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號城市。
"雲羅哥,咱們這是要去哪?”神代雲秀往皮卡上搬運着柴油,他和空嶼都換上了適合荒野的野戰作訓服,唯有神代雲羅還穿着一襲白色狩衣,飄然出塵。
神代空嶼忽然問道:”雲羅哥哥,你昨天的白色狩衣不是髒了嗎,今天怎麼就換上新的了?”
“啊,你說這個啊,“神代雲羅笑眯眯的說道:“10天前我就在網上下單了,找10號城市私人訂製的裁縫鋪給我又做了幾件。”
”10天前?”神代雲秀疑惑道:“你不是上次迴歸的時候纔打算離開20號城市嗎?”
神代空嶼若有所思,在其他人的視角里,是慶塵故意坑了神代雲羅一波,讓這位陰陽師高手去給騎士當護道者,然後衆叛親離。
可如果神代雲羅十天前就在這裡訂了狩衣,那說明對方並不是被坑來的啊,而是故意裝作被坑過來的樣子,讓慶塵欠一個人情。
其實自己早就打算過來了!
“雲羅哥,你還沒說去哪呢?“雲秀問道。
“去西南吧,據說那裡的風景很美,火鍋也很好吃,”神代雲羅迴應道。
“你是因爲得知慶塵在西南吧,”神代空嶼無力道。
“快乾活吧!“
神代雲羅在車子旁邊找手而立,一點幫忙的意思都沒有,神代雲秀和神代空嶼也都習慣了,這位哥哥從小就喜歡使喚他們千活,自己則是十指不沾陽春水.....
清晨,008號禁忌之地以西,100公里的西南荒野上有個小小的宿營地。
營地裡篝火的火勢已經很小,堆起的木柴上冒着白煙。
草葉上的露珠凝結看,最終滴落在泥土裡。
慶塵終於甦醒過來,一旁的大羽、Zard、陳家章等人終於鬆了口氣:“你算醒了。”
此時慶塵的身上好幾處敷着草藥,血止住了,
慶塵他們已經從地道里走出來6個小時了,那條深淵之下的地底通道,竟然直接通向了禁忌之地外面。
但他沒有急着起身,而是第一時間給10號城市打去電話,詢問戰況。
電話裡,羅萬涯事無鉅細的給他彙報着昨晚發生的一切。
慶塵認真思索片刻迴應道:“屹了這麼大的虧,王國組織應該暫時不敢再隨便使用密鑰之門了,老羅,接下來的時間就是我們蟄伏的發展期,不要錯過這個黃金時間,不然我們慢一步,就會步步情。對了,告訴2號科學家,他不用對我的血液進行基因測序了,我拿到了真正的神明之血,下次迴歸時,我會讓zard和大羽帶到鯨島上,再由你轉交給他。”
老羅笑道:“收到,2號科學家最近忙的頭都禿了,要是聽到這個消息,估計能開心起來。”
慶塵沒有回答:還有其他事情嗎?”
“老扳你想造納米機器人,納米機器人的研究專家說,他們現在的研究其實用處不大,因爲最核心的生產技術都在財團手裡,我們要想生產這東西,光是造納米級設備就要花費兩百年時間,才能勉強追趕上財團的步伐。”
慶塵陷入沉思。
可這時,慶忌從荒野上走來;“只要你開口,我們給你設備。”
慶塵擡頭看去,赫然是那位曾出現在10號城市的慶忌,對方身穿黑色麻衣,胸前扎着一朵白色的銀杏樹葉,看起來像是在祭奠誰。
不過最關鍵的問題在於,對方如何知道自己在這裡?
如今他們從地底深淵出來後,行蹤是絕對隱匿的。
但慶塵並不是很擔心,影子將暗影之門給了對方,李叔同又與此人同行,這肯定不是敵人。
“慶忌]“大長老從篝火旁翻身起來,如臨大敵:“你跑這裡幹什麼?”
大羽、Zard、陳家章、秦以以全部起身。
慶忌平靜的在篝火旁坐下說道:“不要那麼緊張,你們這裡高手如雲,不用這麼怕我。”
慶塵看了大長老一眼,這位火塘大長老可是A級,能讓他都緊張的人物,恐怕不簡單。
慶忌就這麼旁若無人的坐在篝火旁邊,似乎也沒把身邊的A級高手們放在心上。
他繼續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想造納米機器人,但我們可以給你技術、給你團隊、給你設備,甚至可以直接送你成品。"
慶塵若有所思的迴應道:“我開口就這麼管用嗎?“
“管用,當然管用,“慶忌拿着木棍挑開篝火,又添了新柴,他若無其事的看向秦以以:“小姑娘,幫忙煮點粥,粥裡撕一些神牛肉。不要蔥花,不要香菜。”
大長老翻了個白眼:“你也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慶塵問道:“慶氏付出這麼多,想要與我交換什麼?”
