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他的主觀意識主宰?
尤加利下的詛咒?和導魂者面譜一樣能左右人記憶的魔咒?
一直以來?
霆霓猛然站起,即聽到均勻的呼吸聲,小孩子睡得還真快!
不願意他不得不收起各種疑惑,人類小孩一旦睡着像死了一樣。她不單是在睡覺,彷彿是進行,他覺得某種意念的神遊。
可是今晚,他註定睡不着了。
“雲翳”……
現在回想起來,說爲了讓他善待她的孩子未免太牽強了,那些屁話就是純粹是糊弄他。他曾經虐待妒羅錦的孩子嗎?即使是毫無關係的,他都當成是自己的子民般善待,也不干預他們的去留。
當他和別人談及雲翳或雲翳公主的時候,怎麼可能想到,那名字就是記憶魔咒的引子,這期間,從沒有出岔子。
所以人類小孩用一種鄙視和憎惡的眼神看着他,同時夾捉重重的憂慮和不解,他現在知道了。
若他在尤加利的孩子和雲翳公主之間有所偏頗,甚至做出了某種選擇,可能會讓他們其中一人消失在人們的記憶裡,而最大機率的那個人是雲翳,尤加利的孩子。
尤加利打算讓自己的孩子消失魔界?
意識到這,霆霓受到有如雷擊般的碰撞。
這時,睡着睡着的人類小孩滾到他旁邊,大概是冷了,把他的披風拉扯過去蓋在自己身上,都被黃昏鳥撕成條狀了,有總比沒有好吧。
望着眼前一片漆黑,他有點搞不清眼睛是閉着還是睜開,是人類小孩的話還是對水的渴望,開始讓他錯亂了?
他當然完全沒有察覺被尤加利下咒了。她替孩子取“雲翳”這名字就盤算好了?這大轉周章的,那爲何要那樣做?
當初,雲翳那孩子能不能平安誕生便是個懸念,結果一出生他就昏迷了。
因爲有了之前兩個孩子的經歷,尤加利和妒羅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悲傷。
至少,雲翳只是精神的時間停止了,他的身體在一點點長着,雖然四百年來他一直睡着,但受在“光”出生的原因,在十三四歲開始,他和所有“光”的子民一樣外表生長緩慢,幾乎停滯。
還有一件事,晷景和尤加利——
雲翳公主病危的消息一傳來,晷景馬上離開戰場直奔向尤加利,他們兩人發生了什麼,霆霓只看到了結果。
他趕到六號樓的時候,尤加利、她的孩子和雲翳鎖在房間,沒有第四者。不知過了多久,雲翳公主奇蹟般推開那扇一度禁閉的門。
小嬰兒沒有任何記憶,雲翳公主那時也是病重,他們什麼都不記得也是正常的。
在尤加利去世之前,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雲翳,他只是個小嬰兒,捲縮着小小的身軀,好像還在母親肚子裡一樣安詳地睡着,在雪月宮的宮殿裡。
是那個小嬰兒救了這個雲翳,尤加利具體做了什麼不得而知,一直以來,霆霓都以爲她只是個普通人類。
雲翳被封閉魔力的事情,他真的不知道,還差點把雲翳送到人界去了,尤加利有意誤導所有人,不惜在自己的孩子上動手腳。
由他的意識決定旁人哪個雲翳的記憶,這不是太兒戲了,那意味着——他不敢想下去,明天,他一定要跟人類小孩確定清楚此事。
想着想着,霆霓閉上了眼睛。
黑暗中,隨着優美的旋律,一場宴會拉開帷幕,霆霓環視熟悉的人們,這是夢,他還會做夢了?
宴會上的嘉賓們都在竊竊私語,他越過人羣,找到了被討論的對象——大着肚子的尤加利,她和妒羅錦正深情對望。
不一會,尤加利低下頭,深情轉到肚子裡的小生命上。
霆霓一陣心悸,他看到她嘴角的笑慢慢變得詭異,這個笑容他近來頻頻接觸到,非尤加利的。尤加利擡起頭繞以興趣的神情望着遠處,順着她的目光,霆霓看到一個男孩——是雲翳?
怎麼可能,她的肚子,霆霓正要看清,站在妒羅錦前的已不是尤加利。
——是人類小孩,她在看着雲翳,不,她看着的也不是雲翳,是更遠處的雲翳公主。
宴會落幕,妒羅錦、尤加利和雲翳不見了,人類小孩和雲翳公主取而代之。
人類小孩看什麼,又在想什麼?
