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一下子就揪起來了,猛地回過頭去,可是那幽暗的樓梯間後面,一個人都沒有。
張佳餚察言觀色,問道:“你們倆到底在這幹什麼?真是死者的親戚?”
“你們倆”不過三個字,卻聽得人周身冒涼氣。
我一咬牙,擡腿就想上樓去看看,可腳步又有點遲疑,真的看到了什麼,我到時候該怎麼辦?
我知道,有人對我帶着圖謀。
張佳餚忽然猛地一拍手,把我嚇了一跳,只見他如夢初醒似的說道:“我知道了,你們倆也是爲了讓親人沉冤得雪,纔來調查疑點找證據的吧?那可太好了,咱們就強強聯手,合作共贏!”
說着從懷裡拿出了一疊資料來:“等一起調查出了蘇晗真正死因,你們有仇報仇,我寫我的獨家披露!”
我壓下了心慌,現如今,能有個大活人在這裡陪着我,簡直是祖墳上冒了青煙了,更何況……他追查的事情,確實跟我不謀而同。
蘇晗嘴那麼緊,根本問不出什麼來!
張佳餚的那些資料裡還有對周邊村民們進行的採訪。
村民們一致認爲蘇晗是個怪人,身爲陰陽先生,不踏踏實實的幹起名和看墳山這種正事,反倒是經常出門,無量坊常年大門緊閉,一個月不見回來一次,找他給孩子收魂總要吃閉門羹。
而蘇晗最後出現的那一天,很不對勁兒。
他少見的出了門,還買了好酒好菜,自稱要招待朋友,看樣子心情不錯,要有什麼好事似的,有人問他是不是找到老婆了,他笑而不答。
村裡人就好個八卦,那天全想着看看來不來外地女人,可惜脖子伸得到跟大鵝一樣長,也沒盼到進村的土路來人——無量坊後面臨海,土路是必經之地。
但就算他們沒等到人,還是看到無量坊那天晚上燈火大亮,人影幢幢,熱鬧非凡,但是不長時間就偃旗息鼓,一切重歸於寂,自此之後,蘇晗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後來法醫驗屍,說蘇晗就是那天死在吊扇上的。
自此以後,無量坊開始鬧鬼,時不時的,就有人看到潑墨似的暗夜之中,某扇窗戶自己亮了燈,又滅了,還有人聲稱,聽見了裡面有女人嗚嗚的哭聲。
更有甚者,說自己家雞鴨不見了,窩裡有血跡,一直滴落到無量坊上鎖的大門裡。
鬧鬼之說,甚囂塵上,村民們說蘇晗肯定陰溝翻船被鬼迷送了命,自己也要化厲鬼找替身呢!
我心裡倒是越來越不是滋味。
這麼說來,蘇晗那天一場高興,卻盼來了一個死。
害他的人他不僅認識,關係還非同一般。
這是一場原因不明的背叛。
但是蘇晗並沒有變成污穢,他分明還是自由的。
中間一定還發生了別的事情。
“現在輪到你了!”張佳餚兩隻眼睛亮閃閃的:“你跟蘇晗,是什麼親戚?”
“遠的很,”我一邊繼續翻動那些複印紙,一邊說道:“他是我堂表姨的兒子,在親戚里名氣很大,這一次……”
我沒說下去。
一提起了蘇晗來,這是個什麼感覺?心疼?
心疼也心疼的馬後炮,知道沒用,但管不住。
不僅像是心裡扎進一根刺,那刺還像活了一樣在我心裡來回翻攪。
張佳餚看出我臉色不好,訕訕的說了一句節哀順變,又接着問道:“他有沒有跟你提起過,他身邊的朋友什麼的?”
我搖了搖頭:“他不愛說關於自己的事情。”
張佳餚有點失望,又問道:“我能不能去各個房間都看看?”
“走廊最裡面一間不行。”
“毛問題。”張佳餚比了個ok的手勢,一邊觀察一邊說道:“你哥這個房子的風水格局,那簡直就是專門跟普通房子背道而馳,不像是住人的,倒像是住鬼的。”
我心裡一動:“你懂風水?”
“專門採訪這一類新聞採訪久了,略知皮毛。”他的神色倒是沒有說話這麼謙虛:“方位全是趨兇避吉,要給自己招災的樣子,全是引陰不引陽,不知道是個什麼說頭。”
對了,他說過,我不適應這裡的環境。
難道他早就未卜先知,知道自己要以鬼的身份住在這裡?
籠罩在蘇晗身上的神秘面紗,似乎一層接着一層。
張佳餚轉了一圈,表示雖然遺憾沒找到真兇,但從無量坊的風水佈局入手,也能寫個不錯的稿子,不虛此行,最後又神神秘秘的問:“爲什麼最後一個房間不能打開?”
我展露出個神秘笑容:“好奇害死貓。”
張佳餚有點失落,說近期還是會再來,我一邊幫他收資料紙一邊說,那到時候無量坊遊覽門票要用新消息來換。
正在這時候,我在裡面看到了一張照片。
照片裡是一張擱在證物袋裡的卡片,上面是個是個被煙霧籠罩的太極圖,水墨畫的。
可淡漠模糊的,像是太極的水中倒影。
“這是什麼?”我就問道:“跟蘇晗有關係?”
“這是蘇晗死的時候攥在手裡的東西,”張佳餚聳聳肩:“但目前沒人知道這個圖案代表個什麼意思,手捧刺蝟,無從下嘴。”
我留了個心眼兒,生磨硬泡將那張照片要了過來。
將他送出去的時候,天色也暗了。
現在最怕的,居然是白天,天晚了心裡反而安寧。
因爲,能見到蘇晗了。
果然,落日餘暉散盡,蘇晗真的從樓上下來了。
可是我看着他,卻覺得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一隻看不到的大手猛地卡住,一下子透不過氣來。
因爲他身邊,真的還有另一個我。
我愣愣的望着那張出現在鏡子裡無數次的臉,卻頭一次覺得這麼陌生。
那個“我”跟在蘇晗背後,用我平常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口氣的說:“哥,我陪你一起去!”
蘇晗還是個面癱臉,應了一聲“嗯”。
那個“我”身上,穿着那身從浴室裡面不翼而飛的衣服。
“哥……”我聽到自己的牙齒在上下碰撞的咯咯作響:“哥……我纔是薑茶……”
但是蘇晗好像根本沒看見我,彷彿我是透明的一樣。
而“我”也當我是空氣,揉了揉自己的腳,是個活力十足的樣子:“那個大嘴老孃們兒,我上次就看她不順眼,咱們再碰上她,非得打的她爸爸都不認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