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守靈夜一過,便要把周老爺子下葬。也不知道周開河使了些什麼手段,周老爺子的屍體沒有去火化,而是進行土葬。
前來弔唁的人基本上全到了,幾個年輕力壯的大小夥子已經準備好,只等樑叔一聲令下。樑叔穿着那件黃色的道袍,幾天沒洗都有些污垢了。不過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棺材上,也沒人去看他的衣服。
“時辰已到!起棺,送周老爺子前往新宅!”樑叔這幾句話聲音深沉而渾厚,看樣子以前他沒少接這樣的活兒。
悲壯的嗩吶聲一起,八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擡起了棺材,身後是披麻戴孝的周家人。周開河在最前面舉着引魂幡,杆靠在胸前,而幡卻掠過頭頂,一隊人浩浩蕩蕩的奔着村後的小山而去。
引魂幡這一古老的風俗緣自於人們認爲,一個人死後,靈魂會在它熟悉的地方飄蕩,這樣的話,人就不能順利到達陰間。於是,人們就想出並設計製作出引魂幡,用它來控制死人的靈魂,幫助靈魂到達陰間。不過周開河舉的這引魂幡卻沒什麼用,周老爺子的魂魄此刻還泡在酒瓶裡呢。
墓地的位置當然是樑叔給選的,位於村後的小山坡上。《葬書》有云:“葬者,乘生氣也。夫陰陽之氣,噫而爲風,升而爲雲,降而爲雨。行乎地中而爲生氣,發而生乎萬物。人受體於父母,本骸得氣,遺體受蔭。蓋生者,氣之聚凝,結者成骨,死而獨留,故葬者,反氣入內,以蔭所生之法也。” 墓地要選擇有生氣的地方,也就是我們常說的風水寶地,只不過這樣的風水寶地越來越難找了。即使有這樣的風水寶地,大多被歷朝歷代的風水先生髮現,用作達官貴人的陵墓。而建國幾十年來大搞經濟建設,又是修路又是建樓的,也不知道佔了多少這樣的好地方。
別看樑叔是個不折不扣的神棍,喪葬風水這一套他還是懂的不少。墓地依山而建,四周全是密林,山腳下還有一條常年流淌的小河,雖然算不上是什麼風水寶地,可也比一般的陰宅選址強上很多。
到了墓地,棺材按照樑叔的要求被擡着繞墓地三週,樑叔喊了一聲“落棺”,幾個人便小心翼翼的把棺材擡放進事先挖好的坑裡。一番填土過後,樑叔讓周開河把引魂幡插在了墳頭,周家人一陣燒紙痛哭,出喪儀式也就結束了。
周開河見已經完畢,便對大家說:“諸位費心,先請到酒店用餐吧。”這正合樑叔的意,他還等着拿錢呢,這一次指不定他能撈多少油水。
我和肖建銘跟在周開河後面,樑叔卻是跟周開河的那些朋友交談起來。周開河的朋友大多也都是有錢之人,用樑叔的話說,這叫做發展潛在顧客。看他們相聊甚歡,估計又得有無辜的肥羊自願走上砧板任樑叔來宰。
“周老闆,那筆生意你考慮的怎麼樣了?”我看向樑叔的功夫,一個半頭花白,穿着中山裝的老頭湊到周開河身邊,看起來得有六十多歲,不過精神很健碩,聽他的語氣,跟周開河應該相當熟悉,並且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家父的喪事剛結束,我暫時不想考慮這件事,等過幾天吧。”
周開河不想多跟這個老頭說話。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對他們生意人來說,生意是最重要的,哪有放着上門的買賣不做的?
老頭見周開河不想跟他談生意,便悻悻地獨自走開了,臨走前對着周開河冷冷的丟下一句話:“你最好快點考慮。”
老頭態度如此的蠻橫,周開河竟然沒有什麼發怒的反應,真的很奇怪。不過我現在可沒時間管這個老頭和周開河的生意,周老爺子的魂魄還在瀘州老窖的酒瓶裡等着我幫忙呢。
酒店裡的感謝宴真心不錯,一桌子菜肯定不便宜,不過對於周開河這樣的商人算不了什麼。這幾天在周開河家裡那叫一個舒服,好吃好喝好招待,晚上不用守夜,還能跟樑叔擠一塊睡大覺。如今就要離開回到聚福館,我都捨不得走了。
“樑大師,這幾天你徹夜爲家父超度,真的辛苦你了。”周開河向樑叔敬了一杯酒,言語間滿是對樑叔的感謝。
“周先生太客氣了,我爲周老爺子超度也是積功德的事,這點辛苦不算什麼。”樑叔也真好意思說得出口。這三天晚上他一天不在,剩餘的兩天晚上則一直在二樓的臥室上睡大覺,別說超度了,就連點香燒紙這樣的事他都沒做一件。
樑叔還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臉上掛着微笑,看起來挺和藹的。別人不知道還以爲他這是平易近人,我卻知道這跟老油條之所以微笑,是因爲拿到錢就要走了,心裡還不知道怎麼高興呢。
感謝宴上,剛纔的中山裝老頭也在,此刻正盯着樑叔看,不會他也把樑叔當成什麼真的大師了吧,樑叔這顧客發展的也太快了。不過我看老頭的眼神並不怎麼友善,難道他被樑叔騙過,懷恨在心卻又不敢說出來?
