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帚真慢,幾個小嘍囉而已。
颯……颯……
空氣中的風聲漸漸減弱,是快結束了?
肚子餓了,這天氣真好,陽光穿透單薄的雲層直射人間,很適合燒烤。柔和輕微的氣流如母親哼着催眠曲的輕撫,等待也讓人意志消沉。
她猛地驚起!
糟糕!不能睡!
黑暗中,她平服了急速的呼吸和狂跳不已的心臟,過了好一會,感覺才自夢中掙脫過來,她睜開沉重的眼睛。
這時,一個黑影從光中走進她的眼眸。
是霆霓,他怒氣衝衝的臉湊近她,怨氣從面具滲出來,她在睡覺,竟然在睡覺,天帚在那邊打得天昏地暗,她竟然在這舒服地睡大覺。
“喂,醒來!”
她翻過身,背對太陽,懶得理會霆霓,卻依舊阻擋不了高高在上的耀眼光芒直射入眼睛,這什麼時候,她睡了多久?兩三分鐘,還是兩三天?
“現在是正午還是清晨?”
“睡糊塗了。快傍晚了,我們要在這裡把午餐和晚餐一起解決,如果你沒意見,今晚要在附近過夜。”
連午餐也沒吃,肚子是餓了,身體有點虛弱,都低血糖了她嗎?
“魔族也忌諱夜行嗎?”
“小孩子需要休息。”
是嗎?
“隨便!”她不喜歡露宿,不過眼下也沒辦法了,雲翳要學會捕捉魔獸,在他捕捉到第一隻魔獸之前總得在森林滯留幾天。只是……她看了一眼霆霓,越過他,天帚在不遠處堆乾柴準備生火,雲翳在旁學着,他要學習的東西還多着呢。
除了三個魔族,附近靜悄悄的。
睡着之前,她身旁應該還有什麼。
“熊——白臉魔熊呢?”
三魔族同時扭過頭,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白臉魔熊?這裡怎麼會有白臉魔熊。才睡一會把夢都做了?”霆霓遞給她一杯水。
夢?
她果真是睡着了,一時放鬆下來就睡過去了。
但,她摸脖子,是氣壓關係嗎?覺得……呼吸有點難受,胸口悶得慌。
放眼望去,是一片暗綠的灌木叢,“漿果都成熟了?可能是它吃飽就走了。”
“小丫頭,你在念叨什麼?我看你真的是睡迷糊了。這是連花都罕見的常綠品種,也不會有漿果。”霆霓再次強調。
遠處的天帚拿起木柴扛在肩上,點點頭,雲翳也附和着點頭。
“你想說這一帶不會有白臉魔熊?”
“你出發前不是都研究過嗎?書也帶出來了!”霆霓指指從她揹包跑出來的書籍。
偷書被發現了嗎?這下又要囉嗦了。
她等了會,只等到在旁靜靜加着柴火的霆霓。
怎麼了?難得心平氣和,而且今天話真多,平日都惜字如金的,還一副扯高氣揚的不耐煩。其他人也……其他……
“天帚和雲翳夫人呢?今天有馴服到魔獸嗎?”剛剛還在那裡的。
“他們狩獵去了,不是肚子餓了嗎?”
是有點餓了。她呆望着澄空,忽地跳到霆霓跟前:“嘻,拿掉你的面具。”
霆霓一愣,連忙躲開,卻不料,她伸出的並不是手,而是腳,她擡起腿就往霆霓腰腹踢過去。
“這丫頭還真粗魯。”
是誰的聲音,這不是霆霓的!
霆霓不斷退後閃避接踵而來的攻擊,不,他在漸漸遠離,終於她撲了個空,腳下忽地崩塌了。
四周安靜下來,無法控制的身體不住往下掉,她艱難地想伸張肢體,想叫嚷,想抓住什麼,身體卻像上了千斤鉛般沉重,動彈不得。
這種感覺,如鬼壓牀,剛剛的是夢,還是幻境?
冷靜下來,如果是夢,頂過這股恐懼就會過去。她調整呼吸,忍受着缺氧般的恐懼,不知不覺,安心地睡過去了。
唧唧唧——
清脆的鳴叫聲如同潺潺流水,還有着金屬的刺耳感,是螽斯,六刺天狗螽。
她睜開眼睛。
對上天帚緊張的藍色瞳孔,霆霓和雲翳在不遠處,他們之外還是那片澄藍的天空。
“你終於醒過來了。你怎麼在這裡睡覺?很危險的!”天帚鬆了口氣。
“我睡了很久了嗎?”
“已經一天了,怎麼都叫不醒!
“我,肚子餓了。”
“有!”他端着香噴噴的烤雞放到她面前,“來吃點東西吧,一定餓壞了。”
她拿起雞腿就啃,是有點餓了,剛剛鬼壓牀的感覺太可怕了,她得起來活動筋骨,不忘拿着燒雞。
旁邊是漿果灌木林,紅色的漿果有點刺眼。
“每年這個時候,白臉魔熊都會光臨此處飽腹一頓。”天帚笑道。
“你見過嗎?”
