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望着向知達,向南依的聲音柔柔的響起,語氣卻十分堅定,“二叔、二嬸,這件事情我幫不上忙,抱歉。”
“南依你……”
“也不用你做什麼,就是打個電話而已。”
垂眸,向南依眸光微涼,“那聲‘大哥’只是尊稱,我和他並沒有很深的私交,甚至連他的電話號碼也不知道。”
一聽這話,陶婕不禁和向知達對視了一眼。
很明顯,他們並不相信向南依的說辭。
真的沒有任何交集的話,怎麼可能會以兄妹相稱呢!
稍有些不悅的瞟了向南依一眼,陶婕的語氣怪怪的,“我和你二叔從來也沒有求過你什麼,就這麼一件事你居然也不肯幫忙嗎?”
“二嬸,我無能爲力。”
“你這孩子……”
向知達緊緊的皺起眉頭,剛好說向南依什麼,卻見陶婕揮手阻止了,“行了、行了,還說那些沒有用的幹什麼。”
語氣中的不耐煩任誰都聽得出來,分明就是有意爲之。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向南依再待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和向知達打了聲招呼,見對方沒有理會,她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推開門就離開了。
沉默有一個最大的好處,那就是能學到從話語中無法得到的人性,假如還想學得更多,那就要繼續一聲不吭。
就像她知道,人會因爲貪婪,而想得更多的東西,卻會在不知不覺間把現在所有的也失掉了……
隨着病房門關上,陶婕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
“白養了這麼大,沒想到養出了個白眼兒狼來,你自己看看吧,這就是你的好侄女,和你那個倒黴兄弟一樣。”
“我怎麼知道這孩子這麼死心眼兒!”
“她那是死心眼兒嗎?”陶婕微瞪着眼,“就是沒有良心,一點都不懂感恩。”
怎麼說他們都養了她這麼多年,沒想到這麼點小事她都不肯幫忙,以後還能指望她做什麼。
越想越氣,連帶着看向知達也有些不順眼。
本來她就因爲他生病的事情心焦,還有何怡昕在這鬧騰着,所以這階段她的心情就一直很焦躁,剛好今天藉着向南依這件事徹底爆發了出來。
*
走出醫院的時候,向南依和往常一樣準備往姜亦眠單位的方向走,心裡想着待會晚餐是在外面吃還是回家吃。
迎面見到何怡昕和趙儼的時候,她只輕輕點了下頭,卻連腳步都沒有停下。
“南依,今天怎麼走這麼早?”
“臨時有些事。”
趙儼輕笑了下,語氣熟稔自然,“晚點要帶你怡昕姐和蕊蕊去嚐嚐法國菜,你也一起去吧,先別那麼急着走了。”
向南依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倒是何怡昕剜了趙儼一眼,“你沒聽南依說有事啊,哪還有時間和咱們去吃飯啊!”
“我這不是……”
“不耽誤你們上樓了,我先走了。”
說完,也不再理會他們的反應,向南依徑自轉身離開。
其實距離姜亦眠下班還要好一會兒時間,不過她在附近轉轉估計就到點了,總好過繼續待在這兒。
才走了沒幾步,手環忽然震了一下。
她疑惑的擡手掃了一眼,發現是一串陌生號碼,不過後四位倒是有點印象。
忽然想起之前溫知夏留給她的電話,向南依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接起。
“你好,請問是向小姐嗎?”熟悉的女音溫柔響起。
“嗯,你是……”
“我是溫知夏。”她似乎笑了,“不知道你今天有沒有時間,方便賞光和我喝杯咖啡嗎?”
確定是她打來的電話之後,向南依就隱約猜到了她的意圖。
“如果今天不方便的話,改天也可以。”大概是擔心她會拒絕,溫知夏又急忙補充了一句。
“方便的。”
事實上,向南依原本是想要回絕的。
幫她那兩次,只是舉手之勞,並沒有想要得到她的感謝。
但她看溫知夏的態度,似乎很堅持。
易地而處,她也不是很喜歡欠別人人情,所以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赴約。
“你現在在哪,距離市中心的購物商城會不會很遠?”