除了中山裝老頭,警局的王局長,也就是那個該死的胖警察也赫然在列。就是因爲我那次“借”了一下他的山地車,從此他跟我結下了樑子,說起來真鬱悶。沒想到周開河人脈還挺廣的,連警察局局長都這麼給他面子。
“諸位慢用,我和徒弟還有法事要做,先行告辭了。”
樑叔衝衆人微微一鞠躬,便要拉着我和肖建銘回去,臨走前還得給別人留下個得道高人的形象。這個老雜碎,他倒是喉嚨腫的吃不下東西,我和肖建銘還得吃啊,可又不能不給他面子,只能不捨得放下筷子,跟樑叔回了聚福館。
一路上樑叔哼着小曲,嘴裡斜叼着煙,眼上還整了一墨鏡,一邊走一遍踢着路上的小石頭,整個一老流氓的形象,看起來他挺高興的。
“樑叔,我倆想請個假,這幾天熬夜太累了。”熬夜累是假,幫周老爺子調查事實是真,不過這件事可不能讓樑叔知道,只能找一個這樣的理由。
“看你們兩個這幾天表現不錯,准假,薪水照樣給你們。”樑叔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我們,看來這老雜碎心情真的挺好,不僅准假還照常給我們薪水,跟平時的吝嗇鬼簡直判若兩人。
謝過樑叔,我和肖建銘便買了兩條好煙,跑到了警察局。來警察局幹什麼,當然是調取周老爺子車禍時的監控錄像了。
正好王局長在周開河那裡,不用擔心他對我的活動進行阻撓,而副局長吳坤又是樑叔的鐵桿信徒,加上我的一條好煙,監控很快就調取了出來。
要說看監控錄像也挺麻煩的。因爲周老爺子沒跟我倆說具體的車禍時間,我和肖建銘只能從早上一直到晚上的這段時間挨個查看,眼睛盯着屏幕半個多小時,脖子都要僵了。
“小喬,快看這裡。”肖建銘那裡率先發現了情況。
屏幕上是一輛藍色的寶馬,正是周老爺子的車。藍色寶馬在單行道上正常行駛着,速度也不快,突然藍色寶馬後面一輛黑色桑塔納從右側超車,桑塔納的速度極快,一瞬間就消失在監控畫面裡。與此同時,藍色寶馬竟然一個180度急轉彎,迎面撞上了開來的卡車,瞬間寶馬車被撞飛,一直飛出去十幾米,不斷翻滾着,直到十幾分鍾後消防車的到來才把裡面周老爺子的屍體擡出來。
不對啊,從監控裡我並沒有看出什麼異常。
“想不到周老爺子車技這麼高,180度大漂移啊。”旁邊的肖建銘喊了起來,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周老爺子玩漂移幹什麼,難道他不要命了?更何況在這種單行道上,180度的急轉彎難度很大,即使是專業車手也不一定能完成,更何況瘦的皮包骨頭的周老爺子了,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老肖,放的慢一點,對,就是桑塔納過去的那一段。”
肖建銘按我的話放慢了監控中的畫面,這一次看的十分清晰。在桑塔納從右側超出的瞬間,一團黑影從桑塔納的車窗裡飛出,直飛進藍色寶馬車裡。只是黑影的速度太快,儘管監控畫面已經放到最慢,還是不能看清黑影的樣子。不過有一點已經可以確定,那團黑影十有八九是個鬼,周老爺子是被那團黑影迷惑了心智,然後黑影縱車急轉彎撞向迎面的卡車。
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桑塔納裡的人來者不善,想必也是一個練就邪法的人。只是不知道他與周老爺子有什麼深仇大恨,非得將這樣一個老人置於死地。
從監控裡能得到的信息也只有這麼多。離開警察局前,我去看守所看望了一下孫強他們三個,將剩下的一條煙給了他們。看到我這個“殺人狂魔”給他們送煙,孫強他們三個簡直是感激涕零。而之所以這樣做,我也是爲了以後能在孫強身上得到張姓老闆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