不是傳說中那樣青春永駐,童顏不衰,根本就沒幾個人見過,她更沒有親眼目睹。
可是現在,這個自稱是麝月的男人卻提起了贗長生的名字,還說是受贗長生的指派來火燒軍營。
贗長生不過是個江湖宗主,就算江湖地位再高,威望再大,也只是一介平民而已,也不至於會想要在南翼國大軍的頭上動土,去得罪整個皇家貴族。除非……除非贗長生真的如江湖傳言的那樣已經被朝堂上的某個黨派收攏過去,纔會有膽子派人到軍營燒燬糧草。
猛然間,林書玖又想起了之前那個會縮骨功的女刺客——紅梅。
紅梅當時作爲細作身份暴露後,中毒身亡,但軍外必有內應,紅梅的確是死了不假,可是紅梅背後的勢力卻沒有倒下,必然還在試圖破壞此次作戰。
林書玖陡然睜大了雙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很有可能,眼前這個男人和當初的紅梅認識,是負責接應的人!都是被同一個真正的主子派過來的!
想到此,林書玖壓低了聲音,冷冷問道:“勞煩閣下告訴我,你的主子贗長生是不是在給一個叫小楓的人辦事,成爲了他的門客謀士?贗長生是否在爲皇家效力?現在又入了哪個王爺的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