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美,那個聲音是從什麼地方出來的?”我邊跑邊問。
她思忖了一下,答道:“應該是偏屋的客房方向,我記得住在那裡的只有三元。”
當我們到了那裡時,客房門前已經圍了一大羣人。
屋裡的慘叫聲依然在持續着,讓人想象不到,三元乾瘦的身體裡,居然隱藏着那麼大的肺活量。
大井正用力的撞着房門,但看起來他實在不是幹這行的料,撞了老半天,門依然好好的關着。
我不耐煩的從對面拿來安全斧,幾下將門鎖砸爛,然後將門一腳踢開了。
只見三元滿臉驚恐地蜷縮着身體,躲在牆腳裡,滿屋子都是惡臭,有沒有搞錯,究竟他看到了什麼,居然會被嚇成這樣!
“給他一杯威士忌,然後帶他去洗個澡,等安靜下來了,再通知我們。”我轉頭叮囑道,有兩個侍女微微向我欠身,一個去倒酒,一個將他扶了起來。
又折騰了好一會兒,三元才從癲狂的狀態中平復下來,但就算這樣,坐在客廳沙上的他,依然全身都在抖着,連酒杯也拿不穩。
接着,我們耐心的聽他講述起不久前遇到的那場恐怖經歷。
原本幾分鐘的事情,在他斷斷續續的描述裡變得冗長起來,講到有些地方,他甚至滿臉恐懼,從嗓子裡出一陣怪異的“哧哧”聲。
我們耐着性子,花了好幾個小時聽他反覆的抱怨、咒罵,最後好不容易纔聽出個所以然來。
“抱歉,你說的太過離奇了。”我輕輕搖晃着手裡的高腳杯,淡然說道。
“你不信?”三元紅着眼睛,滿臉憤怒的盯着我。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說道:“我有幾個疑問。先,你說客房裡的燈突然熄滅了。但據我所知,高橋家主屋和偏屋的供電纜是同一條線路,如果客房電路出現問題的話,沒理由主屋會不受到任何影響。
“可剛纔供電一直都很穩定,電燈就連輕微的閃動都沒有。”
我喝了一口紅酒,繼續說道:“再來,你說曾下過雨?但你仔細看看。”我一把拉開窗簾,夜空露了出來。
只見漆黑的天幕上,炯燦的繁星,如寶石一般鑲嵌在黑幕中,一閃一閃的,就像在嘲笑着大地上疲倦而又不知道自己疲倦的人。
“不可能!剛纔明明有下雨!”三元站起身,神經質的大叫着。
“那我們去你房間外看看吧。”
我不願和他辯解,領着所有人到了偏屋客房的窗下,那裡的天空就和其它地方一樣,並沒有任何下過雨的痕跡。
我從地上隨意抓了一把土,湊到三元的眼前說道:“你看,這裡的土是乾燥的,就算你的房外有下局部雨,那麼土也應該會被雨滲溼,這說明什麼,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三元全身僵硬,身體又不由得抖了起來。
“接下來,我們一起到你房間裡看看。”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走上了樓梯。
進了客房,我將窗戶拉開,用手電筒往外照了起來,仔細觀察了附近的情況,我頓了頓,又說道:“三元先生,你剛纔說過有個黑影想要打開窗戶擠進來?但這實在不合乎邏輯。
“先這裡是三樓,四周也沒有可以攀爬的地方,就算那個傢伙用的是梯子,但想要打開窗戶,也一定會踩到窗戶底下的檐上邊,可是你看看……”
我將頭伸出窗外,朝下指了指,說:“你看檐上邊,那些被粗心的下人偷工減料,沒有認真打掃而累積下的灰塵,還好好的在上邊,檐上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所以,我想你今晚看到的一切,全都是幻覺。”
三元痛苦的抱着頭跪倒在地上,他的身體開始抽搐,嘴裡喃喃大吼着:“我沒有瘋,我真的看到了!我是真的看到了,我還看到有個小孩緊緊的趴在我背上,他用手掐住我的脖子,想要殺死我!”