“不會,我大概幾分鐘後就會到。”
“那剛好,我也在那附近。”頓了頓,溫知夏才又接着說,“我們就約在車站旁邊的那間咖啡廳吧,待會兒見。”
“好的。”
掛斷電話之後,向南依給姜亦眠發了一條信息,告訴她自己在購物中心等她,讓她下班之後過來。
收起手機放回口袋裡,她搓了搓發涼的手,忽然有點想念顧安塵。
要是他在的話,就可以幫她暖暖手了。
慢慢悠悠的朝着市中心那邊走,向南依看着路上來往的行人都是陌生的面孔,耳邊充斥着嘈雜的聲音,可一想到心裡某個角落藏着的人,忽然就覺得安定極了。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下意識的轉頭看向了自己的左手邊,像是他就在她旁邊的樣子。
內心深處有他的存在,在她眼裡如陽光般絢爛的顧安塵,所以就算再遇到什麼事,她似乎都沒有特別的在意。
誠然,二叔和二嬸的態度讓她很不喜歡,但卻不會再影響她什麼了。
生活不可能像她想象得那麼好,但也不會像她想象得那麼糟,人的脆弱和堅強都超乎自己的想象。
有時候,她可能脆弱得一句話就淚流滿面;可有的時候,她又發現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長的路、度過了很長的歲月。
想想小眠和她說的,其實很有道理。
她說,“做你自己就好。”
因爲……
別人都有人做了。
所以,隨便二叔他們怎麼要求她、怎麼怨怪她,只要不涉及到顧安塵,她默默走開就是了。
與其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她更希望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希望以後生活中的每一個時刻,都能像油畫那樣美麗。?
她在心愛的畫布上畫畫,畫出笨拙的自由、畫下一隻永遠不會流淚的眼睛。?
一片天空,還有屬於天空的羽毛和樹葉。?
畫下早晨、畫下露水。
以及,屬於她和顧安塵,溫暖而又甜蜜的愛……
*
向南依到咖啡廳的時候,溫知夏剛好也纔到了一會兒。
在她對面坐下之後,向南依的目光下意識的落到了桌面上的一些畫具。
畫筆、畫紙、顏料……
察覺到她的視線,溫知夏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淡淡微笑,“想學着畫一幅油畫,所以就買了一些相關的用品。”
“這是你自己特意選的嗎?”指着其中的一支畫筆,向南依微微蹙眉。
“是老闆推薦的,因爲我本人不是很懂這些。”
想了想,向南依還是如實相告,“你買的這種,是尼龍油畫筆,它的筆鋒非常硬,在繪製過程中很難畫出豐富的筆觸,而且一旦筆毛髮生變形就再也不可能恢復了。”
“那我該用什麼?”
“豬鬃是油畫的基本用筆,適合大面積的塗刷可以形成豐富多變的筆觸和肌理,最好的豬鬃油畫筆筆毛應在3—5釐米左右,毛色微黃,呈半透明狀富有光澤。”
小的時候,爸爸給她買的是一款上海出產的松鼠牌油畫筆,很好用,只是現在很難買到了。
據說是因爲現在的豬都是在很短時間就出欄屠宰,沒有長的鬃毛可以用來做筆了。
她現在用的是一款進口的豬鬃油畫筆,價錢並沒有貴到很離譜,墨綠色的筆桿,很有感覺。
滿眼欽佩的望着向南依,溫知夏靜靜的聽着她講解,儼然一副“小迷妹”的樣子。
“看樣子我被老闆欺騙了,是嗎?”她無奈的一笑,“真的要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否則我是一點都不懂繪畫。”
“不客氣。”
“向小姐很瞭解畫筆之類的,你是會畫油畫嗎?”
點了點頭,向南依沒有否認,“我是油畫專業的學生。”
“難怪……”
輕嘆了一聲,溫知夏面露猶豫,“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請你幫忙?”
“你說。”
“除了油畫筆,還有其他需要注意的畫具嗎?”頓了頓,溫知夏淡笑着和她解釋,“我想自己親手畫一幅畫油畫送人,但是實在對這方面沒有了解,也沒有認識的朋友從事畫家的職業,所以想麻煩你幫我列張清單。”
“可以呀,我現在就寫給你。”
說着,向南依從揹包裡拿出了小巧的記事本和鋼筆,認認真真的開始羅列一份購買清單。
溫知夏眼中充滿感激的看着,反而覺得更加不好意思了,“原本是想要請你喝咖啡感謝你的,結果又麻煩你。”
“這沒什麼的……”
“我最近還在找油畫老師呢,可惜我過階段就要回S市了,不然就可以請你來教我了。”說到這兒,溫知夏順口問了一句,“向小姐是在哪裡讀大學?”
“S大。”
“真的嗎,你也在S市?!”