慶忌反問:你覺得自己有什麼可以用來交換?”
慶塵愣了一下,當他面對一錮財團的時候,他現在所擁有的那些東西其實還不值一提,起碼對慶氏來說是這樣的。
所以當對方問“你覺得自己可以交換什麼”的時候,慶塵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慶忌繼續說道:“所以,你不用將這種事情當做一次交易,你是慶氏的人,慶氏支持你也是理所應當的。只要你願意,連同10號城市如今欠的物資款,也可以一併給你免
而且往後所有物資都可以是
成本價,與我們供應給慶氏各個項目公司的價格一樣。”
慶塵平靜說道:“免費的纔是最貴的,你應該很清楚我跟慶氏的關係並沒有那麼親密。10號城市已經復產復工,物資款我們很快就能還上了。"
慶忌生硬道:“你殺了鹿島、神代、陳氏那麼多人,現在願意和你10號城市做生意的只剩下慶氏與李氏了,如果慶氏也制裁你,那你只能任由李氏拿捏,到時候你們有錢都未必
能買到物資了。相信你也
明白,獨立董事這個席位在李修睿離世之後,開始變的越來越微妙。沒有哪個組織會願意一個外人坐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
大長老哦了一聲:“你說話怎麼這麼生硬,我怎麼感覺你像是在背臺詞?”
慶忌看了他一眼:”我只是將別人要說給他的話,複述出來而已,你覺得是在背臺詞,其實也沒錯。”大長老愣了一下,慶忌依舊像他印象裡那樣無趣且枯燥。
只不過,能讓慶忌這種人物跑過來背臺詞的,除了銀杏山上的那位家主,還能有誰?
等等,慶塵在慶氏裡到底是什麼身份地位?爲何能驚動銀杏山上的那位慶氏家主?
大長老目光時不時的曦向慶塵,心裡的算盤打的啪啪響。
而慶塵在想的是,銀杏山上那位....…怎麼就知道他要問什麼,然後提前把所有回答都準備好?
卻聽慶塵思索再三問道:“你們想讓我做什麼?”
慶忌回答道:“籃我回趟5號城市,看看風景,然後在十四天時間裡聽從我們的安排。放心,我們不會做危害你安全的事情、你只需要踏踏實實的聽我們安排就好。”
慶塵怔了一下.
“就這麼簡單?“慶塵問道。
“就這麼簡單,"快忌頓了一下說道:“最重要的是,慶氏會在10號城市南方、北方佈置反導彈系統,只有這樣你才能繼續安心發展。不然的話,你已經把鹿島、神代殺急眼了,他們說不定會直接扔導彈過去,哪怕城市裡還有六百萬平民。你有反導彈系統嗎?你沒有。”
慶塵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這時,秦以以端來一個小鐵鍋,裡面是白米粥煮着神牛肉,表面還撒着一把小芹菜,看起來格外清新。
直到這一刻,慶忌神情纔沒有那麼死板,他對秦以以說道:“謝謝,芹菜很不錯,我很喜歡。”
小祖宗,你對他那麼好乾嘛?."大長老沒好氣道。
“他可能是慶塵的長輩啊,”秦以以小聲說道。
大長老一陣無力,你可是我們火塘的神女啊!
慶塵看向慶忌:*兩週,聽從你們的安排?在我看來有點太危險了,
慶忌喝了一口白粥,平淡說道:“放心,不是讓你回去繼承家主的位置,你火候還不夠。”
大長老頓時不好了,他剛剛對慶塵的身份有了猜測,但也沒敢往這方面去猜啊!
以前慶塵只是騎士的時候,他就覺得夠晦氣了,現在竟然有騎士要繼承慶氏家主的位置,那特麼火塘得多麼悲催?
