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惶誠恐在地下苟且偷生的小生靈,忽然被迫來到弱肉強食的世界。
肥厚的肉身、軟糯的口感配搭上優質健康的蛋白,魔獸們對如此美味食物的爭奪在一夕之間爆發。
蜛蝫很快被現世的殘酷折磨得體無完膚,瀕臨絕種。
而在一系列的悲劇發生後,本該經歷優勝劣汰的自然選擇,自然卻讓生命出現了轉機。那片倒塌的杒樹林並沒有落入深淵,而是頑強地左右橫生在兩岸之間,倖存的蜛蝫很快在橫生的杒樹林裡找到屬於自己的另一片天地,形成了他們現今聞名的蜛杒之橋,諧音爲巨人之橋。
說是橋,它並不承擔橋樑的功用,只是橫生的杒木整齊排列,看上去像超大型巨木竹排的橋而已,而橋下深處,是一直延伸進入風之國山脈,悠長的峽谷。
巨人之橋上寂靜無聲,奶白色、偶有木紋的杒木此刻完全沐浴在午後的陽光中,長曬太陽不會讓樹皮變黑,反而更有光澤,它們看起來充滿生氣,甚至有水嫩嫩的質感。
玥看了一眼,只是一眼,然後躡手躡腳從獅鷲身上縮下來,裝着若無其事的靠在獅鷲身側,躲到魔族們的身後,離那些杒木儘可能遙遠,絲毫沒有上前看熱鬧的興致。
想必這些魔界的頂級魔族肯定有方法渡橋,她就不要上去添亂,免得節外生枝、越幫越忙。
時雨一邊講解渡橋須知,一邊瞪着仍舊在做夢的人類小孩,就算她有信心輕易穿越巨人之橋,那不以爲然的態度着實讓人生氣。
“你都有聽進去嗎?”時雨壓住怒火問。
她正煩躁地抓着亂七八糟的頭髮,懊惱地念叨着:“頭好癢!”
聞言,時雨瞬間發飆,天帚趕緊拉住他:“玥小姐知道利害關係的,是不是?”
“沒有。”她是真的很癢,習慣每天洗,一個晚上不洗澡就這樣了。
“玥小姐!”能不那麼直接嗎?
“所以,不能飛過去嗎?”雲翳還是不很懂。
“因爲橋兩岸都佔據着各種各樣的魔獸,每上升到一個高度都是不同魔獸的領地,可以說橋上的半空位置基本被魔獸私人佔有。”天帚耐心解釋,“如果貿然闖進入,即會被魔獸們攻擊。”
屆時,只要他們反抗,魔獸們就會受傷——這從來是作爲入侵者的警戒線。
他們要穿越巨人之橋,守林人的希望當然是不驚動魔獸們。
爲了讓雲翳更明白,時雨從背上拿下一隻暈死過去的飛禽,往橋面的上空扔過去。
眨眼的功夫,就是你眨眼了就錯失看清的機會了,人一天要眨四百萬次眼睛,所以,一定會錯過的。
天空盤踞的鷹隼、巖壁上隱藏的爬蟲類,還有在離岸兩邊樹林的眈眈虎視,它們的速度比閃電還快,飛禽還沒落到最高點已被瓜分完畢,連羽毛都沒有落下一根。
不單如此,曙雀是察覺到橋的氣氛大不一樣,但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裡到底還有什麼?
“那些橋木看上去很平坦安穩,也不能走過去嗎?”雲翳再問,他自是比不上他的導師,不安純粹是因爲連霆霓殿下都緊張兮兮的。
只有玥小姐看起來很輕鬆,事不關已。
事實不是這樣的,她可愛的夫人!還不知道是什麼類型的魔獸,但那數量密集得夠讓人直打哆嗦。
“杒木上全是在曬日光浴的魔獸。”玥抱着雙肩怔怔湊近雲翳。
你看,玥小姐果然是知道的。天帚朝時雨露出勝利的白牙。
得瑟!時雨再次扔出一條魚,這次是直接打落杒木。
鷹隼和爬蟲們居高臨下看着那條魚,這回,誰都沒有出手,食慾被另一種瘋狂的情緒堵截。
他們屏息而待,然後數百以萬計、皮膚呈奶白的,滑溜溜、水嫩嫩的一頭數尾、有腳、狀如蠶的生物先後從杒木擡起頭,慢慢撐起上半身,下一秒,它們蜂擁而上,那條犧牲品比剛剛的鳥獸消失得更快。當它們還在回味,四周的魔獸已經來到它們的上方。
“這是蜛蝫?”她大驚,連退幾步,直接躲進獅鷲的羽翼裡。
等着天空之上的來清場的,不料,頃刻展開的是一場惡鬥。
失去光明使蜛蝫更加警惕和兇殘,每一個甩尾、每一口撕咬、每一閃利爪都必定讓對手皮開肉裂,鷹隼的羽毛都被撕成碎片混着爬蟲變色的薄皮片,漂浮在半空,直讓她打噴嚏。
生活環境的改變,也改變了蜛蝫的性情,它們現在佔據了這片杒樹林,成了巨人之橋最勇猛的戰士。
這樣的鬥爭每天都在巨人之橋上演,比起爭食,更像是意氣之爭。
“我們不如折回去吧!”玥從獅鷲翅膀裡伸出腦袋。
怎麼了?還在說傻話,她到底要睡多久才能清醒?
