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啊,又,又來了好多蟲子!”
看着那不斷從通風口涌出的蟲子,身後的茉莉驚叫了一聲,費舍爾應聲扭頭看去,卻發現身後的水晶玻璃前面也正攀爬着許多人眼大蟲子,不如前面發出“嗡嗡”聲的蟲子,身後的寂靜無聲,悄咪咪地朝着茉莉爬去。
等到茉莉那被涼鞋包裹的小足感受到肌膚的觸感時,她下意識地閉着眼睛喊了一聲,回身的尾巴一甩帶着巨力將大量的蟲子甩飛了出去。
被甩飛的大蟲子不斷地變化運動,無數翻飛的小小身影最終和通風管落下的蟲子們緩慢地聚集在了一起,從那無數噁心的,散發臭氣的蟲羣中很快站起了一位有着白皙肌膚的女士,她不着片縷,但擡起的臉龐上卻帶着憎恨貪婪的陰毒來。
“費舍爾·貝納維德斯,你以爲和王室站在一起,得到王室的垂青就能安然脫身嗎?你會以最慘的方式死在此處,海之子你帶不走的,她是屬於主人的.”
“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去找那個老不死好好算賬的。”
費舍爾不多廢話,只是擡起手裡的流體劍,下一秒水銀一樣流動的劍刃跨過半邊密室,瞬間擊穿了她的身體,但和之前一樣,這絲毫沒有作用,她的體內沒有血液,甚至受擊之後臉上的笑容更是趨於猙獰。
她素手一擡,從腳下,無數蠕動的大個大個的蛆蟲便如同潮水一樣延伸而出,仔細看去,那無害蠕蟲的頭高高揚起,上面正中的位置有一個頗大的口器,裡面是鋒利的鋸齒。
費舍爾實在沒搞清楚布萊克是怎麼讓這些原本的人類變成如今的模樣的,從現在卡奇娜和之前看見的克拉肯身上的改造程度上看來,他們好像已經不能稱作是人類了吧?
和人蟲取下身軀而後拼組在一起的過程也不一樣,費舍爾默默地將這種額外的生物技術劃入布萊克手中補完手冊知識的一部分,但現在不是考慮他們是如何做到的時候,而是應該考慮如何解決眼前的敵人.
望着那不斷襲來的蟲子,茉莉眼中一抹淡淡的黑色涌起,她突然對準遠處的蟲子豎起了一根手指,準備運用詛咒的力量消滅他們。
但此時她身前的柔軟依舊正常,依舊沒有進入詛咒操縱的狀態。
這應該也算是這段時間她訓練之後得到的成果,在清醒的時候她已經能夠運用一點自己體內詛咒的力量了,但也只是一點點而已。
隨着汲取生命力的詛咒發動,那地面上的蠕蟲一片一片地栽倒化作飛灰消失在原地,但看着眼前的效果,茉莉臉色卻微微一變,望着身旁的費舍爾說道,
“費舍爾不,不對,那些蟲子體內沒有生命力!”
“沒有生命力?”
費舍爾扭頭看向那緩慢挪動身體的卡奇娜,再次伸手用流體劍斬落一羣大蟲的身子,那些大蟲蠕動着,很快也化作了飛灰消失在原地。
他好像明白了甚麼,突然拉着茉莉後退,並對着她大喊道,
“去,看看架子的後面看一看有什麼能帶走的線索,我們先去找證據,不用管她。”
茉莉也不清楚費舍爾到底目的是什麼,但她也根本不怎麼思考地就點了點頭,跟着費舍爾跑到了架子的後面去。
前面,一片片的實驗設施和書架映入了費舍爾的眼簾。
“嗡嗡嗡!”
身後的蟲子一直靠近根本不給他們喘息的時間,爲了搜尋證據,費舍爾只好先讓茉莉阻攔那些蟲子,但要求她減少詛咒的使用次數,費舍爾擔心她用多了詛咒又進入暴走狀態,一會敵我不分地亂動手。
而他自己的目光落在了眼前的實驗器材和實驗報告上,他要尋找可能證明癒合房和布萊克做過人體實驗的證明。
之所以不先去管卡奇娜,是因爲費舍爾發現卡奇娜的身邊一直都有蟲子在產生,就像是無限生成的一樣,根本殺不完。
或者說,那些蟲子其實根本沒有死去,卡奇娜的身體很可能分解成爲了數不勝數的蟲子,只要有一隻沒有死去,就會一直生產出沒有生命力的蟲子?
