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依舊緊閉着雙眼,可是,我卻能感受到景盛的目光,如同烈火般灼熱。
我本想裝睡到底,可到底,還是沒有他的耐心,有些懊惱地睜開眼。
景盛的雙手支撐在我身體兩側,正一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想起我剛纔聽到的,他和儲謙之間的對話,我驀地感覺心頭一顫。
明明有很多話想要問,卻又不知道該問他些什麼。
固執地與他對視片刻,我終於還是敗下陣來,微微偏過頭:“景盛,我真是一點都看不懂你了。”
景盛看我的眼神,似乎停滯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扯了扯嘴角:“你不需要懂我。”
話落,他起身從牀尾拿了一個服裝袋放在我面前:“換了,下去吃點東西。”
說着,他站了起來,看了儲謙一眼後,順手打開了房間裡的大燈,就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儲謙會意,也跟着他出了門。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我反射性地用手擋住了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適應。
我身上穿的,還是昨晚的那件深v黑色長裙。
我本不想接受景盛的東西,可是睡了一夜,長裙上早已起了褶子,而且,穿成這樣出去也太過招搖,權衡再三,我還是選擇聽景盛的話,換了。
景盛給我買的,是一套運動服,居然連鞋襪和內衣褲都有,而且還剛好都是我的尺寸。
真不知道該說他思維縝密,還是心理變態。
我簡單地洗漱了一下,不甘不願地換上景盛給我買的這一身。
出了門,我才發現原來外面天色很亮,而房間裡之所以會那麼暗,是因爲所有的窗戶都被厚重的窗簾遮住了。
看了眼時間,竟剛過七點。
我也才發現原來我昨夜住的地方不是酒店,而是民房,而且,看起來還有些簡陋的毛坯房,牆壁連粉刷都沒有粉刷過。
下了水泥鋪就而成的臺階就是吃飯的大廳,景盛和儲謙早就坐在圓桌旁,正在安靜地吃早飯。
一旁,還有一對看起來上了年紀的夫婦,正在忙着替他們張羅小菜。
“這是醬菜,我們自己醃的,你們嚐嚐。”
儲謙連忙道了聲謝,而景盛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倒也是捧場地吃了幾口。
景盛吃飯,就跟他做人做事一樣,總是很有節制,再好吃的東西,他都是淺嘗輒止。
果然,還沒吃幾口,他就放下了碗筷。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居然就這樣站在樓梯拐角看他們吃飯,直到那老婆婆發現了我的存在。
“誒,姑娘你醒了?餓了吧?快,來吃點!”
“哦,好,謝謝。”
我有些不自在地點了點頭,扭捏地朝圓桌走去。
我沒有看景盛,可是我能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我身上,就連一旁的老婆婆也發現了,笑着說:“姑娘,你真是好福氣,你男人可稀罕你了!”
“婆婆,你誤會了,他不是我男人。”
不知爲何,我倏地一下臊紅了臉,直覺地擡頭去瞪景盛,卻見他笑着說:“她害羞。”
“景盛你……”簡直胡說八道!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老婆婆半推着坐到了景盛身旁:“姑娘,這有什麼好害臊的?我跟你說啊,阿婆這輩子看過形形色色的人,不會看走眼的。”
老婆婆笑起來的時候,滿臉的褶子,那樣子看起來竟與我外婆有幾分相像。
一直在邊上默不作聲做事的老公公,拿了副碗筷給我後,急忙拉着自己的老伴就往外走。
“老太婆,瞎說些什麼呢?人年輕人的事,你瞎湊什麼熱鬧!走走走,跟我下地去。”
說話間,兩個人拿起了放在院子裡的農具,就越走越遠了。
景盛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給我盛了碗清粥,然後又推了一小碟醬瓜放在我面前:“吃吧。”
“我自己有手,不需要你幫忙。”
話雖如此,我還是乖乖地把他給我裝的粥和醬瓜吃了下去,總不能因爲食物經了他的手,就拿去倒掉吧?
像這種浪費糧食的事,我是做不出來的,尤其是在這大山裡。
我很清楚,什麼叫做“粒粒皆辛苦”。
我現在吃的每一粒米,都是那對老夫妻用汗水和心血澆灌出來的果。
忽然間,我開始想念外婆,十分想念。
那個固執的老人家,不知道是不是還跟以前一樣,不論颳風下雨都要去田裡走一遭,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還習慣把大把大把的零食藏在餅乾桶裡,直到發了黴才捨得拿出來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思實在是表現得太明顯,我剛剛吃完,景盛就輕聲說:“吃飽了?飽了就出發去看外婆。”
我注意到,他說的是“外婆”,而不是“你外婆”。
我發現,景盛真的是有些不太正常。
“景盛,你又在搞什麼把戲?”
