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奇,你倆到底是怎麼結的樑子,”慶塵覺得有些納悶:“按理說,都是師父的人,不該團結一些嗎?”
“跟他團結?”李東澤冷笑:“從認識他到現在都十多年了,這十多年裡他放過我51次鴿子,我跟他團結?”
慶塵心說,原來還是個歷史遺留問題。
“江小棠也是師父收養的吧,蘇行止似乎也是師父收養的孤兒,那爲何江小棠並不認識蘇行止呢?”慶塵感到好奇。
“蘇行止是暗線,”李東澤看了慶塵一眼:“他的身份要特殊一些,小時候老闆將他寄養在其他人家裡,除了我們幾個最早被老闆收養的孤兒,其他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李東澤好奇道:“小老闆,你不是應該在半山莊園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難道你能自由進出李氏莊園了?”
“嗯,”慶塵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胡小牛與張天真兩人表現如何?”
“現在我把一部分賬款收回業務給他們了,”李東澤說道:“想看看他們的能力,目前看來還不錯,張天真這小子臉厚心黑,適合做我們這一行。不過,胡小牛坦坦蕩蕩,給下屬分配利益時公正公允,更能服衆。小老闆找這麼兩位搭檔來恆社,還挺會看人的。”
“爲什麼要給這個業務?”慶塵不解。
“因爲這其實是最難的,”李東澤說道:“如果真的只是社團之間打打殺殺,那隻需要有膽子就好了,但賬款收回業務不同,你收錢的對象未必是惡人,還有可能是好人,他們只是被逼無奈欠下高利貸。”
李東澤說道:“小老闆就別擔心他們了,過不了這一關,他們可入不了這一行。良心什麼的都先收起來,先明白這世界有多無奈再說吧。”
“那你當初面對這種業務時,是怎麼做的,”慶塵好奇李東澤到底是個什麼爲人。
李東澤想了想說道:“之前最難收的一筆賬,是一個老頭借錢爲了給老伴救命,結果醫藥費雖然湊齊了,但老伴並沒能救活。”
“這筆錢你要回來了嗎?”慶塵好奇。
“要回來了,”李東澤說道:“我把他們兒子賣去慶氏當僕役了,慶氏給的錢。小老闆,你可能期待我說一個非常巧妙的方法,又要到錢,又不傷害他們,但這種事情沒有兩全之計的。恆社的利息已經是放眼聯邦社團裡最低的了,只比五大銀行高一線,我不能把社團搞成慈善基金會吧。我不是找什麼藉口,生活本就如此。如果你覺得這樣不對,那就跟老闆一起,從根兒上改變這個世界。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我並不想做一個好人。”
慶塵若有所思。
他重新換上Zard的面目,走出了不落幕會所。
李東澤看着少年的背影,不知道想些什麼。
他看了一眼手機,然後發出去一條語音:“看到我發的照片了嗎,你沒有合影吧。”
……
……
倒計時162:00:00.
早晨6點鐘,李恪已經帶着身後的學生,以及那些剛剛回到半山莊園裡的李氏精銳,開始跑步。
學生八名,李氏軍中精銳十二名,加上李依諾與南庚辰,總共二十二人。
他們每個人都已經從樞密處那裡得知即將發生什麼,只是不知何時纔會發生。
李束等人跟李恪不同,他們不是還在學堂裡的溫室花朵,而是這個家族裡在外面見過風浪的,真正的後起之秀。
所以當李氏成員們看到這些人時,心中便不由的泛起嘀咕來。
如今外界都在說,李束這些人脫離部隊,是爲了回半山莊園治喪。
但李束等人也不是要治喪的樣子啊,分明也是衝着那位教習先生纔回來的!
這讓人不禁深思,那位教習先生到底能教什麼呢?
其實這個不難猜,一位講武堂的教習,又讓樞密處爲他做背書,除了正統修行之法以外,還能有什麼?除此之外,沒有什麼武夫能讓堂堂財團能如此興師動衆。
要知道,修行實力對很多財團成員來說還在其次,正統修行之法所帶來的額外壽命,纔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沒有後遺症的增加壽命!
事實上記錄準提法的小冊子裡,也有相應的記載:準提法爲通五部之殊勝密法,每一灌頂修持準提法之人,必增二十一年之壽命,長短自知。
也就是說,當胡小牛、張天真、李彤雲他們得到灌頂的那一刻起,壽命就直接增長了21年,至於具體增長了多少,21年是底線,再往上全看個人資質和修行實力了。
這種正統修行之法,能夠讓人瘋狂。
於是,慶塵的來歷與身份更加神秘起來。
跑完步,李恪徑直往知新別院走去。
門口有兩個小胖子早早便等在那裡,看見李恪便問道:“昨天晚上我們跪在門外的時候,你就在秋葉別院裡面吧?”
李恪看了兩人一眼:“嗯。”
其中一個小胖子又問:“那你爲什麼不勸先生開門?你知不知,我們跪了兩個多小時!”
