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風雲突變。一朝一夕間,繁華落盡,硝煙四起。
依國南邊嵐城
幾日之前,南之凌國突然向依國宣戰。一時,平日寧靜的邊境小城變的人心惶惶,直至今日大京派來了此次駐守大軍——由定東大將軍率領的新軍。
“新軍建立至今才短短半年,卻已揚名天下。多次在東線擊敗匪寇,爲依國臨海諸多區域建立起堅固的防線。而打下一場場漂亮戰役的年輕將軍,與之當今的震天將軍有過之而無不及。再者,其乃張將軍之弟,朝廷文閣輔政司,太醫閣首座,可謂的天下奇才。”
茶樓中,一名說書先生滔滔不絕的講着當今天下的新鮮話題。
定東將軍的威望除了靠戰功赫赫而來,還有一部分則歸功於其助皇帝剷除了以丞相爲首的一干意圖謀反的反黨。只要在當今的依國一打聽,這段故事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話說將軍初上任時,朝中沒幾人誠服,而將軍身兼數職,每日奔波於朝事。本是安於本分,怎奈劉建一派諸多官員處處刁難。而後張將軍請旨離京,卻不料丞相上奏說其意欲謀反,還拿出了一份張將軍和漆國勾結的信件,皇上大怒,當下命人捉拿張將軍入獄。”
“這不可能,將軍可是依國一大忠臣。”一人憤憤的插嘴。
“這是自然,且聽我到來。”說書人搖搖扇子,“丞相的這一舉動着實惹惱了新上任的秋大人啊,也就是咱們現在的定東大將軍。秋大人忍受着同僚的排擠,自己則暗中開始行動起來,短短數日便收集了劉建數年來的貪污受賄的證據,當然還有他的狼子野心,真正意欲謀反的是他!大家一定奇怪秋大人是如何辦到的吧?”說書人賣關子的笑而不語。
“是啊是啊,你快說。”
“原來啊,秋大人未入朝前乃是江湖上有名的鬼面神醫,被他治療過的人中不乏身份特殊之人,連秘幽谷的谷主,東方家的現任當家東方鴻飛都欠他人情。所以當時就拖他們幫忙,而當今天下,論情報買賣,又有幾個能出他們兩家之右呢?!自然是馬到功成了。”
“秋大人真了不起!”
“是啊!秋將軍乃天賜我依國神將也。”衆人開始興奮的起鬨。
說書人揮揮手,示意大家安靜。“我還沒說完呢,據說,皇帝那時候看着秋大人遞上的條條罪例,恨的是咬牙切齒,當下便下了絕令,還抄了他們家。要不是秋大人勸阻,皇帝是下令株連九族的。現今只是讓男丁發配邊疆,女眷遣散回鄉罷了。
而丞相一派的衆多官員也被免於死罪,只是按輕重罪責該流放的流放,該貶的貶,該扣的扣。這也是當今皇上的仁慈啊。
丞相之事解決後,張將軍回北疆,而秋將軍自請前往東邊,幫依國解決匪寇之難。此後的赫赫戰功,大家不用我說便也知曉吧。”
說書人說的告一段落,然後收起扇子,一敲桌几:“今日就講到這兒,明日講的是凌國之亂。”
片刻,茶樓裡絡繹不絕的交談聲響起。
一身黑衣的男人坐在最角落的位子,桌上的碧螺春已經不再冒煙,想必來了許久,卻滴水未沾。
“皇……主子。”硬生生在對方的淡淡一瞥中改口,心中暗惱自己的疏忽,怎麼說爺的身份特殊,本不該在此種地方,誰料二當家和三當家的一封信,改變了爺的主意。“茶冷了。”
“恩,那我們便走吧。”該聽的他都聽了,那個人,真的有可能是他的堯兒麼?秋不忘,不忘……呵呵,還真是值得令人懷疑的名字。可,若真是,爲何他不願見自己?爲何不來找自己?難道……不,他的堯兒不會放棄他的。既然起了這樣的名字,就更沒理由了不是?