“沒有,我找到你時,這裡什麼都沒有。”
是嗎?
“可能被我們嚇跑了。”天帚好笑道,“那大個子熊膽子小得很。”
也有可能,那個品種的似乎是那樣的。把雞肉啃乾淨,她捧着雞架,四周很安靜,只聽到螽斯的叫聲。
“霆霓和雲翳夫人呢?”剛剛醒過來的時候好像有看到他們的,一聲不吭就不見了。
“他們在做馴服魔獸的訓練。”
“那麼你呢?”她站起。
“我怎麼了?”
“你不是想跟我比個高低嗎?”她舉起雞架,瞬間化成冰錐刺向天帚。
“你怎麼又發現了?”天帚發出尖銳的叫嚷。
“螽斯都叫了,還烈日當空!”它儘管能不停迷惑她,卻不能阻止外在環境對她的刺激。
天帚一閃避,形象漸漸崩解,她撲了個空,腳下再次崩塌。
壓抑的感覺也再次襲來,而且,更加強烈了。
周而復始,她再次睜開眼睛,這回是雲翳,天倒是黑了,霆霓和天帚在不遠處烤火。
“玥小姐,你醒了?”雲翳夫人可愛的臉浮現眼前。
“嗯。”身體好沉重。
“玥小姐,玥小姐,你捕捉到魔獸了嗎?我今天碰到一隻白臉魔熊,可惜讓它跑了。”
“真的?那真可惜!”
她不由的被雲翳的笑臉感染,笑着迴應,心裡很生氣,但總不能打雲翳啊,他只是個孩子,雖然只是夢境。
而且,那樣只會再次被拉入下一個夢境裡。
類似迂迴夢境,做得更加細膩精密,施咒者通過侵入被咒者的夢中,不斷刺激還在活動的腦神經細胞,仿製被咒者昏睡之前的現實變成夢境,把被咒者困在重重複復的似是而非、幾可亂真的夢境裡,直到身心疲憊。
真糟糕!
這詛咒的可怕之處是被咒者沒法從自己的夢境裡解開,施術者很狡猾而且逃逸的速度奇快。通過被咒者最後的經歷描繪一個又一個與真實更接近的夢境,被咒者要麼不斷打破夢境,快速耗盡體力而亡,要麼接受夢境的劇情走下去,慢慢死去。
霆霓他們死哪裡去了?什麼時候才能發現她?在她忘記他們之前。
不是誰都可以,現在只能依靠他們了。
看着雲翳夫人忙前忙後,做着一些此前完全不沾手的事,把她和另外兩個魔族照顧得妥妥當當,彷彿接下來的旅程會相當愉快。真把自己當“夫人”了。
呵呵,感覺似乎會也不壞。
不壞?
她趕緊甩掉這恐怖的想法。
醒醒,只是裝睡一下,想不到真的睡着了,難道要死在這裡了?
這種最後還不知道自己死掉的死法,她纔不要!她不要死。
不,一定還有辦法!
啪!啪!啪!
“喂,醒醒!”
是誰的聲音?
現在誰在她身邊?
可又不是誰都可以!
“你要睡死的話就回自己的牀!”
好了,就他吧,霆、霆霓——
“醒了!”她倏地立起身體,擔憂的雲翳夫人,緊張的天帚,還有冷漠鬼面具的霆霓。
她摸摸被掌颳得燙燙的臉,露出癡迷的笑容,隨即揮出光之鞭策,二話不說就往三人身上鞭打。
“臭小孩,你幹什麼!”霆霓一把拽住光之鞭策。
“只是證實一下這不是夢。”
霆霓把雲翳推到天帚身邊,手持比巫女的光鞭策更強的鎖鏈,把發瘋的巫女團團束縛。
看她冷靜下來,霆霓才道:“你中了詛咒。”
……她知道啦,差點就永遠沉睡夢中了。
“有傳聞,這附近變成了死亡夢地獄。”天帚解釋,“到目前爲止,已經有五十例失蹤案件,甚至包括會晤期間潛伏在這裡的五國魔軍。”
那個啊,唯獨那個兇手恐怕另有其人,其山羊。
“根據唯一的生還者描述,應該是擅長使用幻術的作案者。”
“那失蹤的有什麼共同特徵嗎?”那麼個苛刻的破咒方法!
“寶石,他們身上都帶着價值連城的寶石。”
“那麼說,”她掏出揹包裡面的祖母綠首飾,“它果真是爲此而來的。”
霆霓蹙眉。
“你果然是故意讓犯人有機可乘的。”
天帚不禁側目,玥小姐是故意的?
“真該讓你死在這裡。”
“你怎麼可以那樣說,我只是想引它出來,想不到不小心睡着了。”
“你知道那是什麼!”這不是問句,是肯定句,“不要討報酬,我剛剛救了你,你做多少事才報答得了這份恩情。”
“什麼嘛,真小氣。施恩莫忘報,懂嗎?”
“那你真該好好給自己洗腦。是什麼,你有頭緒?”
“如果沒猜錯,是單眼的三花貓。”
那是名單裡的委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