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孤獨
葉鈴蘭將熟睡的曉遲放回搖籃,轉身之際,卻被身後的男人忽而豎着抱起,夾着她微微的驚呼聲,下一刻,她被湯沛輕輕的平躺在牀,她連忙起身,卻被他一手壓下,男人在她身旁位置,隨意的以手撐着身體,俯看着她:“躺一會,我們說說話。”
她睡躺着,他睨着她,只以手背輕拂過她的頰,輕聲道道了句:“怎麼養都養不胖!”
鈴蘭失神的笑了笑,
湯沛的手指一路滑倒她些許蒼白的脣瓣,若有所思的望過:“鈴蘭,”
“嗯?”
“你能明白我帶你去見他的用意嗎?”他的聲音漸漸暈染而開:“你知道嗎?人生下來就會哭,而笑是後來學會的,所以沉寂在悲傷之中是一種低級的本能,而快樂是一種更高級的能力。明白嗎?”
鈴蘭若有所思,他的話開始讓她思索。
“還有,我要你來,出於我的自私,他說你是他的女人,從前是,現在是,到以後死了後都是他的女人,我也是男人,在某些方面沒有你想象的那樣心胸寬容。”
葉鈴蘭半掩着眸底,沉入那片沉寂之中,湯沛見狀,探着聲音問:“鈴蘭……”
鈴蘭迎上他的視線:“你說的沒錯,快樂是一種更高級的能力,這一年以來,我試着放下,可每次想起的時候,都會覺得被刀割了一般,那種感覺我沒法形容。一直到現在再看到他,會覺得抽痛,從前的過往,不論誰對誰錯,而是有些東西,有些痛苦,是難以抹去的。因爲……這個地方,”她撫着自己的心口:“這個地方很難修補,我想時間這副良藥慢慢的治癒我,我想過的快樂一點,我想以後能平平淡淡的活下去,我覺得足夠了。”
湯沛拂過她眼底的溼潤,低啞的說:“我知道……”
鈴蘭輕點着頭,他說:“我已經和他徹底解除了工作上的關係,鈴蘭,我失業了,以他在南江的勢力,我可能會很長一段時間找不到工作,要不,我們一起創業吧!”
鈴蘭一嘆,笑了笑。
————————————————————————
冷聽雨將莫之城送回別墅後,只見他孤身一人,落寞的身影埋入夜的深沉,那是她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見他如此的孤單。
她知道沒有人能真正走近他,他又築起了高牆,不准他人踏進。
她的心在扯痛,取過口袋裡的手機,她握了握,她賭了一把,卻真的賭中了他的真心,她該怎麼做?!
莫之城推開臥室,退了西服,只隨意扔在了地毯上,可望了望那成衣,他半掩眸,卻還是走近,將衣服拾起,拍了拍衣料,只帶着它沉陷在大牀上,他摸過胸口口袋,從中取過那張卡片——勿忘君影,他在暗夜裡失笑,好一個勿忘鈴蘭!
他又在枕邊掏出那張全家福,撫過女人的容顏,再看向她手底橫抱的那個嬰孩:“曉遲百日”
他念念:“百日?”莫之城看着兩人的衣裝,湯沛這套西服正是今年的冬款,百日?!他推算着時間,孩子應該是十月生,就算葉鈴蘭懷孕,她受孕的那個時間點,也正是她和自己在一起,他們從倫敦回來,他和她做從來沒有防範措施,他知道他對她的身體從來沒有抵抗,情難自己,根本沒考慮過措施。
莫之城眸光微閃,從牀上坐起時,他近乎愣怔着,孩子是誰的?!她和他在一起,不可能有別的男人,莫之城眉目輕展,脣邊不覺的淺笑起,一抹逾越自胸口綻開,孩子是他的!!!
接着更兇猛的快樂全身蔓延:“曉遲?!”他念念:“曉遲……”
————————————————————————
湯沛這兩天白天出去考察項目,葉鈴蘭推着嬰兒車從附近買菜回來,一輛白色的寶馬,停駐在眼前,葉鈴蘭不禁擡眼,卻見女人風姿綽約的從車裡踏下:“葉小姐,許久不見。”
鈴蘭怔忡,那個女人仍如記憶中一樣美麗,她輕喊:“冷小姐。”
冷聽雨一嘆,她還是來了,她望過眼前女人簡單的行裝,其實她很普通,真的很普通,可爲什麼那男人就是貪戀她呢?!她笑了笑,目光漸落下時,才發現她推着嬰兒車,那眼裡的滲着稍許的驚訝,沒想到……她已經爲人母!
那麼……她今天要說的話,還有必要再說嗎?!
冷聽雨在那一刻卻猶豫了,葉鈴蘭見她微微恍惚的神色:“能在這遇上冷小姐,真是好巧,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先離開了。”擦肩而過那瞬,冷聽雨回神,忽而喊過:“鈴蘭……”
冷聽雨轉身,望着那欲離開的身影:“可不可以坐下來聊一會?”
