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人都低低發出笑聲,茹貝不自覺的低下頭更加不好意思了,石磊落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茹貝跟他表白的場景,又看着她現在羞澀半掩面的怯怯表情,只想拉着她在懷裡吻吻,頓覺得一屋子的人都礙眼極了。
“咳……那個,我沒事了——”石磊落清一下嗓子出聲,打破一室靜謐,曹中華和護士們都是倏地一愣的回過神來,跟着清嗓子。
“那個,護士妹妹,這病人一時半會兒的也死不了,你們都出去吧,醫生也不用進來檢查了,華子,榔頭,美人,走……都出去吧。”曹中華雙臂一張,將一羣看熱鬧看的不捨離開的人全都攔了出去。
隨着“咔嚓”一聲關門輕響,屋裡就剩下茹貝和石磊落兩人了,空間裡又恢復了安靜,而且比之前更靜,無一絲聲響的室內似乎可以聽到腦袋裡血管跳動的聲音。
茹貝當時也是氣的失去理智了纔會扯着石磊落不顧他重傷而邊打邊吼,此時冷靜下來,他又這樣眼神殷切的凝望着她,終於讓她意識到剛纔的舉動是有多麼的轟動了,一時更窘,腦袋越來越低都要垂到胸前了。
石磊落想要坐起身,可是傷口重新裂開,他稍稍動一下就疼痛難忍,最後只好放棄坐起身的打算,改用手拽拽杵在身前不動不動的“雕塑”。
茹貝被他拉着坐在牀邊,垂眉順目的小聲問,“怎麼了?不舒服麼?”
石磊落見她終於說話,微微露出一笑,“嗯。”
茹貝擡頭看他,口氣裡不自覺的緊張,“哪裡不舒服?我去叫醫生吧……”
“不用——”石磊落嘴角的笑意更甚,“醫生就在我面前,就看她願不願意救了。”
羞怯的視線終於對上男人滿含笑意與深意的雙眸,茹貝面頰一紅,“說什麼呢!”
“你說我說什麼?”石磊落拉着她的手不放,一本正經的問,“茹醫生願意救我麼?”
隨着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茹貝慢慢的又恢復了本性,高傲的一瞥下巴,“當然得看病人如何表現了!”
如果他肯聽她的話好好接受治療,她自然是會答應他的一切要求的,包括結婚。
兩人含沙射影的話對方都聽懂了,石磊落心裡是歡喜的,可是想到一隻胳膊無法動彈,心裡又蒙上了一層憂鬱,“我現在這個樣子,你確定你是……喜歡我的?”
既然已經表白了,也不差再把話說的煽情露骨一些,茹貝擡眼直直的看着他,“難道我喜歡的是你的左胳膊?這是可以燉湯喝還是可以炸排骨吃呢?”
石磊落聽着茹貝的回答,哭笑不得,這女人腦子裡都在想着什麼亂七八糟的啊——
“你今天可真是給我長臉了!估計我們整個部隊上都知道我石磊落的媳婦是個潑婦,而且還是個思維脫節的女人了!”
“那你這是嫌棄我了麼?”
“怎麼敢?”石磊落笑,而後又嚴肅起來,“可是……我說是真的。我知道我的胳膊很可能恢復不了了,我很可能會成爲半個廢人。”做不了特種兵,做不了軍人的,而且連正常生活都會受到影響。她有更好的選擇,犯不着委屈自己跟着他的。
“不會的。”茹貝皺着眉頭擺擺腦袋,而後捏緊了手裡的大掌,認真的道,“石磊落,你是一名特種兵,你在進行各項體能訓練的同時,肯定也進行過心理素質的訓練吧……所以,你也應該知道一個人的心態有多重要。可是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裡是一個優秀的特種兵該有的精神狀態?”
“我再優秀,也已經是過去了——”
“不!”茹貝急急反駁,“這些不會是過去!只要你現在肯振作,肯正視這件事,並好好的接受治療,還是有恢復希望的!你還可以繼續做你想做的事情!”
