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默逝

“宏雷, 派你去打探的事如何了?”

一頭紅髮,粗獷高大的男子飄然降落在白衣男子身邊。“尊主,潭默進入漆國都城五天了, 今天似乎混入了宮中。潭隨, 還在漆國邊境。他的目標估計就是範衍星。”

“還是喚我公子, 宏雷, 你從前可不是這麼拘束的。”

“那是以前……”不自在的看了看身旁的人, 若非他,自己估計也甦醒不來,青焰尊主不會管它小小一幻獸的死活。

“我還是我, 我的改變有那麼明顯?好吧,外在的確變了不少, 內在……”眼底瞬間劃過一抹光澤。“總之, 宏雷莫要叫我尊主, 我不習慣。還是,你真的覺得這麼叫你才舒服?”

“當然不是。”自己還是喜歡叫主子, 叫公子,尊主……把它與他的距離拉的更遠,遙不可及。

“那便是了。”

堯天向北方望去:“似乎,還是要去一次呢。”

“公子是想去救潭默?”見堯天沒有反駁,宏雷憂心的道:“可是, 青焰尊主說過……”

“宏雷莫擔心, 一切我有分寸。”堯天沒有讓宏雷繼續說下去。心底何嘗不知道自己身體的情況, 但人就是這樣。沒有能力的時候無力望天, 有了能力了, 就想去改變這片天……潭默,自己不可以看着他去送死。

“那, 公子一切小心,有何需要吩咐我們即可。”

“宏雷,你和閃絕可莫要忘了自己的職責。剛繼任,族內會有很多事要處理吧?還有我對幻界制定的那些新規則……怕是會有不少反對的。”

“公子放心,幻界的事,我和閃絕會看着。何況還有冰靈龍王的幫助。”

堯天點頭,“那我先行一步。”轉瞬間,消失在原地。

看着消失的人影,宏雷微露憂心的神色,隨即幽幽開口:“你說,主子他會沒事吧。”

“恩,不會有事,主子現在已經不同往日了。”隨着回答的聲音響起,另一條欣長的身影出現在宏雷的身旁。

“是啊。”自己和閃絕能有今日的修爲成就,也多虧了主子。自己何其有幸。

“宏雷,我們先回去吧。”而今之際,做好主子吩咐的事纔是最首要的。

“好。”

漆國皇宮,遠離戰場的硝煙,一派安樂祥和,鼓舞生平。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想來,這漆國的皇帝,也並非什麼大賢明君。

潭默看着來來回回的宮女侍衛,努力的壓下內心的慌亂與緊張。掩在衣袖下的手不停的顫抖着。那不遠處的無極殿內坐着的人,便是自己今日要殺的人,快了,很快他便要動手。

“傳幽州戲團。”

殿內的傳喚聲驚得潭默猛的擡頭。這是輪到自己了。

當日與潭隨分開後,他潛入漆國都城,混入幽州戲團,並且以精湛的舞劍奪得美名,獲得了今次來皇宮獻藝的機會。

“默,走了。”

身邊的同僚拍了拍他的肩,“別擔心,瞧你緊張的,皇上見了還以爲你初次登臺呢。到時怪罪我們欺君,我們可要被你拖累了。”這話是說笑,卻讓潭默震楞。

自己的行動,必定會害了他們吧?這些個人,雖是漆國人,卻也不過是平民百姓。來漆國的這幾日,他深刻了解到民心——其實都是相通的。希望國之強大,希望國之安定。

戰爭,帶來太多的苦難,自己何嘗不是在爲依國與凌國的百姓而來此?想到皇上的囑託,想到自己肩負的責任,潭默深吸了口氣,閉了閉眼。再睜開,眼底已經沒有了恐懼。

既然一定要揹負罪孽,那猶豫又有何用。

龍椅上,那明黃是身影,臃腫的體態,掛着虛僞笑容的臉,細眯的眼眸。果然是老狐狸一隻,自己真能成功嗎?即便不成功,也一定要傷了對方!他潭默的命,絕不可以白白犧牲。

抽劍,輕起,微動。“嗡”,劍鳴聲,仿若歡快的清吟。

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爲之久低昂。

爧如羿射九日落,嬌如羣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這便是讓所有人爲之驚歎的絕世劍舞——然。

“保護皇上!”

