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一心求死
直到“哐當”一聲巨響,清華苑的房門自裡面被人拉開,蘇墨沉才恍然回神。
緩緩轉過頭,身後已經跪了一排的人,一個一個臉色煞白,身子如篩糠在抖。
什麼意思?
他的心驀地一沉,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朝他碾了過來,壓得他透不過氣來。懶
那種感覺他說不上來,也不明白。
“怎樣?”他微眯着眸子,冷聲問道,雖極力繃直了聲線,卻依舊難掩聲音的顫抖。
幾個大夫和產婆皆是心驚肉跳,勾着頭大氣不敢出,也沒有一個人敢出頭直言。
“本王問她怎樣?”
他咆哮,如雄獅出籠,甚至一腳踹翻了跪在最前面的一個大夫。
衆人大駭,包括楊痕。
汗溼透背。
有人戰戰兢兢地開口,“血……血是已經止住了,可是……無論我們用什麼方法……夫人還是沒有醒……”
蘇墨沉眉心一跳,沒有醒是什麼意思?
是暫時沒有醒,還是永遠不會醒?
黑眸中騰起猩紅,他的聲音森冷地從牙縫中迸出,“她醒不了,本王便要了你們的腦袋!”
衆人大汗淋漓。
許是想着橫豎是死,那人咬了牙,又繼續顫聲道:“治病救人……最重要的是……醫者和病人的同心……如果一個病人一心求死,再好的醫術那也是……”蟲
他的話沒有說完,終究還是不敢說,蘇墨沉倒也不在意,因爲此時他的腦中滿滿的只有那句,如果一個病人一心求死。
她求死?
她敢!
他抿緊了脣,大手狠攥,她敢!
衆人正惶恐不知所措,只見眼前紫影一晃,男人已經越過他們疾步朝房間走去。
大家互相看了看,擰眉,只得硬着頭皮跟上。
屋裡燈火通亮,對,很亮,亮得有些晃痛人的眼睛。
一片狼藉,地上、桌上、牀上,到處都是沾滿鮮血的止血布。
女子靜靜地躺在牀榻上,身下都是血,滿頭青絲鋪滿軟枕,身體四周泛着讓人不敢靠近的冰涼。
長睫輕闔,一動不動,那般安靜,安靜地幾乎沒有存在感!
蘇墨沉緩步走向牀榻,眸光掃過那張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臉,同樣白得似紙的手臂毫無知覺地垂在牀沿上。
他蹙眉,挨着牀榻邊坐下,將她垂在外面的手握住,發現她的手背上竟是一排排的牙齒印,皮肉早已被咬爛,外翻着,甚至還在往外滲着血。
是新傷!
是今日在書房桌子底下的時候自己咬的吧?
傷口如此之深,可見下嘴的力度有多大。
也不顧一屋子的人,他將她的手放在脣邊,輕吻上她的傷口。
淡淡的血腥入了喉,他眸色一痛。
他不知道,她爲何會穿成那樣藏在書房的桌子底下,也不知道,她在桌子底下經歷了什麼,但是,有一點,他卻能深深地感覺到,那就是她當時的絕望。
能讓一個人將自己的手背咬成這樣,那該是怎樣的絕望?
能讓一個人生生放棄求生的欲.望,那又該是怎樣的絕望?
她說,蘇墨沉,讓你失望了。
沒有人知道,當時他聽到這句話時,心中的傷慟。
誰讓誰失望?
是他蘇墨沉讓她失望了吧?
其實,想想,失望就失望,就如同母妃所說,她留下終究是禍害,他的計劃裡沒有她,他以後的人生中,也沒準備給她留一席之地,遲早,他會舍了她。
可是……可是爲何,他的心那麼痛?爲何會如此慌亂?
僅僅是因爲她懷的是他的第一個孩子嗎?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的痛到底是來自於他痛失了親骨肉,還是來自於這個懷着他親骨肉的女人?
一點一點地吻上那一排排小巧的牙印,前所未有的認真。
那樣的旁若無人!
一屋子的人大氣不敢出,就只是看着這個男人。
楊痕微微沉眸。
許久許久,久到蘇墨沉覺得心頭尖銳的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久到他驚覺地發現,原來他也會痛,他纔開了口。
“你不是銅牆鐵壁嗎?”
“你不是永遠也打不倒嗎?”
他苦笑,印象中,似乎這個女人永遠都是一副不知危險、不懼生死、大義凜然往前衝的模樣。
無論他怎樣利用她,她都是一副欣然甘願的姿態。
無論他怎樣傷害她,她都是最多逞幾句嘴強,過了便忘。
他以爲這便是她的性格,他以爲她生來便是這樣,永遠也是這樣,所以他爲所欲爲了,是嗎?
“你怎麼可以輕易放棄呢?那可不像你!”
長臂繞過女子的頸脖,緩緩將她抱起,輕輕擁在懷中,他低頭,薄脣輕咬上的她的耳垂,喃喃地說着話。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似乎只是情人間的呢喃。
衆人細耳凝聽,卻什麼也沒有聽清,那樣的距離,那樣小的音量,或許只有女子能聽得到吧?
不,女子也聽不到,因爲她沒有知覺。
蘇墨沉說完,脣便從女子的耳邊離開,黑眸深深地凝着她的臉,一瞬不瞬,似乎在等着她反應。
果然,女子的長睫輕輕顫動一下。
蘇墨沉臉色一變,以爲自己看花了眼睛,再看,又發現女子微微蹙了秀眉,似乎疼痛。
“她有知覺了,趕快繼續救治!”
將女子輕輕放在牀榻上,蘇墨沉起身,走了出去!
衆人愕然。
直到楊痕急聲道:“還愣着幹什麼?快啊!”衆人才反應過來,連忙奔向榻邊。
看看男人疾步而出的背影,又看看榻前衆人忙碌的身影,楊痕低低喟嘆。
他知道,方纔衆人錯愕的是什麼。
他們用了那麼多方法,都沒有用,可這個男人只在女人耳邊說了一句話,女人便有了反應。
其實,連他也是震驚的,但他更好奇,好奇男人究竟說了什麼。
下半夜,天空竟是下起雨來,剛開始,只是細細線線,慢慢越下越大,最後竟變得滂沱起來。
清華苑裡,除了嘩啦啦的雨聲,一片安靜,女人已經睡了,大夫和產婆都已回去,連春蘭和夏蓮亦是累極,守在牀榻邊上打着盹。
蘇墨沉依舊負手立於院子裡,任由自己深陷這雨幕成簾中,一動不動。
楊痕手執黃油傘站在身後,心中擔憂,卻又不敢上前。
自從出來到現在,這個男人就一直站在這裡,下雨了,也渾然不覺,他上前替他撐傘,又被他揮開。
他不明白,那個女人不是已經脫離危險了嗎,他爲何還要在這裡暴淋?
他更不明白,既然那麼擔心,爲何又硬是不進去看女人一眼?
扔掉手中的紙傘,他上前,站在男人的身邊,“爺!”
雖然,他有很多的不明白,但是,他知道,這個男人心裡有多苦,既然,他淋,他便陪他一起淋。
最起碼在這樣的一個夜裡,不是他一個人承着,一個人受着。
男人緩緩轉過頭,輕輕睇了他一眼,他以爲他會讓他回去,沒有!
許久,才聽到他聲音透過雨幕傳過來,“你是不是也對本王很失望?”
親愛滴們,猜猜看,四說了句什麼話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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