李恪沒有爲了一時口舌之快,便反脣相譏,他只是平靜說道:“該上課了。”
“叛徒,李氏子弟不團結兄弟姐妹,反倒幫一個外人先生,”小胖子冷聲道。
李恪平靜的看了過去:“你去問問你們父母,是否敢去樞密處說這種話?”
昨天,李恪在學堂裡受了極大的委屈。
今天,那些同學依然對他冷眼相待,只是不知爲何,李恪內心已經一點都不難受了。
就在此時,學堂外面又走來十多人,卻赫然是李束這些從軍中歸來的尉官、校官們。
李束看了一眼小胖子,笑眯眯說道:“記住了,誰再敢爲難跟我們一起跑步的八個人,我就上門把他吊在樹上打,回去告訴你們父母,就說是我李束說的。”
小胖子打了個哆嗦,這李束前些年在18號城市可是惡名昭著,在學堂裡也是無法無天。
樞密處當初專門下了批示,不准他再入學堂。
這就意味着,樞密處斷了李束的前途。
李束的父母也狠心,直接將他送去聯邦集團軍,從基層小兵熬起。
其他李氏子弟,都是在軍校裡面深造幾年,出來便是尉官,沒幾年就校官了。
而李束,這些年在軍中一步一步熬上來成爲尉官,收斂了心性,這才重新回到家族選拔的視野裡來,甚至還把他調到了他舅舅手下。
在財團裡,將一個子弟調到自己人手下,這是一個很清楚的信號:家族準備給你快速提拔了。
李束笑着拍了拍李恪的肩膀,以後都是同門師兄弟,說起來你還是大師兄呢,有事就給我們說,打架什麼的我們最擅長了。
李恪愣了一下,他怎麼就成大師兄了?明明他年齡是最小的那幾個啊。
不過,李束等人沒說什麼,警告完學堂的同學就走了。
躲在學堂裡的數學教習周行文一陣頭疼:“李束這混球怎麼也回來了,看樣子還準備拜慶塵爲師?!”
……
……
上午,慶塵緩緩走向龍湖,老叟早就等在那裡。
老叟聽見他的腳步聲,頭都沒回的感慨道:“這湖裡的龍魚,你是真的一條都沒打算放過啊。”
老叟那悲慼的聲音,就像是在說,你們騎士真是一件人事都不幹啊。
慶塵笑道:“我這是拿了給李氏下一代吃,我又沒有私心!”
老叟好奇道:“我聽說你吃完九條龍魚之後,身體內骨骼轟鳴如雷,頭髮脫落後又生長,宛如神明降臨人間,是這樣嗎?”
慶塵愣了一下:“李恪那小子是這麼說的?”
“嗯,”老叟這也算是變相承認了,李恪是他專門安排繼承騎士之路的李氏子弟,因爲只有李恪纔看到他頭髮脫落又生長的一幕:“不過你不用擔心什麼,我問他這些事情的時候,他也是糾結了很久纔開口,還告訴我這是最後一次了,不能辜負你的信任……胳膊肘往外拐。”
慶塵好奇道:“您爲何如此執着的,想要李氏出一代騎士呢?”
“不是隻有我執着,而是代代都如此執着,”老叟嘆息道:“先祖便是騎士,李氏開創者的父親李應允,家族中有這樣一位人物,李氏的血液裡都藏着浪漫的基因。”
“浪漫?”慶塵疑惑。
“浪漫可不是指情情愛愛,”老叟說道:“所謂浪漫,是明知不可爲而爲之,是世間的一切自有與美好,相比這些,情情愛愛反倒落了下乘。”
慶塵撇撇嘴:“您就胡說八道吧。”
老叟瞪着眼睛,看向身旁坐在小馬紮上的慶塵:“沒大沒小的,怎麼跟長輩說話呢!”
