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九言辦事,絕對雷厲風行。
第二天,我就在電視新聞上看到了昨晚那個事件的相關報道。
不過,報道的重點基本上都放在了馬嶽藏毒販毒,後又聚衆yin亂上,他將面臨非法持有毒品、販賣毒品以及聚衆yin亂等多項指控,酒吧經營方因爲管理不當被責令停業半年,而韓敘傷人的事,則被以正當防衛過當一筆帶過。
在報道出來後的當天,馬嶽那邊就有人向我們這邊提出了和解,表示願意私下解決此事。
這就代表着,韓敘不用官司纏身了,而慕九言也見好就收,讓他委派的律師在得到韓敘的授權後,代替他接受和解,並和對方進行了談判。
結果就是,韓敘不止不需要坐牢,更不需要賠償,對方甚至答應給韓敘一筆數目可觀的營養費。
事發後的第五天,慕九言終於大發慈悲地帶我去看韓敘,不過,讓我覺得意外的是,到了醫院後,他沒有跟着進去,而是找了個藉口離開,讓我和韓敘單獨相處。
韓敘的樣子看起來比五天前好太多,這也讓我放心了不少。
看到我,韓敘卻是苦笑:“下一次,我們見面能不能換個地方?你知道,我不大想在醫院裡見你。”
我知道,他這是想起了上次的事。
我笑了笑,走到他牀邊:“還好這次沒有蘋果。”
韓敘的眸光暗了一下:“沒人送了。”
我自覺失言,連忙道歉:“對不起韓敘……”
“別總跟我說對不起。”韓敘打斷我的話,“月牙兒,我一點也不想聽到你向我說對不起。我是個沒用的人,明說過不會讓你低聲下氣地去求他的……”
話說到這裡,韓敘忽然狠狠地咬住了牙關,看他的樣子就能知道他有多懊惱。
“月牙兒,如果上一次沒有我爸媽的阻撓,你還會在醫院對我說那些話嗎?我也是真的沒腦子,居然會相信你說的那些鬼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景柏霖是那樣的角色,所以想推開我?可是你沒想到吧,推不開的,我爸爲了救我,他……”
話說到這裡,他就沒有繼續說下去了,我想,應該是韓之年爲了救他,做了什麼違心事吧,也就是這件事讓他最終身敗名裂。
我依稀記得那一晚,韓之年和景柏霖通話的時候,他猶豫再三之後說的那一句“你提的條件,我答應了”,以及後來他對我說的那句“別小看一個父親的決心”。
我相信,這件事是韓敘的心頭痛,如果事情真的如依依所說的那樣,韓家就是從韓之年出事之後開始敗落的。
現在,我好像說什麼都感覺很無力,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真正的感同身受。
失去父母的痛苦我也經歷過,所以我明白,此時此刻,任何語言上的安慰對韓敘而言都是蒼白而空洞的。
於是,我沒有說話,我只是握了握他的手,告訴他,我在他身邊。
韓敘笑着回握了我一下:“月牙兒,在你狠心轉身離開的時候,我是真的怨過你,可是我,從來沒有恨過你。之前對你說的,是騙你的。如果說真的有恨,我恨的也只有我自己的無能爲力,恨我自己不能可靠到讓你能全心依賴我。”
聽到他這麼說,我忽然就感覺鼻頭髮酸,我很想忍住,可是眼淚卻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怎麼收都收不回來。
韓敘卻在那頭沒心沒肺地笑:“呵,月牙兒,以前總是我在你面前哭得毫無形象,總算有一回,看到你在我面前哭成這樣了。”
我不理會他的嘲笑,哭着笑:“交情越深,才能越毫無形象,按照我們的程度,我們應該算得上是過命的交情了吧?”
韓敘看着我,笑了一下,卻忽然擡起頭來,單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是啊,我欠你的可不只是一條命呢……”
我以爲他是在說這一次,慕九言出手讓他免除了牢獄之災的事,擺了擺手,道:“沒你說的那麼嚴重,慕總其實是個好人。”
韓敘就那樣靠坐在牀上,久久未動。
過了許久,他忽然終於把手放了下來,直視我:“月牙兒,慕九言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個商人,而商人的本質,就是利益。”
不知道爲什麼,聽到韓敘說起商人,我忽然又想起了景盛。
“也許……他也是個不合格的商人呢?”
聽到我的話,韓敘忽然沉靜下來,他目光如炬,像是要把我整個人都看穿看透似的:“你喜歡他?”
喜歡慕九言?
我不確定,我到底是不是喜歡他。
可是,像慕九言這樣的男人,根本就沒有讓我討厭的理由吧?
