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濤心裡騰的一震,機警地向四周巡視了一圈,急忙上前查看。
小小的窩凹裡,除了一片乾淨的草蓆,再沒有其它異物。
狐疑中,唐濤第一個想到的居住者,當然是時常騒擾自己的野女,但懷疑和事實是兩碼事,除了野女,在這荒蠻的小島上,零散居住者也不稀奇,不過他知道,這裡的土民無論鰥寡孤獨廢疾者,無非搭涼亭而居,這是他們祖祖輩輩順應自然氣候而形成的生活習慣,因而,聯想到連日來的經歷和潛在的邏輯推測,思維的落腳點,再次降臨到了野女的身上!
世界上,凡是違背自然的東西,必有隱情。
憑心而論,唐濤並非睚眥必報的性格,但對一些神秘的東西,總有一究到底的毛病,況且,野女一次次暗中相擾,某些生理欲求顯而易見,可除了這些,誰知道她有沒有其它動機和目的,比如那一梭飛刺的尖槍,足以對自己和菲婭構成致命的威脅。
前後一掂量,唐濤暫時延緩穿了打獵的念頭,悄然查望着周遭地形:洞穴的四周,各種大小草樹在歪裂縱橫的石縫中亂向叢生,而在洞穴的後頭,已是這低矮火山的頂峰。
見此,唐濤憋上一口氣,順着溝溝道道的岩漿流石攀了上去。
置身峰頂,灑眼望去,四野景象盡收眼底,而自己那半塌草菴,正趴臥在附近的荒林空地一側,山下景況一覽無餘,至此,唐濤終於明白了野女爲何關鍵時刻進行騒擾,原來,她是依時就勢而來,想到這裡,背後忽地竄來一道刺辣辣的寒氣。
忽地,唐濤似又想到了什麼,快速向周圍掃視了一圈,見無異樣,閃身而退,貓着腰在洞穴下側幾米外的密林深草裡潛伏了下來。
這時,隔着虯勁的山林和毛茸茸的草尖仰望上去,一孔淺穴及附近動靜,盡在視野中…
正是中午,周圍茂密的綠林,悄無動靜,肚皮下,烘熱的荒草騒得身子辣癢,擡眼看去,炙烈的日頭將洞穴前的空地照得焦熱煞白,眯眼一看,乾熱灼眼。
山林上空,不時傳來幾聲憔悴而乾澀的鳥鳴,毛蟬的聒噪和草蟲的吱吱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草叢裡,無聊的唐濤忽然想起兩句唐詩: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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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眼下,蟬聲聒噪,林子靜倒是靜了,卻令人煩不勝煩,整座火山就是一堆死石頭,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遑論什麼清幽的意境了。
靜,靜得詭異,靜得蹊蹺,靜得令人浮想聯翩,卻又靜得結結實實——好像轉思不及,思維便將被堅實的空氣凝固,此時,他甚至產生了一直趴下去會不會變成石頭的幻覺。
忙碌時,時間是催命鬼;思索時,時間是潤滑劑;享受時,時間是滋潤心情的甘霖;無所事事時,時間是通往快樂的障礙;受罪時,時間是惡魔;等待時,時間則是熬心的滾湯!
伏地支撐的胳膊有些酸了,一動,被汗水浸溼的草窩就撲出一股腥熱的躁氣。
實在難忍時,唐濤向旁邊移了移身子,可沒過五分鐘,烘熱的悶氣再次醞釀而出,只得又挪,這樣移來換去,反而吭吭哧哧又憋出好多汗,溻得渾身盡溼,時間一長,他恍然覺得,這火山峰頂的一側彷彿都被曬透了,幸虧自己耐熱,不然早中暑了!
就這樣一直潛伏着?如果等不來人呢…不來也等,一個大活人,還怕她不回“家”?
乾耗中,左手裡的箭支被搓來搓去反覆玩捏着,油膩發亮,右手的槍稈也被摳得斑斑駁駁…
時間,竟然這麼慢!
等吧,天還早…要不,先去打獵?拉倒,還是等着吧,不要集上會上都耽誤了!
咦?下的亂草裡,鼓鼓蛹蛹的,什麼東西?
媽呀!唐濤中電般抽腿看時,草叢裡正悶頭悶腦地拱出一隻面盆大小的黑殼蟲獸,遍身尖甲刺生,毛絨絨的四棱腦袋正一觸一觸地向自己的膝蓋吻來…
唐濤滋溜溜吸了口寒氣!
面對大動物,有時倒是好對付,最令人隱側難防的總是一些醜陋陰鷙、令人琢磨不透的怪物,一旦沾上,誰知道是什麼後果!
“去!”唐濤一凜之下,擡槍將其重重地霍出老遠!
“啪!”那醜陋的傢伙當空撞上樹杆,噗的應聲而落,可是,這面盆大的尖甲蟲獸似被激怒了,架草翻蓋時,四隻利爪急急簌簌拼命爬了過來,看樣子要與這個冒犯它的傢伙決一死戰!
唐濤見勢不妙,慌忙側身而起,然而就在操箭防備之際,蟲獸卻身盤一止,剎那間,黑蓋自中間猛然一分,活脫脫亮出兩片扇形黑翼,嗚的一聲憑地飛起,目射兇光,探頭撓爪齜着尖牙飛襲了過來!
唐濤平生哪見過這種怪物,又見它古怪而生猛的攻勢,心裡毛烘烘一驚,閃身時,黑物辨向不及,砰的一聲撞在了身邊粗壯的樹杆上,幾乎同時,唐濤哪肯放棄絕佳時機,一眼盯緊,滿把箭簇俯空紮了下去!
“吱!”堅硬油亮的黑殼被滿把箭簇篩子一樣刺破時,蟲獸亂爪猛地一展,即刻發出一聲尖銳的惡叫,滿殼鮮血立時涌滿了箭簇的間隙,同時,四棱毛頭瘋狂亂晃了一陣,死死咬着兩排尖牙,漸漸喪失了活氣。
“好險…”泄力的唐濤擡手翻看着緊緊嵌在箭羣上足有十斤的黑甲蟲獸:紅腹粼粼,利爪分垂,加上針毛棱蹭的尖嘴四棱腦袋,瞪眼閃牙,模樣極爲噁心。
看着看着,唐濤忽然一陣後怕,碰上這等陰毒的生物,若稍有遲疑,那一記黑吻不知會帶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