但鬼知道真正藏着卡奇娜生命力的蟲子在哪裡。
不過費舍爾有辦法處理她,他的懷裡還有一張鐫刻着龍人種火焰魔法的撲克牌,只要找到了證據,費舍爾就一把火把這個地方連同卡奇娜給燒了。
但現在的目光看來,那些器材都非常正常,大概只是一些類似於退休淘汰了的保養椅而已,所以費舍爾只好將目光放在了更後面的資料上。
流水賬本、出庫入庫表、工作指導手冊、實驗記錄.
一沓又一沓整整齊齊擺放好的書本和記錄正對着費舍爾,被他的目光一一掃過,他收拾了一兩本,打開一看,裡面的納黎文詳細記錄着癒合房這個月購買屍體和從粉紅館那裡接手過的人口數目。
就是這個!
費舍爾的目光微微一亮,顯然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前面的賬本只有對應收入庫中的數據,後面的工作指導手冊才真正證實了癒合房在做什麼事情,以及爲什麼他們要購買屍體和活體人口.
“護膚人油:主材料需求年輕人類活體,副材料加入提納格化肌水、柳樹淚滴、木靈精粉。”
“步驟一:大熬製,混雜材料熬製144小時,溫度需實時保持不變”
“步驟二:開鍋降溫取骨,再閉”
“步驟三:再次加入人屍,溫度降低至一半,加入卡瑪拉凝結劑”
“.”
費舍爾握着那一本工作指導手冊,眉頭深深皺起,身後的嗡嗡聲不絕於耳,無數雙眼睛越過了阻攔在費舍爾身前的茉莉,死死地盯着那正在閱讀書本的納黎紳士。
原來癒合房爲納黎淑女們提供的護膚產品是由人體煉成的,怪不得所有淑女都沉醉於這種非魔法手段的“天然護膚方法”,而且效果還好得出奇。
一股惡寒之感升上心頭,但費舍爾的動作不停,只是接着閱讀剩下的內容。
這工作指導手冊是印刷而成的,上面詳細記載了癒合房是如何進行人體提煉工程的,後面還有好幾本實驗記錄,費舍爾隨意翻了一下其中最上面的那一本,上面還有進行實驗的具體數據.
費舍爾鬆了一口氣,心知這就是自己要的“致命證據”,但是身後的卡奇娜已經發現費舍爾正在閱讀癒合房中隱藏着的記錄了,惱羞成怒的她瞬間分裂出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黑蟲雲朵,鋪天蓋地地越過一層一層架子朝着費舍爾他們而去。
肉眼可見的,那鐵質的架子和實驗器材在蟲羣越過的一瞬間就被腐蝕得傾倒,費舍爾眼睜睜地看着茉莉還想用雙手阻攔蟲羣,他臉色微變,懷裡抱着那一沓證據,手上卻拉着茉莉飛快地撲倒,躲過了蟲羣的襲擊。
“好痛.”
茉莉揉了揉自己的頭,費舍爾卻從緩慢地從懷中抽出了一張印着黑白小丑的撲克,隨着費舍爾的魔力迴路涌動,那小丑牌也逐漸亮起一層層赤紅色的光華來。
龍人魔法,【費馬巴哈龍炎】
費舍爾眼疾手快,趁着蟲羣在半空中轉向的時候他猛地將那龍炎擲出,而後拉着茉莉飛快地遠離剛纔他們站立的原地。
“轟!”
“啊啊啊啊!”
