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痛苦的房事過後,邵景彥陷入了無盡的掙扎。
他完全失去了方向,明白自己對顧莎一味的佔有,並不能解決眼前巨大的問題。
與在尋找記憶的顧莎一樣,邵景彥也想盡了一切辦法,能打破現在僵局的辦法。
也就在他連續幾天對顧莎的刻意躲避之後,他聽到了一些聲音。
太虛夢境外。
“小連晟,怕不怕?”歸隱手執一把閃着銀光的小匕首,挑眉問坐在自己對面的顧連晟。
桌上放着一碗清水,顧連晟懷裡抱着藍藍,就是那隻長着猥瑣人臉會說話的兔子,搖了搖頭,遞出自己的小手,“不怕。”
“廢什麼話,我們家連晟可是經得起大風大浪的男子漢!”柳下惠拍了下歸隱握着匕首的手,示意他快點下手。
“他又不是你這老不死的,我怎麼也得照顧着點兒啊!”說着歸隱一把握住了顧連晟肥嘟嘟的小肉掌。
其實要在三歲未滿的顧連晟五指上放血,柳下惠也是心有不忍的,顧連晟勇敢的樣子更是讓他覺得心疼了幾分。
可是長痛不如短痛,歸隱這傢伙唧唧歪歪的,柳下惠倒是怕會磨減顧連晟的勇氣。
“歸隱哥哥,連晟不怕的,只要爹爹和媽咪能回來,連晟什麼都不怕。”顧連晟有些心急。
他一聽說能與爹爹說上話了,就開心得什麼要求都答應了。
只不過從小都沒受過什麼磕碰的顧連晟,根本還不知道這小刀割在手指上是什麼滋味,所以也減少了幾分心慌。
這就是所謂的初生牛犢不怕虎吧。
歸隱也沒多廢話,捏住了顧連晟的手,嘩啦就是一刀。
顧連晟的小臉立馬就皺成了一團,可是手卻沒有縮回去半分,“還有四個……”
接下去三刀,顧連晟的眼睛裡已經涌起了淚水,“歸隱哥哥,還有一個,快點吧,連晟想跟爹爹說話!”帶着哭腔地說道。
歸隱自問活了這百來年,從未傷過任何一個孩童,看到顧連晟的眼淚,他竟有幾分敬佩起眼前這個孩子。
這些日子的相處,他也的確對顧連晟喜愛有加。
最後一刀畢,柳下惠摸了摸顧連晟的頭,接過他的小手掌,往碗裡擠了小半碗。
原本是要一整碗血的,現在有半碗是水,柳下惠和歸隱兩人需要更多的精力和法力去實現與太虛夢境內的連接,大大加大了難度。
放完這五指的血,顧連晟臉上已是眼淚橫流,卻是一聲都未哭過。
柳下惠連忙喊來了在門外候着的孔琉璃,孔琉璃連忙帶着藥和紗布進來,只瞥了一眼那滿滿一碗的鮮紅,就再也不敢看第二眼。
她的巧手三兩下就幫顧連晟上好藥,包紮好,還拿絲絹給顧連晟擦了擦滿臉的眼淚,心疼地看了看顧連晟,隨後連忙退出,關好了門。
柳下惠讓顧連晟站在石牀邊,石牀上是並肩而躺的邵景彥和顧莎,歸隱端起那碗血水,舉在邵景彥身子上方對準心臟的位置。
手一鬆,那碗血水牢固定在半空,沒有移動半分,也沒有撒漏一滴。
兩位仙人級別的人物對視一眼,一
頭一尾站在石牀邊,便開始施法。
顧連晟驚奇地盯着懸在半空的碗,片刻,柳下惠和歸隱的法力便開始生效,碗在空中瑟瑟地抖了起來。
漸漸的,碗的四周開始泛起紅光,一條條紅色的柔軟光束從碗裡溢出來,最粗的那一條進入了邵景彥心臟的位置,其他細一些的密密麻麻地開始纏繞着他。
兩人閉着眼睛,額頭已經滲出了一層層細汗,聚在半空的手也因爲法力的作用開始顫抖。
歸隱分出神來說,“連晟,快喊你爹爹!”
顧連晟應聲朝歸隱看去,得到命令之後,連忙巴在石牀邊大喊,“爹爹!爹爹!我是連晟啊!”
紅色的光束伴着顧連晟不斷的喊聲,從碗中爭先恐後地溢出,再纏繞在邵景彥身上。
許久,顧連晟都得不到任何迴應,他無措地看了看柳下惠又看了看歸隱,但是兩人似乎正在關鍵時刻,閉着眼睛沒有空暇理會他。
顧連晟只好硬着頭皮繼續喊,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焦急。
咻地一下,碗中忽然衝出一道粗壯的紅色光束,跟沒入邵景彥胸膛的那根紅色光束一樣粗,像條找不到方向的小蛇,在空中搜尋着。
柳下惠和歸隱同時睜開了眼睛,快要成功了!
