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掌嘴二十的婢女

戰國四公子之首的孟嘗君有個門客名叫馮瑗,爲孟嘗君去封地薛城收債,馮緩非但沒收回債反而把全部的債券都當着那些債戶的面給燒燬了,孟嘗君很是惱怒,聽馮緩一番解釋後依然不悅,後來孟嘗君與齊王不睦,罷相退歸薛城,薛城百姓扶老攜幼相迎,孟嘗君這才感受到當年馮談毀券收買人心的好處,這就是著名的“狡兔三窟”的典故鐘太監不是那種大字不識毫無自知之明的糊塗太監,心裡也隱隱擔心自己離開杭州之後這生祠會被人給拆了或者挪作他用,他原打算是託張其廉、包涵所等官員幫忙照看,但他也知道自己與這些官員並無深交,若他回京能居內廷高位掌大權,那麼杭州的官吏自會奉承,根本不用擔心生祠被拆,可一旦居冷門監局,誰還會搭理他,這時聽了張原的一番話,豁然開朗,尖聲大笑起來,說道:“張公子堪稱咱家的良師諍友,咱家聽你的,既然杭州百姓稱咱家爲西湖功德主,那咱家就再做一次大善事,建一個養濟院一”太監笑聲有點癟人,尤其是在靜夜裡,簡直夜梟一般,張原聽得寒毛直豎,幸好鐘太監很快就不笑了,說道:“張公子,建養濟院要好多銀子吧,咱家雖有些積蓄,可也不能全貼進去啊,明年回京還得四處打點呢。”張原微笑問:“公公肯出多少銀子買名聲?”

鐘太監思付片刻,咬咬牙道:“不超過一萬兩的話,咱家還能籌措。”張原道:“那公公就出九千兩銀子吧,公公,在下還有點私心,想請公公相助。…,

“私心?…,鐘太監笑呵呵道:“你說,咱家能幫得上的會盡量幫你。”人有私心纔好結交嘛。

張原說道:“寶石山下養濟院,公公若獨自籌資興建並收容救濟那些病殘孤獨,怕是一萬兩銀子還不夠,而且公公一人出銀太多還會被一些小人議論說公公貪墨,我以爲公公出銀八千兩就足夠,另外的錢物公公可向杭州城中那些官紳富戶勸募,有公公首倡,再募集上萬兩銀子應該不是難事,以後公公回京,這養濟院還得交與官府管理,但只要有焦狀元的碑記在,那籌建養濟院的仁義名聲就永遠是公公的一”“張公子深謀遠慮,想得周到,想得周到。

”鐘太監連連點頭,尚存的一點顧慮這下子也徹底打消了。

張原又道:“前日我曾對公公說過,我族叔祖在山陰建了一個義倉,由我充當社正,但我年幼位卑,至今才勸募到幾千石糧一”沒等張原把話說完,鐘太監就已明白張原的“私心”笑道:“咱家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勸咱家出銀九千兩,建養濟院八千兩,另一千兩捐給你山陰義倉是吧,原來這便是你的私心,哈哈”張原作揖道:“請公公成全。”鐘太監感慨道:“張公子,咱家雖是內官,卻也知書達禮,這麼多年從朝廷到地方,閱人多矣,還真是沒見過你這樣沒有私心的,你有古賢人之風,讓咱家由衷敬服一咱家先前說了,一萬兩以下咱家承受得起,咱家就出一萬兩,八千建寶石山養濟院,二千助你山陰義倉。”銀子由一千變二千,張原當然高興,鐘太監說他沒有私心這絕對是錯看了他,人怎麼能沒有私心呢,只不過他眼光壯闊深遠一些罷了,當下深施一禮:“公公高義,張原代山陰受災民衆拜謝公公。”鐘太監拉着張原坐下,笑道:“咱家捐助兩千兩銀子,那是要留名的,到時你寫那山陰義倉記得提到咱家的義舉。”