一道炙熱的衝擊波燃燒着半空中撲朔的蟲羣一路向着源頭的卡奇娜燃燒而去,讓她不斷地發出痛苦的尖叫,聲音不斷震盪,如同被火焰給燒得起舞一樣。
在費舍爾的目光中,那火勢雖然非常兇猛,就連旁邊的牆壁都燒黑了,但好像除了給卡奇娜帶來痛苦之外,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那些蟲子死的死傷的傷,無數的蟲子化作了飛灰一樣的餘燼,而後很快一隻又一隻的飛蟲又從一片灰燼之中重生一樣地撲朔而生,如同從虛空中誕生一樣又依次站起
沒用?
這原地憑空復生的操作把費舍爾都驚呆了,這一手無中生有讓他一時都沒搞清楚眼前的卡奇娜是不是還屬於生物的範疇。
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他的餘光卻忽然瞥見了自己懷中剛纔看過的工作指導手冊側面有一個淡紅色的小箭頭,那箭頭彷彿是手畫出的一樣,指引着看到這個箭頭的人看向它指向的那一頁。
“我是,不死的!”
卡奇娜癲狂的聲音傳來,危機之時,茉莉眼中的黑色水流再一次蔓延,她緩慢地對着卡奇娜豎起了一根手指,卻被費舍爾按在了原地。
他快速打開了工作指導手冊的書本翻到那小箭頭所指的頁碼,卻發現指向的最後一頁好像被膠水粘住了,如果沒有那個箭頭指引,可能都很難發現最後還有一頁的內容。
費舍爾不費力地一下子將膠水粘住的最後一頁給撕開,裡面,一行行紅色墨水書寫的字跡出現在了費舍爾眼中,上面以某個人的口吻說道,
“嘿,費舍爾先生,這是您的友人給予您的一點小小的幫助。”
讀到此處,費舍爾的目光微動,無數思緒涌上心頭,但還是先壓抑下來,強迫自己先閱讀下面這個神秘人寫的內容,下面的文字上寫着,
“眼前所見的東西是生物煉成的一種【鍊金術】,也就是遺物製造方法的名稱。根本的原理實際上是用靈魂來製造的一件遺物,那件遺物纔是卡奇娜能不停召喚肉蟲的本質,您現在看見的卡奇娜只不過是由遺物創造的蟲子組成的,而非她的本體,所以您的攻擊對她才毫無效果。”
“這種生物遺物的形制通常都爲一種容器,容器中用一種內涵複雜的營養液保養着他們真正本體的一個部分,破壞掉那些容器遺物,屆時您的危機也會解除。”
“提示到此爲止,祝您好運,您的友人留!”
罐裝遺物?
此時此刻,費舍爾好像突然明白了那個遺物的原理是什麼了。
還記得之前費舍爾閱讀靈魂補完手冊時曾經讀到的關於靈魂的性質,那就是【分裂獨立性】,分離出本體的一部分如果能一直存活,那麼存在於那一部分之中的碎裂的靈魂也會慢慢生長成爲一個完整的本體!
而癒合房的這些人,無論是卡奇娜還是之前遇到的克拉肯實際上都不是他們真正的本體,而只是由遺物創造的,受到他們靈魂控制的空軀殼而已。
怪不得他們能有這麼多超乎生理的變化,因爲本質上他們都不是活的,全部都是遺物創作的空想物品。
但那些裝着他們本體的罐子到底在哪裡呢?
費舍爾忽的想起了之前自己剛剛拿到這本工作指導手冊時的位置,當時這本書倒扣在書架上,而如果是這樣的話,這本書側面的箭頭不僅指着這本書最後被膠水粘在一起的那頁,還指向這間密室最後面的牆壁.
真的假的?
“費舍爾老師,火焰對她沒有用,還是我用詛咒的力量吧.”
“不用,茉莉,跟我來。”
帶着這種嘗試性的猜想,費舍爾拉着茉莉起身,拎着自己手中的流體劍,那水銀構成的劍身跟隨着他的意志慢慢變化成爲了一個巨大的錘子,他舉着那錘子朝着密室最後面的牆跑去,身後跟隨着一隻只穿過火幕不斷髮出高頻“嗡嗡”聲的蟲子。
“你!該死!”
身後的卡奇娜的聲音已經基本辨認不出人聲了,更像是一位尖嘯着發出詛咒的女妖,但費舍爾的動作完全沒停下來,他猛地將那巨錘豎起,對準前面的牆壁就是猛地一下。
“咚!”