“你不是要收養幾隻魔獸代替山羊嗎?這個很適合你。”霆霓提議。今早山羊被收拾了一頓,還在療傷中吧。
不,她笑着搖搖頭,婉拒。
“我反對!蜛蝫太兇悍了,就算在我國內也沒人能馴服蜛蝫。把攻擊性那麼強的魔獸給她,霆霓殿下,請你不要開玩笑了。”時雨抗議。
“謝謝,我也不喜歡。”
她不喜歡蜛蝫嗎?
“你要考慮清楚,這是火之國,乃至魔界絕無僅有的特殊品種,守林人的我也在盡一切努力防止被他國的魔族馴服。”看在她是契約主份上,霖倒希望和她有更多的共通點。
“萬一她馴服了蜛蝫,對我們魔族來說簡直是莫大的恥辱。”銀索也不同意,這小孩已經夠危險了。
雷光來回看看支持和反對方,不知該支持誰。
在爭個什麼勁?有毛病!她打了個哈欠,表明對如此勇猛的戰士完全不感興趣。
“霖不過是想利用她,免得蜛蝫落入他國手中。”時雨和銀索懟向霖。
不,這……他有表現得那麼明顯嗎?
“如果魔界大門敞開,巫女便能和七國建立契約關係,不管你接受與否,友誼在巫女之間是行不通的。只要委託人有需求,而又不違反公約,她們沒有任何操守。”
是嗎?對!而且,依照她們慣有的行徑,把蜛變賣的可能性也十分高。
霖瞪着霆霓,這見風使舵的男人!
見他們紛紛露出不滿,霖也徹底放棄,她鬆口氣,總算把他們唬住。
呵呵,巫女的預感一向很準,她的直覺在提示,她和它們是合不了的。那些尾巴長長的生物看起來糟糕透了,甩出尾巴襲擊敵人同時竟能幻化出同等數量的複製體,它們增生的速度比病毒繁殖更快,而且體表看上去溼答答的,喜歡日光浴,還沒毛的……
這時,蜛蝫被鷹隼叼起,猛甩向對岸,小生物從天而降,眼看就要降落她頭頂,她慌忙跳開閃避,可是,避開了這隻卻躲不開另外一隻。
懷裡一點都不可愛的小生靈睜開圓圓的黑眼珠可憐兮兮地看着她。
這觸感——驚天動地的慘叫聲驚起林間所有的生物。
“啊——”她一跳一跳,手忙腳亂地把蜛蝫甩到銀索的臉上,一溜煙爬到樹上,濃密的樹冠能幫她阻擋從天而降的蜛蝫。
幾個魔族呆愣了半會,原來如此……一陣壞笑在他們的臉蔓延,異口同聲地問:“你很怕這種東西?”
“拿開,拿開!不要靠近我。”
“怎麼會呢?它們挺討人喜歡的,皮膚滑溜溜的,暖暖的。”銀索抱着蜛蝫,它本來還想掙脫往巫女的樹上跳,聽到銀索稱讚的話,一時動容,停止了掙扎,“你看,多乖。抱着它有種溫暖的安全的感覺,如同回到母親的懷抱裡。”
雞皮疙瘩頓時爬滿全身。
吱吱——
蜛蝫聽到橋那邊的呼喚,回頭應了聲,還跟同伴發出召喚的信號。
“你幹什麼!不準把同伴叫來。”她指着銀索懷裡的蜛蝫吼道。
吱——
它縮縮腦袋,發出委屈的悲鳴。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勝利者從杒木那邊蜂擁而至,魔族更是一路排開,讓它們通過。
“你們不要這樣子。”
看慣了她一副自以爲了不起的嘴臉,有害怕的東西不是挺好的嗎?這樣子可愛多了,女孩子就該有女孩子的模樣。
眼看它們作勢就要爬上樹幹,一個身影擋在樹前。
“你們不要過來,玥小姐很怕你們。”
是雲翳……真是好孩……不,他以後一定是個好男人,不像旁邊那些冷血動物。
“雲翳,把它們降服。”
“是!”
蜛蝫感到敵意,停止向前的步伐,紛紛後退,並露出小小的利齒。
“雲翳,它們的大眼睛看不見。一般的眼神鎮壓沒有用,直接運用你的魔力。”
得到她的提醒,雲翳馬上把力量凝聚一線。
守林人的魔獸多是羣居性,儘管沒有被馴服,留守重要邊界,又受到一級保護的必然也是能凝聚成銅牆鐵壁的以數量取勝的魔獸。
擒賊先擒王,既然是羣居的魔獸就一定有領頭的王者,只是要如何在一堆複製粘貼的子代孩子裡找出初代蜛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