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 250 你們在找我嗎
“沉兒”梅萍亦欲拾步追上,陡然喉間癢痛,她連忙扯下掩蓋在臉上的絲絹,張嘴,一抹腥甜從嘴裡涌出,濺在白玉石地面上,一泓刺目的殷紅。
剛纔僅憑一口氣撐着,她知道,她的身子已到了極限。
“萍兒!”邊上文帝見狀,臉色大變,連忙伸手將她攬進懷裡。
“皇上……”梅萍虛弱地將臉埋在文帝的胸口,微微喘息,“臣妾……臣妾…….”
文帝自是知道她顧忌的是什麼芑。
容貌麼。
身爲一個帝王多年,他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後宮女人更是個個國色天香。
可他從她們的身上看到了什麼,一副皮囊而已蝟。
“萍兒,當年我與你相遇,那時,我的眼睛看不到,我也並不知道你長得如何樣子,不是嗎?”
梅萍心中觸動,埋首在他胸前,將絲絹又再次掩於面上,方纔擡起頭來,轉眸看向大門的方向,“沉兒他……”
“讓他一個人先靜一靜吧!畢竟發生了這麼多事,換誰一下子都無法接受過來。”文帝低低喟嘆。
其實,說歸說,他心中又何嘗不惶恐難受?
那個兒子心中的鴻渠怕是再難去掉了吧?
十四看着殿中相擁的兩人,嘴脣動了動,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回頭看了看疾步而出的雲蔻,也跟了上去。
“我們也回去吧!”蘇墨風望着千城輕聲說道。
“嗯!”千城點點頭,心中說不出的滋味,就像有座千斤大山壓着,沉重得透不過氣。
出了殿門,雲蔻擡頭望了望天,太陽正當空,一個早朝竟是上到了正午。
望着前面走得極快的那個身影,她也加快了腳下的步子,“爺,四爺……”
蘇墨沉就像沒有聽到一樣。
“雲蔻!”
身後傳來一聲低喚。
雲蔻腳步一頓,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誰,十四麼?
想了想,她還是停了下來,轉身的剎那,十四已經行至跟前。
“十四爺!”她淡淡施禮。
“那個……”十四有些窘迫,清清喉嚨,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問,你是四哥的人?明顯沒話找話,這個問題蘇墨鴻在金鑾殿上已經問過這個女人,這個女人也已經明確回答了。
問,你是四哥的女人?這個問題也太……他問不出口。
但是,他真的想知道啊,很想。
雲蔻就疑惑地看着他,又回頭看了看那個漸行漸遠的身影,眉心微微一擰。
“沒想到你和我一樣,都是四哥的人。”憋了半天,十四終於憋了一句話出來。
雲蔻怔了怔,旋即便明白了過來這個男人的心思。
可她心中現在滿滿都是對蘇墨沉的擔憂,哪裡還有心思去跟他糾纏,便微微一笑,算是作答。
“想不到四哥竟然是我的親哥哥……”
“若十四爺沒有什麼其他吩咐,奴婢先行告退!”
雲蔻打斷十四的話。
十四一怔,有些意外,正微微怔忡間,雲蔻已轉身離去。
望着女子急切離去的背影,十四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微微苦笑。
或許,他已經知道了答案。
四王府門口
西陵雪盈盈而立,一身豔紅的狐裘在陽光的照耀下,如燃燒的火焰,可一張小臉卻是另一番景緻,眉目之間盡是憂慮,連手爐中的炭火已經漸熄也渾然不覺。
蘇墨沉一襲鎧甲,一匹白馬在街頭疾馳而來,西陵雪眼睛一亮,連忙拾階而下迎了上去。
“爺,怎麼樣?”
她的男人今日進宮做一件大事,她知道。
東墨十萬大軍就是她跟她的父皇所調。
其實,皇位,對她來說,根本不重要。
只要跟這個男人齊眉比肩,是王妃,是皇后,又有什麼所謂。
但是,他想要,不是嗎?
只要他想要的,她便幫。
蘇墨沉翻身下馬,沒有說話,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徑直越過她的身邊往府裡面走。
西陵雪有點懵,一顆心大起大落。
這是成了,還是沒成?
如果沒成,怎麼還能毫髮未傷的回來?
如果成了,又爲何這樣一幅表情?
她從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從來沒有,即使平日裡的面沉如水也不是這樣。
那是一種比沉靜更可怕的表情。
面,是空的,眼,是空的,似乎靈魂,也是空的。
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蘇墨沉腳步不停,直接回了雲軒閣。
西陵雪跟了過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似乎聽到男人低沉地喊了一聲“楊痕!”
那聲音竟是說不出的沙啞破碎。
她一驚,僵硬地立在原地,楊痕,不是已經死了嗎?
一整個下午,四王府裡很是熱鬧。
人一撥接一撥地來。
先是皇后的婢女雲蔻,接着是十四王爺蘇墨宇,接着又是七公主蘇凝霜,還有九王爺蘇墨逸。
最後,連文帝和梅妃都來了。
一院子的人。
卻,獨獨主角不在。
蘇墨沉不見了。
雲軒閣的門是關着的,衆人推門而入的時候,裡面沒有人,一套金色鎧甲委地。
梅萍當場口吐鮮血,文帝急忙帶其回宮。
其他衆人分頭尋找。
可,就在大家正準備出府的時候,書房的門卻是突然開了。
“你們在找我嗎?”
衆人一震,盡數回頭,看向那個從書房走出的男人。
天色已黃昏。
殘陽似血斜鋪進來,打在那一襲白袍的男子身上,竟有種悽絕的妖嬈。
他緩緩走出,在衆人面前站定,似乎在笑,又似乎沒有,衆人看着他淡淡勾着的脣角。
沒有想象中的蕭瑟。
沒有想象中的頹廢。
他很平靜。
聲音一如往常的低醇好聽,就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他只是那麼尋常一問。
你們在找我嗎?
可是在場所有的人卻是心中一痛,生生從他身上看到了悲涼,那種似乎承載了千萬年的悲涼。
“沉兒!”文帝最先出聲。
男人目光淡淡睇過來,落在文帝的臉上,又輕輕掠過他懷裡的女子,薄脣輕啓,“梅妃娘娘似乎傷得不輕,應趕快醫治才行!”
他的聲音如同他的人一樣清冷寡淡,不帶一絲情緒,不帶一絲感情,似乎在說一個毫不相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