大長老痛心疾首的說道:“你們等會兒,騎士爲什麼會和慶氏家主這種詞彙聯繫在一起啊,你們不覺得很違和嗎?“慶忌看了大長老一眼:“還行吧,我覺得挺合適。”
慶忌喝完粥,看向慶塵:“考慮好了嗎。”
慶塵還在沉思。
如今對10號城市來說,最重要的就是物資。
就像慶忌所說,如果慶氏不提供,那麼能給10號城市提供物資的只剩下李氏了,他們的命運等於完全掌握在了李氏手裡。
其次,慶塵殺宗丞的計劃裡,最重要的就是納米機器人,沒有這個東西,他是無法殺死宗丞的。
所以,慶塵忽然意識到,當自己走上這條復仇之路以後,當自己的命運與那六百萬人捆綁在一起後,他就必須接受慶氏家主的條件了。而且對方的條件也並不過分,雖然要失去兩週的自由,可前提條件就是不用做危害到自己的事情。
如果說別人玩的都是陰謀,那麼銀杏山上那位最擅長的好像就是陽謀,當他開始安排你時,你所面對的人生好像仍舊有無數個選擇,但你真正能選的其實只有一個。
慶塵看向慶忌:“我接受你們的條件。”
慶忌用袖子擦擦嘴,撐開了暗影之門說道:“走吧,後面就是5號城市了,你一個人去。”慶塵搖搖頭:“我要先去另一個地方。”
說話的時候,他傷口處又隱隱作痛起來。
慶忌問道:“去哪?”
慶塵說道:“火塘。"
慶忌疑惑:“去火塘做什麼,等你成了慶氏家主,整個火塘都是你的囊中之物。”
大長老整個人都不好了:“你說話注意點!”
慶忌:“你去火塘做什麼?”
慶塵笑道:“我的路,還沒有走完。
這世上的騎士之路不止一條,這世上的珠峰也不止一座。
慶塵在表世界已經登到珠峰山頂,可他並不是爲了生死關,甚至沒有好好體會過生死之路上該有的那些風景。
"你要去火塘完成生死關嗎?1”一旁的陳家章悚然一驚:“你的傷還沒好,這些都是外傷,肌肉組織、皮膚組織都被割掉了,就算裹屍布也無法恢復啊!大長老慢慢看向慶塵,他們都知道慶塵受了多重的傷:“年輕人,火塘大雪山高如蒼意,你這狀態可爬不上去。”
大羽:“表世界裡你正處於山巔,隨時可以完成生死關。再休息四天,到時候你會有更好的狀態。”慶塵笑着搖搖頭。
因爲這次生死關裡,更重要的是.…....陳家章。
他看向陳家章說道:“師伯,你有多少年沒走過生死關了?”
陳家章怔住了,低聲道:“10年,蹉跑了。”
慶塵:“您還有幾個生死關沒過?”
"兩個,"陳家拿說道:“一個冰之固結,一個海之生靈。別費勁了,我知道你想帶我重走騎士之路,但如今禁斷之海橫貫世界,想要打破說呼吸的枷鎖,必須完成所有生死關,我已經沒有機會了。"
慶塵坐在篝火旁邊,火焰搖曳在他臉上,他神情憔悴又疲憊,眼睛卻是亮的:“騎士之路的真義並非獲得力量。”
“嗯?“陳家章看向慶塵。
慶塵出神說道;“我爲什麼走上騎士之路?因爲生死關能讓我變強,只要走過一次生死關,我就可以殺掉更強的敵人。”
陳家章:“這不就是生死關的意義嗎?”