石磊落沒說話,眸裡的光芒慢慢轉移,盯着天花板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會兒,他忽然轉頭,看着還一直殷切看着他的茹貝,忽而笑道,“我好想再聽一遍你在訓練場跟我說的話。”ptiw。
聽見那句話,似乎會讓他重新燃起鬥志。
茹貝彆扭的轉過臉,“纔不要說,你一點都不聽話,我爲什麼要說給你聽?”
“那你爲什麼現在來看我?”
“哼,伯母一大早給我打電話說你‘越院’了。我想你喝我那麼多湯,我費了多大的心思煮的啊,好不容易把你治好一些了,你居然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你要是再怎麼樣的話,我之前的努力不是白費了麼?我不希望我的努力白費,所以我纔來的!”茹貝斜眼,認真的道。
石磊落聽她說着言不由衷的話,忍住笑問,“那你現在是要怎麼樣?要我吐出來還你麼?”他已經怎麼樣了,恐怕又得臥牀一些日子了。
茹貝皺眉,一想象那幅畫面就覺得噁心,這人到底腦子在想什麼?是怎麼說出這麼令人作惡的話?
見他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談治療的問題,茹貝有些生氣了,“石磊落,你可以稍稍表現的成熟一些麼?你現在說的話,哪裡像一個特種兵說的?簡直就是無理取鬧的小孩!”
“特種兵也是人,不是神!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堅強如鐵,不可能永遠都不倒下!”而他現在,就已經疲憊了,想要倒下了。
“可是,你現在不能倒下啊,你現在倒下了,你這輩子,就真的起不來了……”茹貝轉身重新看着他,“伯母說,你現在的左臂需要器械固定,然後慢慢開始治療。你要是再像今天這樣任性自虐,會加劇這條胳膊的神經受損程度,那麼很可能就真的沒救了!石磊落,我知道這恢復的過程會很辛苦,但是咬咬牙挺過去,總比一輩子都活在陰影中好呀!”
石磊落一向強勢自信,也與家庭環境有關。從小跟着爺爺奶奶長大,幾乎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來了部隊上,雖然一開始也受了些苦,可總的來說還是一帆風順的。又因爲他本身能力確實非凡,幾年下來又得了這麼多榮譽,他這一生,到目前爲止,可以說還沒有遇過真正的挫折。所以,他堅強的心理素質都是建立在一帆風順的基礎上,建立在一種無人能出其右的優越感之上,而現在人生中出現了一個大浪,將這個一帆風順打破了,甚至將他變成了一個不完整的人,那麼這個賴以生存的心理狀態,自然也在會這個時期浪蕩不平。
可茹貝一時不明白這些,所以想不通那麼堅強從不服輸的石磊落,怎麼會在這件事情上受到如此沉重的打擊,只好牟足了勁兒繼續勸,“你不相信我的話,你總得相信醫生的話吧,騙你又沒好處拿,爲什麼你就是不肯振作呢?”
房間裡又安靜下來,隔了很久,石磊落長長的嘆息一聲,“那……那如果最後還是無法治好呢?”
茹貝心裡一顫,聳一下肩故作輕鬆的道,“那你就學楊過吧,我做你的小龍女,好不好?”
石磊落眸光一亮,轉過頭不敢置信的看着溫柔對着他笑的茹貝,內心的震驚無法形容。
知道他心裡還在懷疑着方纔她的表白,茹貝癟一下嘴,而後才道,“我剛纔在訓練場說的話,都是真的。既不是同情你,也不是爲了鼓勵你接受治療而哄你的。我回去,不是爲了專門見懷恩哥,而是參加面試。我一直想做空姐你知道麼?我已經大四了,在開始找工作了,各家航空公司正在招人,我也報名了,前幾天回去是去參加n航空公司的面試。我知道那個時候不應該離開你,可是你那天對我的態度也不好,我生氣嘛。
當然,後來我也去見了懷恩哥,不過,我見他是因爲他還是我的朋友啊,而且,懷恩哥還幫了我最好的姐妹一個大忙,所以,請他吃宵夜表示感謝。
其實……心裡對你的感覺,很早以前就朦朦朧朧產生了,只是,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太惡劣了,我不想喜歡你。可誰知,某人攻勢太強,最後還是打敗了我心裡反對的那個小人兒。”
茹貝說完,美麗的容顏溫溫一笑,看着他問,“我這樣說,你聽明白了麼?你還會不分青紅皁白的亂冤枉人,還把無辜的懷恩哥扯進來麼?”