張原笑道:“那是自然,但公公這二千兩銀子還是折算成米爲好,如今紹興、杭州米價騰踊,往常一兩銀子可買兩石米,現在只能買一石,但松江一帶卻未遭受旱澇災害,米價穩定,公公是否可以派兩艘官船去松江購買四千石糧運至山陰,這樣山陰百姓受惠更多?”松江米價雖比山陰便宜近一半,但若是民船、商船去買米,從杭州到嘉興就有五個稅關,把米從松江運到山陰,稅費、船費、傭工費也差不多抵得兩地米糧的差價了一鐘太監搖頭笑道:“張公子啊張公子,你的糝明無人能及,咱家偏偏就喜歡你的精明,你只管在南屏草堂專心求學,除了向焦狀元求那篇碑記外別的都不用你操心,待你下月底回山陰,必有四千石米隨你一道還鄉。”張原今夜遊說鐘太監,說動鐘太監出萬兩巨資,若是以四百年後的人民幣來衡量,萬兩白銀大致相當於七百多萬人民幣,杭州織造署雖說油水足,但萬兩白銀對鐘太監來說顯然不是小數目,可鐘太監捐出這樣的巨資非但不肉痛,反而心情愉快,這就是張原的本事。

答應了要爲鐘太監求焦琺寫養濟院碑文,張原不敢怠慢,心裡想着該怎麼向焦老師開這個口,這事一定要辦好初九這日,張原參加了寶石山鐘太監生祠迎塑像、受香火的儀式,浙江省的三司大員都來恭賀,秦民屏帶着八名土兵去靈隱寺把鐘太監的木雕像擡到寶石山上,自來生祠都是造福一方者離開後,百姓感懷其德,這才建祠紀念,鐘太監還在杭州,生祠就已建好,還自己親自參加迎像上香,這真是奇聞,東陽木雕匠人手藝精湛,依着鐘太監的模樣造像竟有五、六分相似,裝束打扮依那三寶太監鄭和的模樣,沿途頗有民衆圍觀看熱鬧,沒看到有頂禮膜拜的,竊笑腹誹的倒很多,所以說鐘太監一離開杭州其神像就被拖出去當柴火燒了的可能性很大,所謂杭州百姓稱鐘太監爲西湖功德主是張原當日杜撰的,但若養濟院建成,鐘太監就真是西湖功德主了,百姓會感其恩德的,寶石山生祠或能長久一焦琺年事已高,不能象黃汝亨那樣每日上午到居然草堂授課,三日來一次,接受諸生問難,九月初十這日上午,鬚髮如雪的焦狀元來到居然草堂,在座諸生各以本經向焦狀元提問求解惑,焦琺思路依然敏捷,易、書、詩、禮、春秋,。。問必答PS,諸生平日的疑難一朝豁然而解,歡喜自不待言一一一張原的本經是《春秋》,他的提問是關於《春秋》的辨體,焦琺指點道:“夫《春秋》雖爲褒貶時事而作,然亦有不盡然者,有人事斷者、有論理者、有辨疑者、有公世者、有發明者、有重教者、有重戒者、有徵驗者、有感慨者、有屬望者、體各不同,難以律視。芶於此不明,作文必不入式,欲其科目,胡可得也?近來斷體能言之,至於他體,則懵如也。間有識者,要亦暗合,非能真知其的,各標榜之,故自不犯之也。芶體一不合,則文字雖加,允無入選之望,故讀是經,誠以辨體爲急”

當下焦琺見各體一一道來,在場習《春秋》的諸生都覺茅塞頓開,有學貫五經的明師指點,一個時辰抵得自己苦學數月啊。

這日傍晚,張原和宗翼善去雷峰塔下包氏南園拜見焦琺,他二人算是焦站登堂入室的弟子,可以隨時去請教讀書、作文時遇到的疑難,不過今日張原卻是去求焦老師爲鐘太監養濟院寫碑記的,一路上張原都在思索措詞,又與宗翼善商議,知道要說服焦老師寫這篇應酬文絕非易事啊一張原與宗翼善走過石林假山、溪澗橋粱,見焦琺正由其子焦潤生陪着在一座單拱石橋上看流水,不遠處的雷峰塔在夕陽下折射着光輝,見到張原二人來,焦琺微笑道:“你二人疑難最多啊,講堂上沒有問完嗎?”

張原道:“老師,學生早兩年讀書少,疑惑也少,今讀書愈多,疑惑也愈多,何故?”