葉鈴蘭未曾回頭,思忖中,她只道:“我和冷小姐之間好像沒什麼好聊的。”
“不,鈴蘭,我沒有敵意,只是朋友之間噓寒問暖而已。”
鈴蘭沒想到冷聽雨如此說來,緩緩轉身時,卻望見她脣邊淡淡的無奈之笑。
咖啡廳裡,迷離的藍調吟唱着淺淺的曖昧。
入座時,葉鈴蘭爲熟睡的嬰孩理了理衣服,冷聽雨見過,眼前的女人宛如蛻變過後,舉止間已儼然流瀉着母性之美,她輕悄挽過耳邊垂落的鬢髮,再擡眼時,才發現冷聽雨一直在看着她,
她不解問:“冷小姐,怎麼了?”
冷聽雨抽回視線:“一直以來在我眼裡你都太普通不過,這句話你可能不愛聽,但以我接觸的環境圈來看,你的確不是我見過最漂亮,最優秀的女人。只是剛剛那一刻,看着你先顧着孩子,再坐下,雖是個細節,又似乎能揣摩到些什麼。”聽雨視線有些凝滯:“是不是他就是被你身上這些特質所吸引。”
這個他,彼此心知肚明。
冷聽雨輕聲一嘆,只是覺得有些難過,抽回目光時,她從包裡取出一包女士香菸,徑自點燃,520的味道帶着絲絲薄荷之味,每次被那冰涼的觸感充斥着胸腔時,她似乎總能感覺到那是對那個男人綿遠的思念。
她別過臉,隔窗而望,望着那輛白色的寶馬,只問過:“你知道我爲什麼喜歡那個牌子的跑車嗎?”
葉鈴蘭看着女人一手持着香菸,微微的捲髮半掩着那張精緻的容顏,眼裡微閃的光澤,像是透着無言的哀愁,煙霧繚繞,若隱若現,鈴蘭順着她的目光,一眼望去:“不知道。”
冷聽雨一笑:“很多年前有個人告訴我,bmw——,爲了他這句話,我一直堅守着。”
“……,”葉鈴蘭念念,
聽雨又深吸着一口:“那個男人就像是我手中的香菸,我越是追逐,卻燃烈的越快,到最後灰飛煙滅,只剩下這殘缺的菸蒂。”她捻熄,只將那菸嘴遞給她看,鈴蘭才發現那一端雕刻着心形的模樣,她若有所思的擡眼,卻見冷聽雨輕微的笑容,她說:“我第一次抽是因爲胃痛,尼古丁可以壓壓那痛感,後來慢慢的就上了癮,”
她一直以爲女人吸菸是一種不良的嗜好,可那一刻,她說:“真的能鎮壓下痛感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那能給我一支嗎?”
聽雨有些錯愕,卻輕輕遞給她,鈴蘭含住脣邊,聽雨湊近,爲她燃了火,鈴蘭深吸過,只覺嗆得刺鼻,她猛然咳嗽着:“咳……咳……不好抽!”
聽雨笑了笑:“可你走的這一年裡,是我見他抽的最厲害的時候。”
“…………”葉鈴蘭怔忡,脣腔裡還有菸絲的味道,指間的煙氣,繚繞的盤旋。
“剛開始的時候,我只以爲他是工作上遇到不順心,後來才發現,他的野心也越來越蓬勃,他的事業越做越大,爲什麼還是讓我感覺到他並沒有我想象中那樣的快樂,後來,我隔着他辦公室的門縫,感覺到他就陷入那樣的沉靜,看着電腦旁那顆仙人球,低頭燃着香菸,一根接着一根的抽,有時走神了,堆積的菸灰落在他指間,他竟毫無觸覺,只看着那紫色的花盆,久久不能回神。”
唰——
菸灰灼燙着她的食指,葉鈴蘭蹙了蹙眉,纔看清青白的菸灰落在指間,烙下一絲紅印,冷聽雨的聲音仍在耳畔:“這一年來他最多的事除了看着花盆,就是前往城投,看着那片‘巴黎城’從圖紙上一點一點躍入眼前。”
聽雨看過那嬰兒車裡的嬰孩,可是,如今她說這些還有意義嗎?!點到爲止:“抱歉!”
葉鈴蘭一笑,再吸上那香菸時,直覺深深的滲入胸肺,彷彿那些撕裂的痛感被漸漸壓下。
“你和湯沛真在一起了?”
她呼吸着,良久的喃了聲:“嗯!”
冷聽雨握在手裡的電話,那段錄音遲遲未播給她聽。既然他們一家三口幸福美滿,她又何必再拆散,到最後,冷聽雨淺笑:“其實也沒什麼事,我說這些只是不想讓別人以爲他到底有多鐵石心腸,卻沒有人真正能讀懂的他。”
葉鈴蘭離開時,她推着嬰兒車,漫無目的在街角徘徊。她坐在附近的公交站臺,曉遲還在熟睡,鈴蘭撫摸着她稚嫩的臉龐,她攤開掌心,看着那顆菸蒂,鐫刻的桃心。
陽光溫暖,她閉眸,掌心漸漸的收緊。
不知何時,電話短信響起,她回神取過,卻見屏幕上閃過那個熟悉的號碼:我想見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