突然偏走的劍鋒,直直刺向漆皇。“叮”劍被漆皇的貼身暗衛攔截,潭默此刻反而毫無畏懼了起來,沒出一招都帶上了以往沒有的決絕與氣勢。讓那些暗衛毫無招架之力。

近身,出手。刺中漆皇的同時也驚訝的發現對方的匕首同樣刺入了自己的腹部。原來,漆皇也會武藝?自己,還是失策了。

漆皇的傷勢並非致命,潭默卻是受了重傷。本就沒有打算逃走,潭默看着把自己圍的死死的衆多侍衛,再看向不遠處捂住肩胛的漆皇。手中的劍被隨意的甩落,繼而放聲大笑。“哈哈哈,漆

皇,你果然是隻老狐狸,我還是小看了你。”

“你竟然敢傷本皇,我不會讓你輕易死的。”

潭默一甩衣袍,席地而坐。雙手攤了攤:“悉聽尊便。”命知下一刻可能便是死亡,潭默卻是想把最後的風度盡顯無疑。他們凌國的人,個個都是無所畏懼的。腹部的傷口已經痛到麻木,失血過多的身子開始微微發顫,嘴脣慘白。

漆皇邊由太醫包紮着傷口,邊笑是嗜血 :“似乎你很享受失血的感覺?那本皇便成全你。”刺眼!他那副坦然的淡定的模樣真是刺眼!想看對方痛苦,想看對方掙扎尖叫,想看對方痛不欲生苦苦哀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挑斷他手筋腳筋,扔入蛇窟。”

當堯天趕到時,潭默已經扔入蛇窟幾個時辰了。遠遠的,看見漆皇離開的身影,那臉上的笑是如此叫人厭惡。

自己,還是晚了嗎?

忐忑的靠近,放倒門口的侍衛,還未踏入,便聽見裡面傳出虛弱的慘叫聲。聲聲嘶聲力竭,卻由於對方的虛弱而半途就變爲喘息。

內心的恐懼升起,每一步的靠近都帶着身體的顫抖。直到那血腥的畫面入目,堯天再也支撐不住的滑落在地上,雙手緊緊捂住嘴。

面目全非的臉,血肉模糊的身體,偶有白骨身處,幾十條細蛇啃咬着對方的皮肉。不,不能再稱之爲皮肉,因爲那些也早已經腐爛不可辨認,更像一塊塊骯髒的爛泥。

這樣的人,爲何還能存活?爲何還沒有死?堯天試着去細看,才發現了異樣。潭默身後的柱子上,一條巨蟒盤繞着,不時的吐出猩紅的舌頭,驚悚可怖。

原來,漆皇爲了折磨人,竟然派人利用幻獸的靈力延續人命,讓對方保持清醒的意識。僅僅是吊住最後一口氣,一但那幻獸離開,對方馬上就會死去。

指甲刺入自己緊握的拳中,漆皇!你竟然!

“啊啊啊——殺了我!漆皇你殺了我!”

痛苦的聲音一次次的迴盪在漆黑的空間。堯天看着對方忍受的折磨,躍下蛇窟。瞬間,四周的羣蛇都退散而去,連巨柱上的巨蛇都縮了縮蛇頭,不再吐信。

“默,我這就讓你解脫……”憑空一劃,漆黑的長劍出現在手中。堯天咬牙,淚流了滿面。

出手的劍毫不猶豫,一劍正中心臟。潭默瞬間彷彿看見了一張沒若天仙的絕世容顏,那熟悉的感覺頓時涌上心頭。身上的痛彷彿都隨着他的出現而褪去。

“默,放心,我不會讓你白白犧牲。”手中柔和的光覆蓋上對方的身軀。光芒褪去,潭默的身體已經完好如初,只是那臉上掛着笑容的人,再也不會開口說話,再也不會與自己交談。

往事如風,依稀記得從前的種種。初次的相見,而後的相識相知。彼此的共事,不經意間的言笑。

“你,回幻界,從此莫要再讓我看見。”帶着猩紅色澤的眼眸看向柱上盤繞的巨大蟒蛇,堯天抱起地上的人,離開這個陰冷潮溼的地方。

“默,我帶你回去。帶你回秋身邊。”

那些曾經讓他們忘卻的記憶,自己會讓他們重新記起。秋,等着吧。這一次,真的會是最後一次,絕不分開!

那一夜,長魯大陸的上空,突然響起了一個空靈的清脆嗓音,念着那奇怪的詞句。衆人都道是神明顯靈,奉爲奇觀。

黃色的風塵

喊暮春新柳

揚落梧桐紫青幽夢

懷一支嫩芽的玫瑰

與風相爭

與土而合

嬌紅還未心意

寐眼卻已滴穿

與青草舌吻

相伴泥土的混沌

幾鬥清淚

播種繁華的精靈

似夢而動

開往留戀的江畔

不待青鳥和箭月黃昏

合歡平添一縷紫氣

連成望眼欲穿

尋空悟神

遼遠的情迷

悠悠歡呼

浪尖的海日

聆聽潮溼心房

故鄉顫抖的迷惘

隔日,這首奇怪的詞被流傳於大街小巷,膾炙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