我想,他肯定又在醞釀什麼大陰謀,就跟前幾次一樣,準備在我卸下所有防備的時候,再給我狠狠的致命一擊。
沒錯,我夏小滿是沒他景盛聰明,可是,這也不代表我就能任他沒完沒了地耍着玩!
聽到我的話,景盛原本正在收拾碗筷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
“夏小滿,變聰明瞭。”
他臉上帶着笑意,而眼神裡卻是我看不清楚的情緒。
儲謙很難得地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他吃完最後一筷醬瓜,心滿意足地拍了拍肚子。
“我去開車,都這麼些天了,宋一弦跟那頭牛應該也建立起足夠深厚的革命感情了。”
說着,他就拍拍屁股走了。
景盛見狀,也跟着站了起來往外走,走了幾步,他又停了下來,看我:“不走?”
“不告而別是種不禮貌的行爲。”
景盛失笑:“放心,早在你下來之前,我就和他們說過了。他們年紀大了,不喜歡這種送別的場面。”
是嗎?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想跟他走。
“你父親呢?我在這兒等他。”
現在,比起和景盛在一起,我更願意和景柏霖在一起,至少,心裡還能平靜點。
說着,我從揹包裡找出手機,就要撥打電話,卻在翻找通訊錄的時候發現怎麼也找不到景柏霖的號碼了。
我手機通訊錄裡面本來就沒幾個號碼,從頭到尾找了好幾遍都沒有找到,可是我明明存了的。
“父親還在處理要事,恐怕一時半會兒還難以脫身。”
景盛斜靠在門邊,一臉高深莫測。
“要事?什麼要事?”
這太不正常了,景柏霖居然任景盛帶我走,過了這麼漫長的一夜,連一個電話都沒有給我打。
景盛聳了聳肩:“這我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騙鬼呢!
我倏地眯起眼,腦子裡終於有一條線被聯通了。
“景盛,這一切都是你設計的?”
他在我們出發來看景柏霖之前就讓宋一弦準備了牛車,這說明,他早就料準了最後帶我去看我外婆的人不會是景柏霖,而是他。
所以,那天從我坐上他的車開始發生的一切,都是他計劃裡的一部分?
“設計?不,我從來沒有設計什麼。除了……”
“除了什麼?”
景盛沒有回答我,徑自向外走去。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心緒難平。
不知過了多久,景盛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了過來:“夏小滿,你可以選擇在這裡等父親來找你。不過,我得提醒你,前陣子這裡發牛瘟,人人談牛色變。宋一弦找來的,是這一帶唯一一頭健康的牛,信不信由你。”
頓了頓,他又慢悠悠地道:“我有急事要去裡村,今晚就要出發,你有三分鐘時間來決定。”
說完,景盛就坐上了儲謙一早就開過來等在小院門口的車。
我皺眉,心裡萬分糾結。
一方面,我實在不想和景盛再有什麼糾纏,另一方面,我又怕他說的都是真的。
要知道,如果不想徒步走過去,牛車是通往裡村唯一的交通工具,如果景盛說的是真的,那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外婆。
三分鐘到,院子裡傳來車子發動的聲音,看樣子,景盛是真的打算拋下我走了。
我也顧不得想太多,背上包就衝了出去:“景盛,你等等。”
等我一股腦兒衝出去之後,才發現,景盛他根本沒上車,而是斜靠在車邊,抽着煙。
看到我,他的脣角揚起一抹笑,隨後丟掉菸頭,踩在地上:“走吧。”
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我默默在心裡咒罵了他幾聲,最終卻還是沒節操地跟着他上了車。
一上車,儲謙就在前頭調侃地笑:“小矮子,你再不出來,他就要衝進去抓你了。”
不是說讓我自己決定麼?我狐疑地看了儲謙一眼。
“他說讓你決定你就信?”儲謙“嘖”了一聲,“你果然是太……不瞭解他了。”
我瞪了他一眼:“開你的車。”
儲謙張了張嘴,正待說些什麼,卻見景盛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儲醫生,你剛纔說的那個‘他’是誰?我想,你應該不是當着我的面,在討論我吧?”
“有異性沒人性。”
儲謙微不可聞地罵了一句,腳下油門一踩,車子就衝了出去。
景盛像是早就料到了他會有這一招,在我身子向後倒去之前,就攔住了我。
我驚慌未定之間,也忘了躲開他的碰觸,等我回過神來,他已經把手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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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發愣地看着他,一時間竟有些恍神。
“別這樣看着我。”景盛忽的撇過頭來看我,“我會控制不住我體內這股壓抑了三十年的獸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