不是, “快塵看向陳家章認真說道“騎士創始人開始八項生死關挑戰的時候,他並不知道自己可以打開基因鎖。他那個時代沒有呼吸術,也沒有攻略告訴他,完成八項生死關到底能有什麼用。他只是想走到世界最高處看看雪山,他只是想飛上蒼穹突破自己,”
陳家章愣住了。
慶塵繼續說道盡“”幾何時,我也很功利的想着,生死關的意義就是讓我變強,但我現在不這麼想了。即便生死關不能讓我變強。我也想繼續走下去。師伯,就算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你可以完成衝浪的地方,但那又怎麼樣呢,那雪山上的風景你看過嗎,沒有看過的話,就跟我走一趟。“
騎士的終極浪漫,就是明知一件事不可能,但依然去做了。
唯信仰與日月互古不滅。
陳家章說道:“可你身上還有傷,”
慶塵若有所思的說道:“味峰上的夏爾巴人對我說過一段路途當中出現的磨難,都不過是一種考驗,既然決定啓程,那就應該風雨無阻。不然今天怪天氣不好,明天怪運氣不好,何時才能抵達終點? "
慶塵:“一開始我爬青山絕壁,後面有人用手弩射我,我都可以繼續往上爬。那時候我就在想,自己還有什麼可以失去的呢?光腳不怕穿鞋的。”"
慶塵:“後來,我不再是那個一窮二臺的小子了,我擁有着很多人一生都難以企及的財富,還有着許多人一生也無法建立的組織勢力。所以,後來我總是希望自己的生死關可以穩妥一些,一定要在最好的狀態下,心無旁騖的進行挑戰。”
慶塵笑着說道:“最後我發現,那個心無旁騖的機會,我再也等不到了。所以,如果你要問我什麼時候最適合完成生死關,我會回答你,就是現在。”
陳家章站起身來。
慶塵也站起來,看向慶忌:“麻煩送我們去火塘,另外,幫我們取兩具登山裝備。”
慶忌笑了笑:“準備好了,”
說着,他打開暗影之門,門背後赫然是火塘。
待到慶塵等人走進去,慶忌又開啓暗影之門取來登山服和登山靴、登山杖。
秦以以說道:“你可以去我屋裡換衣服。”
慶塵換衣服的時候,發覺這衣服無比合身,像是專門爲他準備的。
此時此刻,火塘大部隊因爲要躲避陳氏追殺,所以逃進了大雪山裡。
如今危機解除,正在緩慢行進,準備回到這座山谷。
火塘山谷裡的人並不多,只有一些先行回來的神子,其中還有那位總是跟在秦以以身邊的神子嘉措。
當慶塵走出木頭屋子的時候,十來位神子等在門口:“我們要和你比一比!”
秦以以在旁邊挑挑眉毛,剛打算說什麼卻被大長老拉走了:“誤?您拉我幹什麼,他身上還有傷呢!“
慶塵面對神子們,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嘉措,笑着說道:“爲什麼要和我比?”
神子嘉措高聲道:“以以喜歡你,我們要證明火塘的漢子不比外人差。你敢比一比嗎,不敢就承認自己不如火塘的漢子!”火塘的漢子脫下半邊羊皮袍子,露出半個強壯的膀子來,胳膊上黑色的圖騰流動着。
慶塵卻笑着搖搖頭與他們擦肩而過。
神子嘉措高聲問道:“你不敢嗎?”
慶塵笑着說道:“與別人比,不如跟自己比。我要去那座大雪山了,能跟上來的就跟上吧。”說着,他便頭也不回的帶着陳家章往山裡走去。
那座大雪山佇立在前方黑夜裡。
神子們面面相髻:“去就去!”
入山之前,大羽站在路旁凝聲問道:“這裡不是珠峰,這裡沒有夏爾巴人,這裡沒有架好的鋁梯,沒有釘好的安全繩,沒有提前放在7200米的氧氣瓶,你就這麼上去恐怕會死。"
慶塵放聲大笑:“那就死在雪山裡!”
一支攀爬裡世界第一高峰的隊伍,就這麼猝不及防的出發了。慶塵走在最前面,他藤上拉着一根安全繩,系在身後陳家章的腰間。
兩個人都穿着白色的羽絨服,踩着釘靴,雙手拿着登山杖,微微低頭迎着山風,往山裡走去。
慶塵甚至還青着巨大的登山包,那裡面則是他和陳家章的滑雪板。
下一刻。
慶塵回頭看向陳家章:“逆呼吸。”
陳家章笑罵一句:“草!今天命得被你禍禍到這裡!“
剎那間,慶塵和陳家章的臉頰上綻放出冰藍色紋路來,就像是改造後會發光的機械皮膚。
而慶塵再次逆呼吸萬神雷司第四節,一切雷漿都收攏到他身體最深處。
兩個人微微屈身往前跋涉,後面則是十餘名神子、大長老、大羽。
......