不過依國皇帝爲何不留餘地的拒絕他的提議?想當日自己初登皇位,命人修書與依國皇帝,意思再明顯不過,只願他派秋不忘出使凌國慶賀他的登基罷了。
此事於情於理,都沒有什麼過分。本來凌國就強於依國,六國之中,除了最強大的漆國,佔盡了地利和豐富礦產外,就屬次之的凌國和黎國最穩定且有追近漆國之勢。位於依國南邊的凌國一直與依國互通友誼,而凌國在物資和礦產上也經常資助依國貧困的邊境。依國新皇登基之時,凌國更是派出當時的太子親臨以示友好。而今,依國不但嚴詞拒絕,更是扣留凌國使臣。
依國的皇,似乎是存心挑起這場戰爭。可笑,他以爲自己這個凌國新皇如此好欺?雖然自己最終的被那老頭擺了一道,但就算最後他沒有主動傳位於自己,他潭度秋豈會拿不下那個位子?!
踏出門口的一瞬,身邊經過一帶着斗笠的白衣人,不知爲何,自己竟猶豫了一下,步子一頓,情不自禁的回頭。白衣人的身影直直的往二樓走去,未做停留。
“爺,怎麼了?”
搖搖頭,暗笑自己剛纔的莫名奇妙,是想他想瘋了吧,也許早就瘋了……“潭默,走吧。晚了,潭隨他們不知會做出什麼來。”
而此刻,二樓的窗口。
直至那個黑色的身影走出視線,我袖中的雙手才稍稍停止顫抖。仿若整個人被抽空般就那麼頹然的坐倒在牆邊。
“秋……秋……秋……”嘴邊源源不斷的鹹味帶了濃濃的苦澀,斗笠下的一隻眼睛睜得大大的,卻毫無焦距。
相見卻不能相認,他對於自己而言是哪怕相距十米,甚至更遠也能認出的人啊!
然而,陳堯天。
你即使能捨棄當今的一切權利,你又能面對冉毅對你的信任麼?
你即使能對不起大哥的深情厚誼,你又能面對忠心跟隨的新軍千萬將士麼?
你能面對依國幽幽蒼生麼?能看着他們滿懷着對你的信任和期待,而你卻對他們棄之不顧,讓他們失去家園顛沛流離麼?
即使秋依舊愛你依然,你能捨棄所有的包袱,和他就這樣一走了之麼?能麼?
答案是,他不能。相信,秋也不能。
身不由己,這便是現在的我最強烈的感覺……是不是當日入朝的決定是個錯誤?可是世上本就無後悔藥,再讓我選擇,我依然會入朝,然後依然會以自己的方式幫助大哥,幫助冉毅鞏固他的這個皇位。
所以今日的自己註定了,只能與秋……擦!肩!而!過!
咫尺天涯……咫尺天涯……
“不忘,剛纔得來的消息……”來者的話在眼前人狼狽的勢態中乍停。然後是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和隨之映入眼眸東方鴻飛的慌張神色。“不忘,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擡起迷茫的眼,眼前熟悉人的臉卻不是他。然而長久壓抑的情緒終因爲對方身上透露出的淡淡香味——秋獨有的香味,爆發出來。
我一把楸住眼前的鴻飛,把頭埋入他懷中,抓着他腰際的手力道難以控制的加大。我知道我在傷害自己,更在傷害鴻飛,可是我停不下來,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減輕胸腔中的那股灼痛。
無言的低泣,淚水很快打溼了對方的衣襟。許久,我感到了一雙有力溫暖的手輕輕環住了我的肩膀連帶着身子也偎進了對方的胸膛。
“哎……”一聲嘆息緩緩自頭頂傳來,接着是鴻飛特有的嗓音,輕柔的彷彿微風拂過,定人心神。“不忘,你……是在告訴我,你就是他嗎。”問句,卻肯定着。
果然,懷中人微微一僵。東方鴻飛拍拍他的背,“其實,我與楓早就料到了幾分,只是不能確定罷了。我們不問你爲何不回大哥身邊,因爲我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有什麼事情,是你與大哥一起所不能解決的呢?你說是不是……”
稍稍拉開兩人間的距離,摘下對方的斗笠,讓那紅紅的一隻眼看着自己。東方鴻飛看着對面的人,繼而露出一貫的笑容:“堯天。”
是啊,也許自己一人不能解決,可是自從認識秋以後,我從來不是一個人。破涕爲笑,淡淡的笑意格外的燦爛,“是啊,鴻飛。好久不見了。”
我,陳堯天,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