“您繼續說,”慶塵笑道。
老叟說道:“李氏財團裡每代人裡出一個騎士,曾經幾乎是慣例,李氏與騎士領袖的關係也向來很好。只不過,後來想成爲騎士實在太難了,李氏也曾斷了好幾代。曾經,我也有機會成爲騎士,但我父親命短,只生了三個孩子便一命嗚呼。後來老三去學堂當了山長,老二當了畫家,我身爲長子,再不接這個位置就要大權旁落,只好放棄。”
慶塵心想,原來是這麼回事。
老叟繼續感慨道:“聽說你吃了龍魚之後的反應,讓我又開始對外面廣闊的世界憧憬起來,若是我也成爲騎士,應該有生之年能去很多地方看一看吧。我人生中最遺憾的就是,沒法去看一眼真正的龍湖,你師父的師父給我說,那裡波光粼粼,就像是鑲嵌在大地之上的藍寶石;我也沒法走進002號禁忌之地,在那顆參天巨樹的樹根之下打個盹;我也沒法在001號禁忌之地裡,聽金色的光影講過去的故事。你說奇怪不奇怪,到了人生最後一刻,想的竟然都不是那些享受過的美好,而是從未得到的遺憾。”
“您身爲李氏家主,現在想去哪看看,也能去啊,”慶塵說道。
老叟搖搖頭:“不行的,來不及了。”
不知爲何,慶塵忽然感覺一陣黯然,他知道老叟說的來不及是什麼意思。
老叟笑着說道:“這次無償分享給你一個秘密,10號禁忌之地的規則總共有三條,第一條不能擡槓,別人罵你的話,你必須應承下來;第二條,每天必須殺生一次;第三條進去後的第一天午夜,告訴禁忌之地一條只有你自己知道的秘密。”
老叟說道:“最後一條由胡氏情報機構的修行者死後形成,他們一生都在探尋別人的秘密,到死了都還不放過自己。有時候,我們會說禁忌之地的規則,其實就是超凡者給人世間帶來的詛咒,總有一天那些無窮無盡的禁忌之地會吞沒世界,然後把詛咒帶給所有人。”
“龍魚就是騎士當年在10號禁忌之地裡捕捉的吧,”慶塵問道:“您告訴我這個可沒安好心啊,這分明是希望我去幫李恪捉最後一條龍魚。”
“只是幫李恪嗎?”老叟笑眯眯的說道:“你以後會有很多徒弟,不得一人九條?”
慶塵感慨:“您真是希望我把10號禁忌之地給薅乾淨啊。”
這時,慶塵忽然想起自己昨天與李東澤的對話,他問道:“老爺子,您覺得,這個世間是性本善還是性本惡?”
老叟淡定道:“性本惡,但向善。”
慶塵好奇道:“那您覺得這世界上是好人多還是壞人多?”
老叟看了他一眼好笑道:“哪有什麼好人壞人,人人心中都有惡念,只是有些人藏的深,有些人藏的淺而已。抱朴樓剛剛掛上無心銅鈴的時候,一天到晚響個不停,我當時整個人都懵了。”
“啊?”慶塵納悶:“這麼誇張嗎?”
“當然,這世間哪有心中無惡之人,那些爲我服務的僕役與醫生們,背地裡誰還不編排我幾句?我要真放在心上,這半山莊園裡早就成人間煉獄了,花園之下埋的全是屍骨。”
“那現在抱朴樓的無心銅鈴爲何不響了?”慶塵好奇。
“因爲我讓它消停點,B級以上的高手靠近,再判斷善與惡,”老叟說道:“所以,僕役們在裡面工作,並不會觸發它。這二十多年來,無心銅鈴只再響過七次。不用想那麼多,誰心中無惡?無惡便不是人了。向善就好。”
慶塵總覺得,老叟說起這件事情時,話裡藏着某種智慧。
……
……
此時此刻,18號城市第五區的一棟公寓裡。
兩名黑衣人正無聲的走在地毯上,他們的作戰靴踩在上面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兩人在屋中翻找着什麼,而旁邊還跪着一名中年男人,渾身赤裸着血流滿面。
一名黑衣人看着中年男人說道:“我不太明白,你父親他們當年負責修建半山莊園旁邊的小區,明明應該8個月完工的項目,結果硬生生拖了一年半,其中有半年時間都用來打地基……地基有那麼重要嗎,需要那麼久的時間?”
中年男人顫抖着緊閉雙眼,一句話都沒說。
另一名黑衣人拿起家裡的一副相框,平靜說道:“你還有兩個女兒,離婚之後,她們應該跟着母親生活吧?那小區建好之後,你父親連同他的幾名同事相繼隱姓埋名、改頭換面,你是覺得李氏心善對你們有不殺之恩?不過是被利用的螻蟻而已,也不用這麼替主子如此保守秘密吧?”
黑衣人笑道:“不用那麼緊張嘛,我只想知道,那小區裡面,到底藏着什麼秘密?你看,我們想要找到你們花費了多少的時間、多大的代價,總不能讓我們空手而回啊。”
中年男人還是不說話。
“好吧,”黑衣人蹲在中年男人面前,用輕鬆的語氣說道:“你不說,那我們就去問問你的兩個女兒,看她們是否知道點什麼。如果她們也不知道的話,那就把她們的心臟賣去10號城市,腎臟賣去17號城市,眼角膜賣去1號城市……”
中年男人最終還是不忍心自己的女兒慘遭毒手,他低聲說道:“那裡藏着一條密道!不要打擾我的家人,2棟101室下面藏着一條通往半山莊園的地道!”
兩名黑衣人相視一笑,其中一人擡手扣動扳機,亞音速子彈擊穿了中年男人的額頭,打出一個血洞。
其中一人說道:“需要儘快行動了,他們這些工匠之後死亡瞞不了太久,李氏很快就會知道,有人知曉了通往半山莊園內部的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