兩人同時加大了功力,顧連晟看着那條光束左顧右盼地,最後終於緩緩地黏在了自己的胸膛上,碗裡其他的光束都停止了溢出,柳下惠和歸隱都鬆了一口氣,慢慢收了功。
太虛夢境裡,邵景彥忽然聽到顧連晟的呼喚聲,強壓着心頭的驚喜,“連晟?”看着眼前空蕩蕩的房間,半信半疑地迴應道。
聽到邵景彥的聲音,顧連晟開心地驚叫了一聲,“啊!爹爹!是爹爹!爹爹!”
“景彥。”歸隱喚了一聲。
“師傅?”邵景彥徹底打消了自己的疑慮,顧連晟的聲音也許可能是因爲他太過思念而出現的幻覺,可是他師傅這討人嫌的聲音他可是一點也不想念的。
而且既然是自己的師傅,那他有理由相信,是他設法聯繫到了他。
“時間不多,我長話短說。你和徒媳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你們現在正被困在太虛夢境裡,那裡的一切亦真亦假,你們回來的辦法只有兩個。
一是徒媳找回‘暗紐’,二是我們合力打破這夢境。
這暗紐應當便是黎清清設下的,是徒媳認識你第一天起的所有記憶,這找回的可能性只有一成不到,那女人想要的,只是把你們倆永遠困在這虛無卻又真實存在的夢境裡。
現在剩下的唯一辦法就是打破這夢境,半月之內,在不傷害徒媳的情況下,你必須毀掉赤國的七成以上,但是你不能帶着她一起行動,至於怎麼做,就看你自己的了。
就從六王府下手……”
紅光瞬間全部熄滅,柳下惠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快要砸下來的碗,嘆了口氣。
顧連晟扁着嘴巴,眼裡淚光閃閃,轉瞬就嚎啕大哭起來。
柳下惠和歸隱兩人怎麼哄勸他都聽不進去,扯着嗓子哭得撕心裂肺,讓人心疼不已。
可是兩人因爲施法過度,早已經腿都站不穩了,只是一
直在強撐,只好叫來了孔琉璃。
“連晟乖,連晟不哭了……怎麼了?連晟沒有跟爹爹說上話嗎?”孔琉璃不停地去抹顧連晟的眼淚,可他的淚腺就像卸閘了似的,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哭得滿臉通紅,都快喘不上氣了,他還是不肯停。
多委屈啊,說好的跟爹爹說話呢?這才說聽到爹爹叫了一句連晟而已啊!
孔琉璃也有些無措,第一次見到顧連晟哭成這樣,剛剛放血的時候,他還一句都沒哭呢!
柳下惠和歸隱看出了顧連晟這是憋屈的,相視一笑,看得孔琉璃一頭霧水,光顧着安慰顧連晟了,情況到底如何都沒來及問上。
既然已經聯繫上了邵景彥,那他們倆鐵定能回來,這兩位仙人的心都重重放回了肚子。
邵景彥在那頭牢牢記下了歸隱的每一個字,在心裡計劃起歸隱說的方法。
不過邵景彥懸着的一顆心也放下了許多,他一直覺得這裡讓人有種似真似假的感覺,原來他們真的不在現實中。
這太虛夢境他以前曾經聽過相關的傳說,沒想到如今自己竟然用了三十年的壽命換來站在這裡的機會,還一心以爲這裡就是現實,真是可笑。
但是邵景彥一顆沉底的心,也稍稍恢復了一些,只要他能破壞這裡,就能打破這個結界,他和顧莎就能回去,就能見到顧連晟了。
終於,熬到頭了。
不過那“徒媳”的稱呼,還真是讓人有些接受無能。
邵景彥把自己關在房中一天一夜,終於將一切都計劃好,他準備火燒赤國!
準備好一大堆助燃物,一個個捆得跟定時炸彈似的,每天早出晚歸,短短几天就用輕功趕往各處,將這些定時炸彈藏滿了七成以上的赤國土地。
每天出門前,和回來後,他都會去偷偷看一看顧莎。
就在火燒赤國的行動即將開始的那個白天,他出門前又去看了一眼顧莎。
正巧就看到了夙沙蓉蓉去找茬的那一幕,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夙沙蓉蓉一直不停地給她添堵,不過她都沒有搭理她。
哪知這一天,她火氣大得很,他知道,估計又是天葵要來了。
看着她生氣地回牀睡覺,他守在她牀邊許久,等到天色黑了,他給暖暖留了紙條和盤纏。
他讓火避開了顧莎和暖暖所在的園子,用小石子彈醒了暖暖,在暖暖帶着顧莎離開之後,他才燒燬了王府最後所剩的一塊平安地。
那時他就在顧莎臥房的屋頂上,雖然很遠,但是他很確定顧莎正在看着他,他也很確定,她一定認出了他。
只是他沒辦法跟她說明什麼,只能讓暖暖一直帶着她不停地逃走,而他一直不停的燒燬一個個城市。
就在王府燒燬後的第二天,他想再看看她,卻看到她盯着一個水杯愣坐了半天。
當明白她是爲了找回記憶的時候,他心裡疼得猶如針扎。
之後他便再也沒有去見她,他只想加快燒燬這裡的步伐,只有這裡毀滅了,他們回去了,那她也不用再痛苦了。
就算她永遠找不回記憶,只要他們一家三口永遠在一起就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