向南依微微點頭。
大概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這樣吧,未見不識,相識便相知。
雙手接過向南依寫好的清單,溫知夏見她連相應的品牌和價格都標註清楚,甚至有一些還畫出了商標,心裡不禁一暖。
“等你回了S市,如果方便的話,可以請你來教我畫畫嗎?”一邊說着,她從揹包裡翻出了一張照片遞給了向南依,“這就是我想畫的。”
照片裡是一男一女,人近中年的樣子,男人一身英式燕尾服,合體莊重,顯得十分高貴;身邊的女人穿着歐洲復古的宮廷裙,優雅又迷人。
他們並沒有刻意的擺什麼造型,就是那樣隨意的站在那。
女人笑望着鏡頭,男人笑望着她。
笑的是她惺鬆的鬈髮,整齊的挨着她的耳朵,輕軟如同花影,癢癢的甜蜜涌進了他的心窩。
“這是……”
“是我的父母。”提到他們時,溫知夏溫柔的一笑,“他們結婚的時候因爲一些原因沒有去蜜月旅行,剛好今年兩個人有時間,而且又快到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了,所以就出國去了,剛好回他們定情的母校去轉一轉。”
“真好……”向南依清淺的笑着,眸光溫軟,“他們的感情,一定很好。”
含笑着點頭,溫知夏也是一臉幸福,“爸爸很寵媽媽,甚至遠在我之上,從名字就能看出來了。”
“名字?”
“我媽媽姓夏,所以你懂了嗎?”
知夏、知夏……
原來是這個意思。
“我很喜歡你的名字,寓意太美好了。”向南依覺得,這大概是這世上最動人的告白了。
“雖然這樣講有些太不謙虛了,不過我自己也很喜歡。”
“你剛剛說想學油畫……”
聽向南依提到剛剛的話題,溫知夏眼神期待的對她說,“我不是想要學習到多麼高超的畫技,只是想親手畫這幅畫而已,重點是他們之間的感覺,而不是一定要畫的多像,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嗯。”
“那……”她又試探着問了一遍,“你方便教我嗎?”
“如果你不嫌棄我的技術,樂意效勞。”
直到向南依答應的那一刻,溫知夏的眸光頓時便亮了。
喝了一口咖啡,她嗅着濃郁的香氣,聲音柔柔的響起,“這樣說可能會有點奇怪,但我真的是第一次見你就覺得很親切,有一種想和你交朋友的慾望。”
聞言,向南依微怔,隨後淡淡笑了。
她都不知道,原來自己還有這樣的魅力。
不過……
被人“喜歡”的感覺的確不賴,至少比讓人討厭強得多。
更何況,她也很比較喜歡和溫知夏聊天的感覺,溫溫淡淡,讓人很難生出排斥的心理。
這世上有一種友誼,是彼此都不喜歡多說,但即使默默相對也能息息相通的人。
“嗯……”溫知夏沉吟了下,“南依,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當然。”
“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纔好,上課的費用由你來定,到時候直接告訴我就行了,因爲我的時間比較自由,所以課程安排也是儘量讓你方便。”
其實向南依並沒有打算收她的錢,溫知夏就只是想要學會怎麼畫這一幅畫而已,並不是一個特別浩大的工程。
而自己之所以會答應她,是因爲她父母之間的感情很讓人感動。
現在這個社會,能攜手走過一生並且這樣恩愛的夫妻,真的不多了。
再加上,他們一家三口的那種幸福,讓她很羨慕。
從她第一次見到溫知夏時,她心裡就不禁在猜想,生有那樣一雙乾淨、澄澈眼眸的女孩子,一定是在一個充滿愛和溫暖的家裡長大的。
事實證明,她猜的一點都沒錯。
“對了,這個送給你吧!”溫知夏從揹包裡掏出了一個小罐子,遞給了向南依。
她疑惑的接過,好奇的打量着。
“是我媽媽自己烤的餅乾,很好吃的。”她語氣輕鬆的玩笑道,“本來今天是爲了謝謝你前兩次幫忙才找你出來,結果沒想到又要麻煩你,免得你被我嚇跑了,還真得趕快賄賂你一下。”
要是溫知夏拿的是別的東西,向南依指不定就會婉言謝絕了。
但是餅乾嘛……
眨了眨眼,她的眸光有些微的亮意。
手工曲奇餅乾呢,一定很好吃、又香又甜的口感。
“我爸爸比較喜歡吃鹹口,但我更偏愛甜一點的,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慣?”
“能……”
向南依想,要是她自稱吃甜食第二,估計沒人敢稱第一了吧!
人家都是無辣不歡,她是無甜不歡。
被溫知夏“投喂”了一塊,才一吃到嘴裡,向南依的眸光不禁一閃。
這個味道……
和爸爸給她買過的一款曲奇餅乾,口感一模一樣!
剛剛溫知夏說,這是她媽媽自己做的。
可是,這不是英國Fortnum&Maso的曲奇餅乾嗎?
一直爲英國皇室提供甜品。
緩緩的擡眸望向溫知夏,向南依這才恍然。
怪不得她會拿餅乾給她吃,而不擔心自己會覺得這禮物太“輕”,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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