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以前,蕭陶然經歷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個靈異事件。作爲郊遊社的一員,他跟隨着當時的劉英傑學長等人,前去參加一個所謂的“農家樂”活動,卻沒想到,偏離了原本預定的路線,在濃霧之中進入了那座被護佑,亦可說是被詛咒的小屋。
而這,僅僅是災難的開始而已。
蕭胖子和我們大多數人一樣,他的世界並不廣闊,僅僅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圈子而已。夜永咲總以爲他接近永咭是出於什麼特別的目的,但是實際上,只是因爲他和永咭兩人是新加入社團的人而已。對他來說,比起不知道該不該用敬語來打招呼的前輩,當然還是同級的夜永咭更親近一些。
在他的世界裡面,一些都還是那麼平和,每一天每一日都是如此,偶爾有些變化,卻也不會影響這份平靜的氣氛。
而他也一直認爲,這份平和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
是的,那個早晨,當那一聲慘叫劃破了空氣,傳到他的耳邊,他就已經知道,世界開始發生變化了。
劉英傑死了,然後是莫語冉學姐,再接着……
平靜,就是在那個時候崩塌的?
蕭陶然在害怕,本能讓他比起那些不可相信的人,更加傾向於不親近的人。八個人踏入的荒林小屋,最終卻只有三個人活着出來。
他垂下頭,看着自己結實的胸脯肉前掛着的那枚玉佛像。
活着……出來……
但是他忘不了那個時候,當他在林中追隨着夜永咲的那幾不可見的身影和足跡艱難跋涉的時候,趴在自己背後的那個女人。她的聲音雖然微弱,但是確確實實傳到自己的耳朵裡了;她的身體輕盈,但是不管哪一處,他都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據說人的靈魂淨重三十五克還是二十一克來着?那就是他那時揹負的重量麼?
當夜永咲對他說出真相之後,蕭陶然撿起那塊似是被遺棄在草地上的玉佛像,長久無語。
她的身體,她的香味,都在那一刻模糊了他的記憶,一切蕩然無存。那個時候的她,真的是鬼魂嗎?還是確實存在的呢?當然了,鬼魂也有可能是確實存在的……那麼,或許是他的幻覺呢?
怎樣都有可能。蕭陶然不由得這樣想到。因爲不管是真實還是虛假,現在都已經不復存在了,哪怕當做一場夢也好,能夠糾正他或贊同他的人,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不要擅自接近靈異。”
夜永咲是這麼精告他的,而胖子也一直以爲,自己會遵從着這句話生活下去,用平凡來裝點自己的一生。
奇怪的是,自從擁有了那塊玉佛墜之後,蕭陶然似乎變了一樣。或許經歷了這樣的事件,本身就有磨練人心的能力,周圍的人都說他更加成熟了。但是不僅如此,蕭陶然總感覺着,那塊玉佛在不知不覺之間影響着自己。他還是不擅長說什麼笑話,但是卻可以好好和別人交流了,不再像是以前,要麼半天不吭聲,要麼急急躁躁說一句話。佛像確實有着安神的作用,當他想睡的時候,只要把眼睛一眯就會沉入夢鄉,到了早晨,自然而然就會醒過來,精神出奇得好。
簡直就像是電視廣告一樣。
當注意到這都是那枚玉佛像的功效時,胖子有些興奮地想着。
以前怎麼跑都跑不動的一千米,他現在可以堅持下來了,原本一上課就開始犯困,現在卻能精神百倍地聽講了。胖子覺得這枚佛像真的有種難以言明的神秘力量,他感覺或許自己的下半輩子就靠它了。
另外,關於郊遊社幾人遇害的事情,由於那位大叔主動攬下了一切,加上學校方面也不想把這事情搞大,他和夜永咭也只是被叫去訊問而已。胖子堅持“一問三不知”原則,除了他在走出荒林之前親眼所見的那些,別的什麼都不知道;而夜永咭就更簡單了,由於發燒而一直昏睡着,甚至連發生了命案這種事她都是等清醒了之後才知道的,只要照實回答,當然不會有什麼問題。
荒林小屋的事情就這麼沉沒在了衆人的記憶之中。知道的人不會說,不知道的人也沒有問,看樣子,祥和的生活似乎能夠繼續下去呢。
由於出了這樣的事情,再加上郊遊社只剩下兩個人了,連基本的社團成立條件都不夠,毫無疑問地解散了。但是蕭陶然和夜永咭之間的關係卻很不錯,畢竟夜永咭本來就是個自來熟,對於已經認識的人也向來不會排斥,而蕭陶然更樂得和她做朋友。
然後,就是距今幾個月之前的事情了。
暑假期間,沒人知道蕭胖子是怎麼過的,也沒有人會去過問。他們只知道,當假期結束,蕭陶然從家鄉返回,整個人彷彿又發生了一次變化。
他變得有些陰沉了。雖然用“成熟”、“穩重”這樣的詞也可以形容,但是毫無疑問,所有認識他的人都感覺得到,他的臉上似乎籠罩了一層陰霾。
他好像碰到了什麼難以解決的憂心事一樣,雖然在人前,該說的說,該笑的笑,但卻好像少了一份活力,總是像被什麼事情困擾着一般。就算問他,他也不會說,只是輕輕一笑帶了過去。
幾天之後,當又一屆新生踏入這所大學之時,他託一個學生會的熟人提出了申請,成立“靈異研究會”。會長是他自己,而副會長則由好友夜永咭來擔任,其餘的成員,都是他新招來的幾個新生。由於有人幫忙,再加上這個小社團不需要申請任何資金,條件又都滿足,學生會很爽快地答應了。就此,靈異研究會於蕭陶然手中誕生了。
成立社團之後,在前期的幾次討論會之中,蕭陶然很快就確定了第一個研究計劃,即關於“招靈術”的研究,進行各種召靈的實驗,窺探靈異現象的發生。
沒人知道,爲什麼他突然開始執着於召靈,又爲什麼突然對靈異着迷。一向行事溫吞的他,這一次卻可說是雷厲風行。到底是什麼促使他做下了這樣的決定?這和他那突然轉變的性格又有什麼關係?
直到現在,恐怕除了他以外,還沒有人知道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