···
路上,火塘的大部隊還在從山裡走出,向火塘山谷返程。
遼闊的雪山裡,火塘的隊伍與慶塵他們迎面撞見。
慶塵只是沉默着與他們擦肩而過,猶如孤獨的朝聖者。
黑夜,山風夾雜着雪茬打在所有人身上,那沉默裡是有力量的。
剛領着族人從山裡走出來的二長老,驚詫莫名的看着這兩人,又轉頭看向大長老:“大長老,這是怎麼了?難道陳氏又打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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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長老神情複雜的解釋道:“不是,是騎士要完成生死關了。”
二長老眼睛瞪大了:“我從他們身上聞到了血腥氣,他們有人身上帶着傷。”
話音剛落,慶塵大腿上被亞瑟劈出的傷口崩裂,一個踉蹌半跪在地上。
但他一聲沒吭,竟是再次執着的站起身來,繼續堅定的往前走去。
二長老驚歎:“這倆騎士都瘋了嗎,幹嘛跟咱們聖山過不去。”
大長老望着慶塵和陳家章的背影:“他們是跟自己過不去,走,跟着去看看。”
慶塵從3300米海拔的山谷出發,用兩個小時走到了4200米海拔,又用兩個小時走到了6300米海拔的雪山平臺上。
空氣開始稀薄,再往上便是生命禁區。
這個山腰上,有火塘人搭建了祭祀塔,塔上纏着一條條雪白的布,這是他們祭拜聖山的地方。
二長老看到慶塵和陳家章竟然還沒有停下的意思,立馬拉住大長老:“他們胡鬧,您可不能跟着胡鬧!您看看頭頂,星星都沒有了,這是神明的啓示,黑風暴要
神子嘉措要跟着慶塵他們繼續往山裡走,卻被二長老一眼瞪了回去:“想死是嗎,想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你有沒有能耐登頂,我還不知道?“
大長老忽然嘆息:“都停下吧,前面不是我們能走的路了,就算是我,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上去。”
神子嘉措怔促的看着慶塵背影:“可他們爲什麼敢去?”
大長老抽出自己的菸斗,疲憊的靠坐在祭祀塔下:“騎士本就不是能用常理揣度的生物,他們做事靠的從來不是理論上的:行'或:不行。"
“那靠的是什麼?”
“信念。”
不知怎麼的,他們一瞬間就沒有繼續和慶塵攀比的心思了。
這-刻,山谷裡,黑石頭圍成的火塘驟然燃燒起熊熊烈火,巨大的火光爲山上照亮了路。
大長老豁然回頭看去,卻見那沖天的火光,彷彿一面十萬大軍陣前的旌旗。
秦以以盤坐在祭祀塔旁邊,低聲布藏祈禱吟唱:“惡緣中斷悉消滅,所欲速成願垂賜,我今皈命禮,願我能除諸有情,一切災障盡無餘..”
神子們怔怔的看着那兩個孤獨的背影,也圍坐祭祀塔旁喃喃道:“我今皈命禮,願我能除諸有情,一切災障盡無餘………”
....
......
慢慢的,慶塵和陳家章臉上都結出了冰層,滿是風霜的痕跡。
只有陳家章知道,前面這少年不僅要費勁的登山,還要用腰上的繩子爲他省力。
過冰縫時,慶塵越過去,可陳家章跳的時候力氣不夠,一腳踩空掉進黑暗的縫隙之中。
慶塵怒吼一聲雙手將登山鎬釘入冰壁裡,一點一點往前挪動着,硬生生將陳家章給重新拉了上來:“繼續前進!”
這一路上,他們遇山過山,遇冰原過冰原,慶塵就是他的夏爾巴,爲他釘好安全繩。
十年了。
陳家章這十年甚至不敢看到這座雪山,也不敢回002號禁忌之地。
當他聽到李叔同收徒的消息時,開心的喝了一斤酒,他想看看師侄是什麼樣的,可他不敢去。
陳家章害怕,害怕曾經認識的人,看見他如今這副模樣。
’但也不知道怎麼的,今天晚上自己卻突然發了瘋似的,毫無準備的和這位師侄進山,開始了久違的生死關。
天漸漸亮起來了,陳家章甚至忘了自己已經走了多久。
酗酒掏空的身體,根本不足以支撐他登頂。
到達6800米海拔的時候,缺氧便讓他的意識漸漸混沌,如同一具行屍走肉似的跟着慶塵往前走。
雪山坡度開始陡硝起來,幾乎垂直。
兩個人手腳並用的用釘靴、登山犒穩固身形,彷彿攀爬着一座冰雪做成的青山絕壁。
慶塵咬緊牙關,牙齦都咬出血來。
他們頂着風雪,如虔誠的朝聖者,朝拜着自己的人生。雪被風從山頂吹下來的時候,如同爆布一樣衝擊在他們身上,陳家章怒吼:“我堅持不住了!”
