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絕對的強勢
姬墨修目光沉沉,瞬也不瞬地注視着他良久,才淡淡道:“你這是在訴苦?”
姬涼塵不說話,心裡卻忍不住抽了抽,他的話聽起來那麼像是訴苦嗎?皇叔的腦結構,果然與他不在一條線上。
“本王一直以爲,你對這些原就不感興趣,所以纔沒有讓你知道。”姬墨修淡淡道,“你若真想知道些什麼,直接問我就成,不必這般覺得委屈。”
頓了頓,他續道:“你也只能問我,若是命人調查,你根本查不出什麼——不得本王之令,沒人敢擅言本王的事情。”
短短几句話,姬涼塵卻聽出了幾種意思。
“大周的江山雖然名義上的主子是朕,實則大權卻皆在皇叔手裡。”姬涼塵玩味地輕笑,“而皇叔平淡的幾句話,卻讓朕明白,皇叔的實力只怕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還要可怕,而且皇叔馭下的手段,也由此可見一斑。”
姬墨修輕輕擱下了茶盞,身子靠在椅背上,一隻手肘支在扶手上,安靜地抵着下顎,看着姬涼塵的目光帶着幾分審視與探索,“皇上最近……是不是沒休息好?”
姬涼塵嘴角一抽,“皇叔什麼意思?”
“最近這段時間,皇上的情緒起伏有些大。”姬墨修道,似乎並沒有因爲姬涼塵的話而生氣,語氣波瀾不驚地道,“本王方纔已經說了,皇上想要知道什麼,只管來問我,無需用任何方式去打探。至於我馭下的手段有多厲害,手裡的權力有多大,皇上倒不必太在意,這些不會威脅到皇上的地位,本王也不會以此來對付皇上。”
姬涼塵默然。
他其實早就覺得,這位皇叔的性格與旁人大不相同。
至少,別的權臣在天子面前,一般情況下絕不會這般直言無諱地談論自己手裡的權力,除非那些野心昭然若揭的佞臣,否則沒人會當着天子的面直言,“不會以此來對付皇上。”
他難道不覺得,這句話本身就是對一個皇帝的挑釁和藐視?
姬涼塵想,他家皇叔大概是沒這個認知的,他說不會對你不利,意思就是絕不會做傷害你的事情,而並無絲毫耀武揚威的意思。
而且他說出口的話,基本上從未有過自毀諾言的時候——但是姬涼塵聽了這樣的話,並不覺得有多舒服。
當然,他也沒覺得有多不舒服,反正已經習慣了。
他只是覺得,這個皇叔的想法常常讓人無法理解,他可以掌控着你生命中所有的事情——大到家國政事,小到吃喝住行,以一種絕對強勢的姿態守在你的身邊,偏偏又能讓你沒有絲毫遲疑地堅信着,他是一心一意爲了你,而並無多少私心。
這種感覺,其實很荒謬,尤其是對於一個天子來說。
沒有人喜歡自己被人掌控,高高在上的帝王更是討厭被人掌控的感覺,姬涼塵有時候也會在心裡思索,思索着是否要改變這種處境。但是深思過無數次之後,他依然覺得,這種被人掌控的感覺,其實並不是不能接受,也並沒有多讓他排斥。
或許,這源於他對這位皇叔自小到大的信任。
當信任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後,其實不管他做什麼,心裡似乎都不會生出太大的情緒。
可是這不代表,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可以被認可的。
“皇叔。”姬涼塵放棄了自己心裡的糾結,表情恢復了正色,“大周子民現在的生活很平靜,很安穩,我並不想興起戰亂,所以皇叔能不能,不再對鳳蒼髮起任何類似於挑釁的舉動?”
“挑釁?”姬墨修擰眉,“你覺得本王在挑釁他們?”
“並不是。”姬涼塵道,“朕的意思是說,任何與兩國邦交不利的舉動,都會被鳳蒼的天子直接視爲挑釁,而鳳蒼的皇后是宸帝心裡最在意的人,你試圖傷害她,那絕對是宸帝不能忍的,皇叔明白朕的意思嗎?”
姬墨修沒說話,只是以一種幽深難測的眼神,靜靜地注視着他,良久,才淡淡道:“對鳳蒼的那位皇后,你真的沒有想法?”
“沒有任何想法。”姬涼塵搖頭,“我也不希望皇叔有什麼想法。”
姬墨修嗤笑,“一個壓根沒見過面的女人,本王對她能有什麼想法?你未免太擡舉她了。”
說完,也不理會姬涼塵什麼反應,站起身,漫不經心地望着遠處的御園中一幕,“這些女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容貌十分出色,氣質也不錯,雖然有些是僞裝出來的溫柔大方,不過畢竟是極少數,皇上稍稍留意一下,就能挑出一些真正適合入宮的女子。”
姬涼塵坐在椅子上沒動,晚風吹得舒服,方纔一直強撐着精神與姬墨修說話,此時心神稍稍放鬆下來,就覺得有些昏昏欲睡了,而且頭也隱隱地痛了起來。
聞言,他迷糊不清地咕噥了一句,“各家女子,就像一個模子裡雕琢出來的一樣,除了容貌各有不同,其他的,着實沒什麼兩樣,皇叔便替我做主了,隨便挑幾個吧。”
姬墨修偏頭,看着他閉上眼之後,眉心流露出來的疲憊,剛剛舒展的眉頭便又皺緊,“本王記得讓你每晚子時之前入睡,你昨晚又熬了通宵?”
“不是……”姬涼塵遲疑了一下,才道,“晚上睡不着,這幾天有點夢魘。”
姬涼塵說着,下意識地擡手去揉自己的眉心,一雙手卻比他的動作更快地搭上他的鬢角,伴隨着這個動作的,是姬墨修微沉的嗓音,“夢魘?怎麼回事?”
“不知道。”姬涼塵低低地道,閉着眼,徑自享受着那雙手的力道舒緩了疲憊與頭痛的不適,“夢見一些片段……畫面模糊,看不清,卻會帶來心悸的感覺……”
姬墨修沉默地聽着,表情越來越沉,“等一下讓太醫過來看看。”
“已經宣太醫看過了。”姬涼塵徹底放鬆了身體,倚在椅子上,聲音帶着幾分寂然,“皇叔,我對自己的身體,有一種不怎麼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