焦琺道:“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工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你不能全在書本里尋求解惑,還得以行來驗證。”

既有這個契機,張原便直接切入主題,說道:“織造署鐘太監因爲此前幫助石柱宣撫使馬千乘洗脫冤情一事上與學生有些交情,馬將軍感鐘太監恩惠,又得鐘太監諷諭,便爲其在寶石山立生祠,學生覺得這是勞民傷財之舉,卻又不好規勸…”

焦琺搖頭哂道:“刑餘之人,不可理喻,那鐘太監前日還託包副使來求老矢爲其生祠作記,他以爲天下人都與他一般無恥嗎,早被我一口回絕了!”看着張原、宗翼善道:“你二人住在織造署,可莫要近墨者黑啊。”

張原道:“學生以爲讀書明理,亦在於感化他人,雖有近墨者黑,但真正的君子,豈不能以自身高潔教化感人耶?”

焦琺微笑,覺得張原憨直得可愛,少年不知世事艱難啊,道理是沒錯,可夫子周遊列國、孟子游說諸侯,以二聖之賢猶不能得售其志,你一個十六歲少年要感化一個利慾薰心的太監,你待如何感化法?

張原道:“凡事在於引導,鐘太監好名,學生就以好義樂善之名來引導他,那鐘太監聽了學生之言,願意把準備擴建生祠的銀錢八千兩用來籌建一座養濟院,以救濟今年受災的貧民。”

焦琺欣喜道:“有這等事,那好極,這是大善舉。”

張原道:“鐘太監仰慕老師的名聲,還是想求老師作一篇碑記。”

焦站搖頭道:“生祠的碑記作不得,老夫要被人恥笑。”

張原道:“老師未受鐘太監半分好處,心懷坦蕩,何畏他人言,況且鐘太監並非求老師爲其生祠作記,是爲養濟院作記,太監好虛名,做了善事就想讓人知曉,老師何不勉爲其難,促成這一善舉?”

焦站沉吟道:“老夫一向潔身自好,本不欲與內官有任何瓜葛,但鐘太監這次是行善,就破例一回吧,只是老夫近來精神不濟,這等應酬文字寫着也無趣,張原你給老夫代筆吧,寫好了先給老夫一閱。”

要借重的就是焦琺狀元、文宗的名聲啊,應酬文字由學生代筆也是很平常的事張原回到織造署住處,連夜寫了一篇七百多字的《寶石山鍾氏養濟院記》,次日呈給焦琺看,焦琺略作改動,用大幅陳款宣紙寫了,並蓋上鈴印,焦琺雖不以書法名世,但楷書寫來雋永老媚,有晉人筆意,焦站說道:“這碑記要在養濟院開建後才能刻立,你得督促那鐘太監儘早開工。”

張原持焦琺手書的《寶石山鍾氏養濟院記》去見鐘太監,鐘太監喜不自勝,當即捐出八千兩白銀,在寶石山下選址建養濟院,又去杭州城勸募,那些官僚和絲綢富商現在還是要奉承鐘太監的,短短半月,募銀一萬八千兩,由織造署和杭州府共同籌建養濟院,派專人管理養濟園,一切有條不紊進行松江府華亭縣龍門寺以西有一座宏麗豪宅,門宇宏敝,畫棟雕粱,朱欄曲檻,美侖美奐,這就是大名士董其昌董翰林的府第,董氏宅第遠不止這一處,在城西的長生橋畔、西北隅的馬耆寺前、還有城郊的白龍潭,董氏宅第、園林十餘處,樓臺亭榭,麗比宮殿九月十五日午後,年近六十、寬袍緩帶、容貌儒雅清癯的董其昌正在“畫禪室”作畫,畫禪室是一座兩層木樓,構築精美,是董其昌作畫之所,兩個美婢拂紙研墨侍候,董其昌執筆點染,畫的是一幅橫雲秋霧圖,仿倪雲林筆意,寒林山石,意韻清絕,正畫得入神,卻被急促上樓的腳步聲打擾,董其昌很是惱怒,他作畫是不許人來打擾的,這會壞了他醞釀許久的優雅心境,作畫不是提起筆就能作的,要有作畫的心境才行一不等那急匆每上樓來的婢女開口,董其昌就喝道:“先掌嘴二十再說話。”

那婢女臉色慘白,只好左一下右一下打了自己二十個嘴巴,打得臉蛋紅撲撲的,這才委委屈屈稟道:“老爺,二公子回來了,說是在杭州讓人給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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