慶塵:“繼續前進!“
當兩人攀爬一條山脊的時候,陳家章看着那個用盡全身力氣,拉扯着他往山上走的少年,低聲道:“謝謝。”
他準備解開安全繩。
這時,慶塵忽然轉頭看向他,並在風雪裡高聲、認真說道:“我知道你今天的心願,是死在挑戰生死關的路上。但如果你敢私自解開咱倆之間的這條安全繩,我就去青山
絕壁上,把你刻下的字給抹掉,
因爲你不配做一個騎士。繼續,前進。”
陳家章愣了許久,安全繩扯在他腰間,拉着他往前走去。
他看着慶塵踉踉蹌蹌的走在前面,對方手裡的登山鎬無數次堅定的敲進冰壁。
血從慶塵大腿上的傷口流出,又滲出羽絨服結成冰。
抵達7200米海拔的時候,陳家章如同要死去一般跌坐在雪裡,高聲問道:“爲什麼?”
慶塵望着天際,今晚沒有黑風暴,似乎世界也在爲他們讓路。
他哈哈大笑着反問:“什麼爲什麼?”
隨着笑聲,遠山開始雪崩,彷彿世界應聲而碎。
陳家章說道:“我走不動了,讓我死在這裡吧,我死得其所。”
腿疼,頭疼,喘不上氣,一切都折磨着這具殘破的軀體。
“不行,“慶塵從地上抓起一把雪來,摘下護目鏡,在臉上狠狠揉搓着,硬是將臉上揉搓得通紅。
他一腳踩在山脊上,跳望着遠方蒼穹上泛起一線白光來:在鯨島上,我帶出來了那麼多騎士,我本以爲是自己要教會他們一些道理,可後來發現,是他們教會了我許多東西。我看着胡圳一那個笨蛋都通過了問心,爬上了青山絕壁,才明白自己這一次走的彎路到底是什麼.…...然,挑戰生死關的過程,便是一次又一次的通過問心啊。”
慶塵站起身來,看着山下一切,又回頭看向陳家章笑道:“師伯,想想真慚愧,有些時候我還不如胡靖一這個徒弟呢,今天送你一句話。"
陳家章喘息着問道:什麼話?”
慶塵給自己帶上護目鏡:“人生這才哪到哪?死不掉的,就繼續前進!”
這次,他主動割去了兩人之間的安全繩:“我在山頂等你!你是想死在這裡,還是繼續跟我走,全都由你!只是你別忘了,什麼是騎士!
說完,慶塵轉身獨自衝頂!
這一刻,日出了。
遠處的朝陽金光籠罩在山上,讓火塘聖山鍍上了一層金頂。
陳家章只覺得自己心中有種莫名的熱潮在不斷翻涌,他朝聖山金頂跪坐下來,忽然淚流滿面。十年蹉跑,一朝初心拾起,好像是否能成爲半神已經不再重要。
陳家章緩緩掙扎着起身,他學着慶塵用積雪揉搓臉頰,然後再次邁步向前走去。山腰上,大長老、二長老默默望着遠方山脊,看着兩個小黑點一前一後向上攀行。
大長老扶着祭祀塔感慨道:“雖然罵了騎士千百次,但每次看到這羣人走向聖山,心中只剩折服。”二長老:“當年您和李叔同一起上山...…”
大長老笑了笑:“你就直說我是被他挾持上去的也沒關係,打不過這羣人,也沒什麼丟臉的。”
這時,所有神子都站起身來,遙望着那兩個小黑點衝頂,大家一動不動的佇立着,彷彿守護着祭祀塔的雕塑。他們極目遠佑,看着慶塵和陳家章在山脊上一次次摔倒,又爬起。
不知過去多久,神子們看見那兩個小黑點消失在山頂。
“他們成功了!“秦以以忽然跳起來!
神子們爆發出一聲歡呼,所有人拉着對方的手臂:“他們成功了!“
二長老說道:“爲騎士歡呼好像有點.…….等等,他們瘋了嗎?他們要幹什麼?”此時此刻。
慶塵與陳家章並肩站在山頂,兩個人狼狽的像是兩條狗在喘息,卻無聲的笑着。
然而,就在其他人爲他們歡呼的時候,慶塵卻從登山包裡取出兩副雪具:“世人皆以爲登頂便是騎士之路的終點,但這只是騎士的起點而已。老傢伙,還能行嗎?”陳家章笑罵着接過雪板:“說誰老傢伙呢?我過生死關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好漢莫提當年勇,”慶塵穿好單板:“走?”
“走!”
慶塵率先從雪山金頂上一躍而下:“山下見!”
“山下見!”
陳家章站在山巔看着慶塵的身影一騎絕塵,他忽然在想,他爲了看見曾經的那個自己,用了十年時間。他重新戴好自己的護目鏡,舒展身體,縱身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