石磊落心裡的震驚一波接着一波,一向囂張跋扈的態度此時完全拿不出來了,反而扭扭捏捏支支吾吾,英俊的臉滿是尷尬和窘迫。
茹貝逮着機會嘲笑,“你現在這幅模樣是在愧疚麼?”
石磊落瞪眼,忿忿仇視,揚手過來想擰她。
茹貝一把掐在他伸過來的右手上,故作生氣的道,“我還有事沒問你呢!你剛纔說,你喜歡我都是假,還取笑我上當受騙了!這些都是真的麼?”
都說最毒婦人心,果然不假。他現在身受這麼重的傷,她居然真捨得使大力擰他的右手。石磊落沒出息的齜牙咧嘴,迫於某人的“暴力”,連忙改口,“我都是說着玩的,我喜歡你,一直都喜歡着你!啊……疼,疼,放手啊……”
還是第一次親耳聽見他說喜歡呢,茹貝想着總算是挽回剛纔丟臉的一局,手下力氣未鬆,狡黠的笑着,“剛纔後兩句說什麼呢?我沒聽清,再說一遍——”
“茹小貝!你個潑婦!啊……我錯了,我說我喜歡你,一直喜歡你!”
“……就只是喜歡麼?”某人眨巴着銅鈴大眼,美麗的小臉都是迷惑,顯然不滿意這回答。
“那還要怎麼樣啊?你又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喜歡還不夠麼?他這輩子除了老媽,就喜歡了這一個異性動物。而且,早知道喜歡這個異性動物要受這麼苦,他就不喜歡了。
石磊落從未追求過女孩子,也是第一次談戀愛,根本不知道女人的心裡想什麼。茹貝見他疼的齜牙咧嘴也不說那三個字,想必他笨腦子裡根本沒有這三個字,失望的放手了,“笨死了!不解風情的木頭!”
石磊落拿回自己的右手放在脣邊不停的呵氣,而後又放在身上蹭幾下,惱怒的低吼,“茹小貝,你以後再這樣動手,別怪我還手啊!”
“哼,我怕你不成?”茹貝視線在他左臂上溜達一圈,“楊過再厲害,好像也打不過小龍女的吧,畢竟,獨臂嘛……”
“喂,你不能不刺激我啊?”真沒見過這麼狠心的女人,專門揭人的傷疤。
“不能!”茹貝起身,雙手被在後面,高傲的道,“本姑娘才貌雙全,將來還會有一份體面無比的工作,相信追求我的人會從地球排隊到月球。所以,某人若是獨臂的話,我得重新考慮考慮了——”
“得!”石磊落氣得咬牙,“茹小貝,你不就是想激我麼?”
“哼!”
“行!看在你哭着跟我表白的份上,我答應你接受治療!”
哎,這人吶,明明自己想通了還要彆扭的找一個臺階下。
茹貝心裡一鬆,差點就要蹦起來,可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冷冷的用鼻子出氣,“也不知道是誰先喜歡誰的!”12267378
眼見石磊落又要發飆,茹貝笑着逃了,“你先繼續休息吧,我去找醫生,等會兒讓醫生來看看你的情況!”
外面,胡秋萍早就趕來了,被守在門口的曹中華攔住了。曹中華早在幾年前就見過胡秋萍了,自然是認識,禮貌的領着胡秋萍到了一邊的休息室,把上午發生的事情一滴不漏的講了一邊。
胡秋萍聽完,一邊抹眼淚一邊笑,“我就說這是對兒冤家!得,我不進去打擾他們,我站外面看看就行了。”
茹貝推門出來時,看見胡秋萍巴在門邊,嚇了一跳,“啊,伯母,您什麼時候趕來的?”
胡秋萍拉着茹貝走開幾步,低聲問,“怎麼樣?說服沒?”
茹貝笑着點頭,“嗯,他答應了,看樣子,情緒也平復了。”
胡秋萍閉閉眼長長舒一口氣,而後睜開眼看着茹貝笑道,“還是媳婦兒有辦法呀!”
“伯母……”
又要石後。“還叫伯母,恐怕要改口了吧!”
“啊?”茹貝一驚,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