整個密室都開始隨之顫抖起來,眼前的牆壁上,一個巨大的坑被費舍爾的錘子砸開,而果然沒讓他失望,裡面黑漆漆的一片,竟然是空心的
真的在這裡!
順着茉莉驚詫的視線,裡面漆黑的空間裡擺了好幾十個被某種閃爍着熒光的布匹覆蓋着的小小罐子,顯然,這就是那個神秘人所說的【生物鍊金遺物】了。
“不!”
身後的蟲子應聲而至,化作實質性的手臂似乎想要阻止費舍爾的動作,但費舍爾已經先於她舉起了手中重新化作流體劍刃的武器,毫無停留地朝着眼前的瓶瓶罐罐橫掃而去。
“咣咣.”
無數液體和陶罐碎裂的聲音順着費舍爾橫掃裡面空間的動作傳來,漆黑的空間中,一聲聲虛幻而淒厲的慘叫聲不絕於耳,如同鬼魂被警察掃蕩了窩點一樣,那刺耳的聲音讓費舍爾和茉莉都同時捂住了耳朵。
尤其是茉莉,她身爲鯨人種能聽見更加低頻的聲音,這種淒厲的高聲尖叫對她來說太不友好了一些。
而此時此刻,癒合房的外部,一位一位被皇家禁軍羈押着帶向外面的癒合房工作人員忽的身體微微一僵,在德克斯特、倫西斯和衆多皇家禁衛軍驚愕的視線中,他們痛苦地化作了乾癟的飛灰消失在了原地。
這詭異的景象把周圍的人都嚇得不輕,只有德克斯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那如今變得非常安靜的癒合房,而後又瞥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倫西斯,隨後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馬車前。
德克斯特的馬車邊上,一位穿着白色長裙的淑女對着他微微一禮,輕聲道,
“兄長.”
“嗯,今晚辛苦你了,把倫西斯帶回黃金宮吧,我還有很多話語要詢問他呢,特別是關於這個癒合房的事情!”
德克斯特說完就冷哼了一聲,坐上了馬車。
等待倫西斯被關入馬車後面的後座之後,他就會出發,也就是說,德克斯特把搜查癒合房的事情全權交給了伊麗莎白,原因當然是他知道費舍爾還在裡面調查證據。
看着自己的兄長上了馬車,伊麗莎白那空洞的黃金眸轉頭看向了被士兵控制在原地的倫西斯,他稍稍低着頭,在月色之中看不清楚他具體的神色。
伊麗莎白稍稍嘆了一口氣,慢慢地走到了倫西斯的面前,對着他開口道,
“倫西斯,你鑄成大錯,如今還不悔改,對兄長認錯嗎?”
聽到了伊麗莎白的話語,倫西斯撇了撇嘴,卻依舊一言不發,沉默着一動不動。
看着他沉默的模樣,伊麗莎白輕輕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後對着他輕聲囑咐道,
“回去之後好好聽兄長的話語,老老實實地當一個乖巧的弟弟,他會原諒你的,你的生活也不會因此改變.你要爲此對他心懷感激,知道麼?”
說完這句話之後,伊麗莎白便帶着香風地略過了倫西斯,朝着癒合房的方向而去,只留下那兩位士兵羈押着倫西斯朝着那馬車而去。
只不過,他們都沒發現倫西斯的身體很快因爲伊麗莎白的話語而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他死死地擡頭盯着那馬車,眼中滿是刻骨銘心的恨意.
仁義呵,仁義呵.
他可真是一位好仁義的長王子啊.
什麼時候就連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一切都要靠他來施捨給自己了?就因爲他生得比自己早,父王選擇的不是自己麼?
真該死!真該死啊!這不公的命運!
倫西斯被強硬地塞入了馬車後面,如同小箱子一樣的加長後座,那箱子原本就是爲了增加馬車載客量而設計的獨立小型車廂,因爲是多加的,考慮到平衡性會使得那個箱子非常狹小,一般都是僕人和侍從纔會坐這個位置.
狹小的空間和封閉的自由,一如倫西斯的命運一樣,是那樣的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