“這種情況更好解釋!”
我的語氣冷了起來,絲毫不帶憐惜的說道:“三元先生,我曾聽說你是日本金融界有名的花花公子,身旁的女人一定不少吧!那究竟你強迫多少懷了你孩子的女性,將胎兒打掉呢?”
“不知道!我沒有!從來沒有!”三元的神經開始崩潰了,他的喉嚨裡不由得出一種難聽的嗚咽聲。
“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一點良心。”
我蹲下來,直視着他那雙已經失去了神采的眼睛,沉沉地說:“或者是你的良心在作祟吧,又或許那些打掉的胎兒一直都是你內心的隱患,再加上最近三元家的財政出現危機,你害怕銀行強行接管三元集團,到時候你就什麼都沒有了!
“過大的壓力,再加上許多因素的作用下,讓你患上了突性精神病,也讓你看到了幻覺,你所謂背上的孩子,在心理學上講,應該就是你害怕的東西。”
“我沒有!”三元大叫着。
“你有!你就是在害怕。”我的聲音也大了起來,“你害怕那些被你害死的胎兒,有一天會回來找你!”
“不是!”
我冷哼了一聲,淡然道:“三元先生,我建議你抽時間去見見心理醫生,或者嘗試一個療程的森田治療法,那應該對你很有幫助。”
丟他一個人在客房裡,我和由美走了出去。
“沒想到你的嘴這麼厲害。”由美欽佩的說。
我微微一笑:“是不是開始覺得和我交易完全是賺到了。”
“那倒沒有,只是人家對你越來越有興趣了。你真的還不到十八歲嗎?怎麼做事比八十歲的人還狡猾和老練!”
“妳這算是讚美嗎?”我苦笑一下,飛快衝四周望了望,然後壓低聲音問道:“三元那件事是妳搞的鬼吧?手段夠高明,妳究竟是怎麼弄的?”
由美滿臉詫異的望着我,說道:“我沒有啊,剛纔聽到他的驚叫聲,我自己也是嚇了一跳。雖然我是真想把他給嚇個半死,但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時候嚇走他,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我一愣,然後皺起了眉頭。
她說的很對,現在趕走三元確實沒有好處,而且還會給她帶來麻煩,以由美那麼精明的人,應該不會做這種蠢事。
那三元遇到的就是真有其事了?還是,那只是他做的戲?
如果那傢伙有那麼深的城府和演技,以後由美這小妮子就麻煩大了。
突然,我感覺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東西。
我思忖了一下,等大井等人跟上來,問道:“你們有沒有誰看到上衫先生?”
“沒有,上衫先生一直都待在自己的房間裡沒有出來過。”身後的一個侍女恭敬的答道。
“剛纔那麼大的騷動他也沒出來?”
“嗯。”侍女點點頭。
一絲不安的感覺浮了起來。
“糟了!”我拔腿就向上衫保所在的客房跑去。
只見上衫保的房門輕輕的掩着,推開門,立刻便有一股陰冷的涼氣迎面撲過來。
上衫側躺在牀上,似乎熟睡了的樣子。
高橋由美撇了撇嘴,輕聲道:“你太多心了,他不是睡得好好的嗎?”
“不對,我還是有種不安的感覺。”
我的神色凝重起來,慢慢地走到牀邊,伸出手想要將他搖醒,就在手接觸到上衫身體的一剎那,我感到了一股十分陰寒的氣息。
上衫的身體再無法保持平衡,瞬間平躺到牀上,頓時,所有人都驚呆了,有人甚至恐懼的大叫起來。
只見他的眼睛睜的斗大,死死的盯着窗戶的位置,嘴脣沒有絲毫血色,驚恐莫名的臉上更鋪了一層薄霜。
他,早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