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假?但是,下一期的稿子……”
“我已經趕好了!”
這裡是程都市商業街附近一座寫字樓中的辦公室,而這個房間則是《九州異聞》的編輯部。眼下,在靠門處的一張辦公桌旁,正有一個女人端莊地坐在椅子上,而她的面前,站着一個長相平平,卻頗有些書卷氣息的男人。
女人穿着一塵不染的白色毛上衣,雖然看上去並沒有精細地打扮,但卻光彩照人,只能說是天生麗質。眼下,她的手中正放着一張假條,上面的簽名是:夜永咲。
“明天就要過去了,所以今天把假條給你。我剛纔去找主編來着,但是沒看到他,所以就麻煩你明天幫我轉交了。”
站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顯然就是遞交假條的夜永咲。他正在對着女人侃侃而談,顯然是從一開始就沒有考慮過“被拒絕”這個選項。當然了,在這個限制比較寬鬆的編輯部裡面,本來就從來沒有多少請假被拒的例子,想來這次也不會例外。
“難怪你從前幾天開始就瘋了一樣地加班趕工,錄音工作也催着我趕緊完成……”
女人嘟噥了一句,卻是沒有說什麼苛責的話,而是聳了聳肩,答道:“知道了,我會幫你轉交的。”
“謝謝啦,黃璃。”夜永咲嘿嘿笑着說,“會給你帶點兒特產回來的。”
“少來!”名叫黃璃的美女沒好氣地朝他擺了擺手,“別說那些不實在的,你不過就是到三環外去一趟,坐動車也不過就十分鐘而已,給你兩天假都已經是大發慈悲了。”
的確,夜永咲要去的地方,其實也並不遠。就在程都市西北方向三環外的犀浦鎮,從火車北站坐動車,五元錢一張票,十分鐘就可以到,就算坐地鐵也不過就是一會兒的工夫。也就是說,如果他沒有什麼急事的話,即便每天下班之後再過去都沒有問題。居然還要專門請假,如果在比較嚴格的地方,這種假是絕對不會批准的。
幸運的是,主編大人向來比較和善。而身爲副主編的黃璃就更不用提了。
“話說……你要去幹什麼?”黃璃好奇地問道。
“嗯,倒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兒。”夜永咲撓了撓自己的腦袋,“主要是……現在不是到冬天了嗎?我家老媽新給永咭那孩子套了一牀新被子,想讓我給她送過去。當然,本來送個快遞其實就可以了,但是她還想讓我看看永咭她在大學的生活怎麼樣,同學之間交往如何,有沒有談戀愛之類的……”
“原來如此……”黃璃點了點頭,“所以你就要請假兩天,在學校蹲點監視她?”
“別說的那麼難聽嘛。”夜永咲笑道,“什麼叫蹲點監視,只不過是‘突擊檢查’而已。永咭那孩子成績一直不錯,沒什麼好擔心的。不過在平時的生活上——她大大咧咧的,難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我也想跟她的輔導員談談,瞭解一下情況。再怎麼說她都是我親妹妹,這點兒關心總還是需要的。”
“管得太多可是容易被討厭的。”黃璃衝他眨了眨眼,“我要是有一個像你這麼愛操心的哥哥,早就一腳把他踢開了。”
“哈,誰知道呢!”
夜永咲又是一笑,剛打算回到自己座位上去,黃璃卻突然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問道:
“對了……去年十月份的那個事件,你妹妹是不是也有參與?”
夜永咲的身體僵了一下。
去年十月份的事件……毫無疑問,黃璃指的是那個,猶如夢魘一般的“荒林小屋”事件。
老實說,那一直是壓在他心頭上的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因爲不管是那之前還是那之後,他所碰到的所有靈異事件幾乎都得到了完美的解決,只有那一次——
四角遊戲、七夜鬼談、生人墓、生魂……這些他經歷過的靈異事件,雖然同樣離奇叵測,但卻都會在最後畫上一個結尾。唯有那座荒林小屋,夜永咲雖然帶着妹妹和那個蕭胖子逃了出來,但是直到現在,那殺人復仇的蘋果樹精應該還佇立在那座小屋之外,靜靜地等待着下一位訪客。儘管它們本來或許沒有惡意,但不知什麼時候,或許就會有人誤入小屋,不小心吃掉了一顆蘋果,而成爲它們憤怒的犧牲品。
……算了,多想也無用,畢竟那現在已經與他無關了。
夜永咲嘆了一口氣。
“是啊,我妹妹也被捲入那個事件了。只不過她那兩天發了高燒,幾乎整整兩天都在昏睡,差點沒把腦子燒壞。那時候發生的事情,她也都不知道。對外界就說是殺人事件了。我當然不會跟她說什麼,還有那個胖子,我已經叮囑過他了,不會有事的。”
“叮囑?”黃璃一挑眉毛,好奇地重複道。
“嗯……”夜永咲點了點頭,“我嚇唬了他一下,對他說了些我自己的猜測,分析了一下他的心理——嘿嘿,其實都是我編出來嚇他的,我哪懂什麼心理學啊,只不過我是寫小說的,編點說法還不容易?……總而言之就是給他一個信號:你心裡在想什麼我都知道。而且那胖子唯唯諾諾的,看上去還挺聽話,料想他也不會和永咭亂說。如果他真的說了,以永咭的性格,肯定會打電話來質問我的。”
看樣子,夜永咲雖然對那個蕭胖子沒有什麼好感,但在某種程度上還是對他有一定的瞭解和信任的。
“唔……”黃璃沉吟了一下,卻是問道,“對了,我記得你從林子裡面出來的時候,給我打的那通電話裡面,曾經提到過一個‘玉佛像’,是不是?”
“哦,好像……嗯,是有的。”
夜永咲想了想,肯定地說道。
“那是那個郝冰導遊的配飾,據說是請高僧開過光的。當時你不是還問我能不能拿回來嗎?不過郝冰導遊死前似乎是把那玩意兒託付給胖子了,所以我就交給他了。”
“這樣啊……”
黃璃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似乎是在考慮着什麼。正當夜永咲覺得她可能還有話沒說,待要再問,黃璃卻突然從她的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紙,拿起鋼筆寫了起來。
“喂,你在寫什麼?”
夜永咲湊了過去,他倒着一看,只見那紙條上方端端正正地寫着兩個字:
“請假”。
夜永咲眉毛一動,他突然有了一種不太妙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