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來,這是個沒有盡頭的迷宮,還暗藏陷阱。
事實可沒那麼恐怖,是有點小機關,但大部分它只是帶着你繞,繞到精疲力盡、幾近絕望。
白駒不相信那個人類小孩有那麼好的運氣,能一路順利通往各個宮殿,這裡是離芽月宮最近的、必經的也是最簡單的一個分岔口,只有三個分岔口,一條正路,另外兩條就是死衚衕,她很快就會發現走錯而原路折回。
所以他決定在這個分岔口等待,於是他找了塊平坦的大岩石坐下,躺下,這就是最明智的選擇。
一個半小時後——
天帚出現在中間的分岔口入口,原來中間的是死衚衕,幸好他一路做了標記,但也花了幾個小時才繞出來。
然後,他僵立在入口,眼睛看見了不得了的東西。
“啊!”他從咽喉部發出微弱的聲音,欲藉此證明自己不是在做夢,或者眼花,如果可以他想像女人一樣尖聲嚷嚷——反正這裡又沒人,雲翳應早經過,此刻會走過來的也是人類小孩,都在衆目睽睽下向她下跪了,什麼丟臉的也不過而已。至於眼前這個,他都看見了,還不能讓他驚訝一下嗎?
呆立半會,天帚扯開喉嚨:“啊啊啊——”
他看見了,看見了,看見了在岩石上,有一個光溜溜的、醒着的小白駒從睡着的白駒身上爬出來,爬出來,爬出來——
隨即被驚動的小白駒羞恥地咬咬下脣,然後他提起腳丫,顧不上一身赤裸,離開白駒身體一剎,如瘋犬一樣迅速撲向那個喊得聲嘶力竭的天帚。
鬼哭神嚎的噪音越過每個洞口傳出去,然後反彈回來,再在洞口前匯聚,和天帚原聲重疊,產生的強大音波牽制着本欲向他張開的利齒。
他想咬他?難道不單是身體,連智商也是小孩子的,竟然像真的小孩子一樣,一不如意首先想到的是用牙齒攻擊。
天帚一掌把小白駒掃落,正想用魔法把他捆綁起來,他隨即又把手放下。
冷靜下來!小白駒能吸收魔力讓自己強大,第一次接觸時慘敗,在此狹窄的山洞遇上真是夠嗆的。
雲翳和人類小孩恐怕就在附近,處理不好,山洞一旦塌方,所有人都得葬身此地。
但,他該怎麼應付他們一,二,三?
小白駒爬上來,先把睡熟的白駒身上的衣服扒下來自己穿上。
“那個女人呢?”邊穿,他邊問,咬牙切齒的。
“那個男人呢?”天帚也同時問,暗忖着該不會從其餘兩條通道追上去了?
“她沒有跟你一起!”
“他沒有跟你一起?”
“混賬,你不要學我說話。”倔強的小白駒再次嘗試衝向他,卻給臂長的天帚一掌擋住。
小白駒跳開,並向他放出光刃。
天帚閃身躲避,光刃在碰到巖壁後消失。
有點弱,光刃徒有速度,沒有韌性,魔力還很弱。
可若他嘗試用魔力反抗,哪怕最低級的防禦魔法,魔力也被小白駒吸收,小孩子的胃口小,吃得還不快,他也會隨着自己發出的魔力越來越強,如果這時候大傢伙一同出現……
比在囮鳥之居更憋屈,勉強壓抑着性子的天帚越過小孩跑向熟睡的白駒,這時白駒翻了個身……天帚已經,小白駒也警惕地回頭看向本尊。
白駒翻了個身,又翻回去,繼續睡。
兩人放下心頭大石般同時嘆了口氣。
他緊張很正常,可是小孩子好像也很緊張?白駒有什麼嗎?難道大白駒要起來了?
天帚全身毛孔戒備。
感覺到空氣異常的白駒再次翻身過來。
小白駒更加侷促不安,緊緊盯着地上年長的軀體。
不對,小白駒的緊張並不是欣喜和期待——偶然,他得用用他有點荒廢的腦子才行。
“你害怕他醒來?”天帚猜測。
小白駒猛地轉向天帚,彷彿突然發現有人在附近般的震驚,不浪費一分一秒,就在小白駒腦子短路這空隙,天帚竄到岩石那邊,一把拎起白駒,轉身已站在右邊的洞口。
“你想幹什麼?”
“當然是把他交給那個女人處置。”路不拾遺,知道嗎?何況白駒還是用搶的,被搶的還是人類小孩,這段恩怨若想早點了結,首先得歸還失物,纔有後續。
不要質問爲何他偏幫人類,他就大方的承認吧,他是巫女的契約者。
天帚看看死睡的白駒。
“如果他醒來,你就會消失?另外一個也不會醒來?”小白駒瞳孔放大證實天帚的猜測,天帚拎着白駒轉身,飛快跳進右邊的洞道。
中間的洞道,他走過了,那剩下左右兩邊,一邊通往宮殿,一邊是陷阱——
“喂——不要去那,那邊是陷阱!”