作者對他的設定是“冷”,他自己可一點自覺都沒有。倒是有時候,他覺得不作怪、面無表情的人類小孩更貼合“冷”這個標籤。
那個時候的人類小孩冷漠得……
可能只是來自他內心的陰影。
在人類小孩心目中,誰更重要一目瞭然。作爲人類,還是巫女,她有多在乎尤加利,在乎她的孩子,在雲翳身上花了多少心思,保護雲翳也從不假手於人,都是她的契約者,更不惜冒險召喚異族。
她對雲翳的心意,不是“尤加利的孩子”可以敷衍過去。
在尤加利的孩子和光之國的魔族公主之間,她的選擇根本不需質疑,他要擔心的是她會怎樣對付雲翳公主?
“霆霓、殿下——”
——霆霓殿下!
是人類小孩的聲音?
尊稱讓霆霓不禁打了個寒顫,陰影已悄然落在他的左肩,霆霓屏息,身體竟動不了,他看着人類小孩修長的指甲從肩甲一直滑過他手腕,最後緊握着他雙手,他手上,佩劍閃過一抹戾光,它正受到某種呼喚準備沾上血腥。
——霆霓,殺掉她!
巫女冷凜的聲音在耳邊下命令。他不願相信一個十來歲的孩子竟然給他下殺令,更不相信自己得對付雲翳。
她是認真的,霆霓震驚地看到劍的光面映出一雙嗜血的眼睛。由不得他反抗,只見雙手不受控制地高舉——雲翳公主定定站在原地,朝他露出安逸的笑。
不,他在做什麼!
劍“哐”地落地,雲翳公主消失了,嚇出一身冷汗的霆霓擡起頭,巫女似笑非笑的在遠處看着他,她的身旁還有——雲翳茫然盯着前方,掛着兩行淚水的臉上盡是失望。
她朝雲翳公主欠欠身,畢恭畢敬的攙扶着雲翳,兩人轉身慢慢移步黑暗。
“站住——”霆霓自岩石上跳了起來。
玥嚇了一跳,無辜地看着霆霓。她也纔剛醒過來,站住什麼?
魔族也會睡迷糊,還是個王子呢!
“殿下,受不了你,你是小孩子嗎?還要我叫你起牀。”
“怎麼了?”霆霓環顧四周,漆黑一片,空氣中還是淡淡的土質味道,人類小孩站在一米外的地方,他漸漸回到現實。
“還怎麼了?現在的處境還能睡迷糊了,還做夢了?”真是寫意!她要被他氣死了。
霆霓坐起,扶着發暈的腦袋。
是夢,這覺睡得比沒睡還糟糕,好累。
“殿下,要啓程了。一葉薊已經活躍起來了。”她指指背囊。
沒有水,沒有食物,梳洗什麼的浪費時間的事情都可以省略,直接出發。
“殿下”?什麼時候開始對他用起敬語來了,是終於都意識到尊卑,這個臭小孩?哼,怎麼可能!
每當她使用敬語就是在刻意和他拉開距離,帶着強烈的疏離感。
人類小孩從背囊裡輕輕捧起第二株一葉薊,小心翼翼放在地上。微弱的白光映出一張略微無神的臉,卻是霆霓從沒有看過的清晰的臉容,額上的髮絲,長長的睫毛,精緻靜謐的輪廓。
倏地,腦海裡浮現對他下指示殺掉雲翳的巫女,那張臉和現在一樣真實。
“你怎麼了?”玥連忙退後,霆霓那是警惕的眼神,漆黑中隔着面具都能感覺到的敵意。
“沒,走吧。”
“做夢做傻了?”
是的,是夢,他怎麼可能被一個人類控制。
當然,是夢!
她提心跳膽跳上他肩甲。
不知道霆霓做了什麼夢,剛剛那一瞬間,氣氛都變了。
現在的他沒關係吧?
就算此刻想對她不利,這回他還得靠一葉薊,魔界的大門,霆霓還是想打開的,無論他產生了什麼變化,這會都大可不必理會,大概是吧?
退一萬步說,尤加利寧願自己的孩子被遺忘,也不願他登上魔界歷史舞臺,單純的相信是一位母親經過深思熟慮的結果。
本來也無可厚非。
何況,尤加利還留下雲翳公主,那接下來的結果,霆霓應該不會抗拒纔對。
真不懂他在發什麼神經!
剛剛那個充滿戾氣的惡瞪——就當他是睡迷糊而已。
到走到這裡,她可不想空手而回,那末還有地方用得着霆霓,什麼都得忍耐,希望他儘快把心煩氣躁的情緒安撫下去,不然她可受不了。
今天比昨天更難熬。
讓她想些其他的有趣的好轉移她又餓又渴的煎熬。
例如說,這些地洞是誰挖的?
是魔族嗎?
她伸手即可摸到頂上的岩層,上面還有一些凹槽,一路帶過去,會是獸爪?
“接下來的路……”霆霓極其不情願地停下。
她不能再坐在他肩膀上,足有三米的高度,通過不了越來越狹窄的通道。
玥也知道,不然她也摸不到天花的岩層,再走下去就要撞頭了。
“你,要揹我嗎?”她同樣不情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