他是我的老闆,現在又保住了韓敘……
雖然很難開口,可是我,還是選擇對韓敘直言:“我準備追他。”
我不知道韓敘對我的感情是不是還跟之前的一樣,但是哪怕有一點點可能,我也不能讓他有一丁點兒誤會。
我以爲韓敘會大發雷霆,沒想到,這一次,他卻說:“不錯。相信遲早有一天你會成功的,畢竟,在追人這件事上,你很有經驗。”
聽到他的話,我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韓敘看着我傻呆呆的樣子,伸手彈了我的腦門一下:“怎麼,我表現得這麼大方,你感覺到很失落?夏小滿,我可是風流倜儻的韓大少,不會在你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的。”
我感覺不是很有真實感,可是,額頭傳來的疼痛感又是那樣清晰。
“是啊,你可是風流倜儻,魅力無人能及的韓大少,有一大卡車的女人爭着搶着想要嫁給你呢。”
“嗯。”韓敘笑着點了點頭,他臉上的傷口已經結了痂,讓他看起來比以前多了一分男人味,“月牙兒,等我這次傷好了,我準備帶着我媽離開鹽城到處去走走,醫生說這樣對我媽的病情有好處。你要是想我了,就給我打電話。不過我要照顧我媽,還結交各地的女孩子,估計會很忙,可能沒時間接你電話。”
乍聽到韓敘這樣說,我心裡還是感覺到有些傷感的。
但是我,還是替他感覺到高興,他能這麼想,就代表他是真的走出來了。
我相信,之前我認識的那個陽光開朗的韓敘很快又會回來的。
“那我會一直打你電話,一直打一直打,直到你接了爲止。”
“奪命連環扣啊?”韓敘假裝害怕地感慨了一聲,“夏小滿,你這樣緊迫盯人,小心慕九言被你嚇跑。你以爲人人都是景盛,就好你這一口嗎?”
說到景盛,韓敘忽的停頓了一下:“月牙兒,按我對你的瞭解,我之前還真怕你這個榆木腦袋會爲了景盛選擇孤獨終老,現在,我也算是放心了。”
我低下頭,看着自己的十指,沒有說話。
如果這樣他才能放心,那就讓他這樣以爲吧。
我走出韓敘病房的時候,外頭,已經是夕陽西下,韓敘的病房正對着走廊大片的窗戶,火紅的夕陽映照在玻璃窗上,溫暖得讓人感覺到炫目。
慕九言就那樣站在夕陽的餘暉裡,渾身沐浴着金光。
他揹着光,我只隱約看到一個人影,可是我就是知道,那就是他。
一個人的神態,只是一個身影,就能看出來了。
我出來的時候,他似乎正在看着窗外的景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等到我走近了,他才發現我的存在。
他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多問什麼,只是自然而然地牽起我的手,輕聲道:“走了,回家。”
他說的那句“回家”自然到不行,我看着他寬闊的背,那一刻,居然想,如果他真的是我的男朋友,似乎也不錯。
可是,這個想法剛剛從腦海中閃過,就被我立刻打散了。
雖然我不知道慕九言爲什麼會提出讓我追他這樣的要求來,可是我沒有一刻忘記過,他心裡早就已經有了人。
我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是誰,也許是姚特助那晚說漏了嘴提到的那位白小姐,他曾經的未婚妻,也許是其他什麼人……
可無論那個人是誰,都不可能是我。
所以我想他,只是心血來潮而已。
上車的時候,我還是很真誠地對他說了一句“謝謝”,他沒有應聲,不過,看他的眼神,應該是很嫌棄我的這一聲“謝”。
“等一下,陪我去赴個約,我不希望你到時候還叫我慕總。”
我疑惑地看着他:“不叫慕總叫什麼?”
他卻是皮笑肉不笑地反問:“你說呢?”
我說?我頓時覺得有些頭大。
“慕先生?慕老闆?大boss?”
我想破了腦袋,卻見慕九言看我的眼神變得越來越冰冷。
到最後,我實在受不了他的冷凍視線,縮着脖子問:“直接叫你的名字嗎?慕九言?”
這一回,他的視線終於不再那麼冰冷了:“可以叫得再親暱一些。”
我吞了吞口水:“九……九言?”
慕九言又看了我一眼:“不要結巴,聲音也不要抖。”
我鎮定了一下自己,清了清嗓,又喊了一遍:“九言。”
這一回,慕九言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我以爲關於稱呼這件事到這裡就結束了,沒想到他卻語不驚人死不休:“如果覺得叫名字不順口,你也可以選擇叫我親愛的,或者是……老公。”
這……
不要了吧!!
我自然是不敢直接拒絕他,只得迂迴地問:“那個……我們要赴的到底是什麼約?”
爲什麼我總覺得怪怪的,尤其是他的要求。
相較於我的戰戰兢兢,慕九言只是無比淡定地丟給我兩個字:“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