天帚歡呼,他猜對了,滿是陷阱的死衚衕就是他要的,量小白駒也不敢跑進來,他在盡頭等待白駒睡飽。
平坦的路果然沒持續多久,先是腳下尖銳的刺穿鞋底的石頭路,天帚剛思量要不要返回去,腳下一滑,頓時像滑滑梯一樣容不得回頭。
不斷受到驚嚇的天帚完全顧不上磕磕碰碰一路被拖行的白駒,到後來……無論是銳石,還是迎面的錘、毒箭、飛刀、毒液……
受點輕傷,能更快刺激他醒來,說不定還會感激這些荊棘。
“你不要那樣,我一旦出來了,他就不會輕易醒過來,他現在睡得像死了一樣。”深深吸口氣,給自己打足勇氣,小白駒衝入洞道,緊跟在天帚後,看着天帚的所作所爲,碩大的眼睛裡還泛着淚光,自己的身體啊,實在太可憐了,看看都覺得疼。
“你當然希望他睡死!”
別以爲用眼淚汪汪可以讓他心軟,他當保姆已經夠久了,對小孩的忍耐和包容能隨時進入極限。
“不!他會受傷的,會死的,求你停下來。”
“停下來讓你攻擊,然後趁機奪回身體嗎?”
“不,不會了,我知錯了。”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非常擅長使用謊言了。
“那個白駒不會醒過來的,他中了奇怪的毒,睡死了,我怎麼喚都叫不醒他。”說着,小白駒大哭起來。
那個?
“解藥,你和那個女人一夥的,身上應該也有解藥吧。”
解藥?
天帚減緩觸碰機關的腳步。
“什麼解藥?”
“那個女人用奇怪的草咬了他。”
草?咬?
“你在捉弄我嗎?”
“不,真的,真的!”小白駒手舞足蹈,“那些白色的草突然就萌芽長長,有這麼長,小蛇一樣,然後張開大嘴巴,一陣窒息感襲來,他就暈過去了。”那時,他也感到一陣噁心,然後白駒被雲翳公主喚醒了。
玥小姐的話,的確會乾的事。
小白駒見天帚終於願意停下來,連忙擦去淚水,再三保證:“我不會再亂來了,五號樓的事情,白駒很生氣。他一激動就不能進入睡眠,我只是想出來玩玩,然後,嗚嗚……然後……”
又抽泣起來了,唉!不行!天帚停下來,嘆口氣,還是拿小孩子沒辦法。
“我不知道五號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白駒拿了巫女東西,她是不會放過你們的,人類小孩比你更小孩,也很小氣。而且那好像是很重要的東西。”聽說那是從身體內取出來的東西,總不可能是蛔蟲。
有類似的情況,具體他也不懂,妒羅錦大人去世後,雷國久久不能選出適合繼任結界守護者的緣故,雲集全國高手在一場又一場的較量裡,他們依舊找不到那個人。
他隱隱約約聽到霆霓殿下和嘉澍殿下的私語,不排除那個適合的人選並不在雷國,“他”除了武藝高強,還必須具備某些特質,身體裡要有什麼。
“那,那怎麼辦?”
“如果白駒不能醒過來,你能代表他嗎?”天帚直視小白駒。
小白駒好不容易把淚水鼻涕吸回去,鼻子又酸了。
“不要哭了,我和你們一起去找玥小姐。你是要解藥吧,玥小姐的植物是從異界帶過來的,可能連魔界也不會有,只能去找她。”
小白駒含着淚點點頭,他真的不知道原來她那麼可怕。冷靜下來,小白駒露出倦意,身體漸漸失去色彩,直至透明,消失。
天帚再次短路,指着他,再次陷入無法思考的僵直狀態。
不見了?怎麼突然不見了?
然後,白駒身體動了一下,天帚趕緊脫手把白駒甩出去,好不容易哄了一個,這會又是哪個?
“啊……”蜷縮在地的白駒發出痛苦的**,掙扎了良久,他才勉強撐起身體坐起來。
不大不小,這是本尊?
“怎麼回事?全身都好痛。”平時只是疲倦,跟沒睡一樣,全身抽痛還是第一次。
怎麼回事嗎?
天帚回頭看向一路被毀的陷阱,白駒的身體堅固得可媲美任何神盾,不然怎麼還活着。
白駒撐住沉重的頭顱,擡眼看着天帚。
“那個女人呢?”
劈頭就問同一問題,果然還是同一個人。
焦距拉近,漸清晰,白駒看清面前的天帚,頓時跳起。
“爲何天帚會在這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