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鳥獸的王?
就在這裡?破曉的那聲鶴叫就是?
沒有聽過那種事,她以爲是早起的公雞而已。
“怎麼了?”霆霓回頭看向驚訝得忘記把嘴巴合攏的人類小孩。
“沒,傳說中的萬鳥之王,”她馬上堆起笑容,露出驚訝和羨慕——是身處鳥獸的起源之地和能與萬鳥之王共度的榮幸,“真想看看。”
霆霓挑挑眉,礙於飛轡對人類小孩表現出的崇敬感到愉快,沒追問下去。
公雞?當着飛轡的面,玥當然沒敢說那種大不敬的話,連質疑也不敢有半點泄露。
不要隨便破壞人家的夢想,這點常識,她還是有的。
只是,真的有王嗎?鳥獸懼怕着某種東西是真的。回想起在四號樓的臨別,小飛冀怪異的神色,它們怕的是那個嗎?連在四號樓也能感受到的威嚴?
她還以爲只是成長痛,應該也有那麼一點,她抓抓腦袋,還是理解錯誤了。
有時能溝通,和真正的理解是兩回事嘛!
或者真有其事,真有其王。
她也不便深究,只是到此執行委託,連觀光客都不如。異界的事情,不是抱着到此一遊就能參透。
很多時候內心真正的想法,其實不是那麼容易看懂,尤其對象是擅長掩飾的能手。
至少……如果不是和人類小孩相處了一段時間,熟悉她一些小動作,他也不完全看懂她每一個笑容背後的異樣。
有些時候把她當成單純的小孩,對她的動向還是不要深究,會讓事情更容易處理,但她欲言又止之時,最好還是防備着,不然稍不留神即掉進她的詭計裡。
將近傍晚的下午,一天即將過去了。
對了,這裡是五號樓的北角。
五號樓的自然風光每一處都閃爍動人,而其中最美的要數北角的風光。
霆霓決定不再在人類小孩身上浪費時間,而錯過大好明媚風景。
他們從四號樓西南角登陸,現在的五號樓有一半地區在頂上,一半飄出四號樓外。今已是午後將近黃昏,忽略五號樓移動,所以他們現時所立位置應該是光之國五號樓的北部地區。
顛簸的馳騁終於結束在羣山包圍的河岸邊,儘管對不起不捨的飛冀們,她還是火速跳離它們的背,跳上久候多時的竹筏,可憐內臟依舊沒有停止晃盪。
飛冀剛消失地平線,她又開始懷念了,因爲這竹筏也不是好惹的。比起飛冀的強烈震晃,這種大幅度的搖擺連腦漿都隨着水流蕩漾起來。
至於跟前的無線風光,她無暇顧及。
和滿眼是麥田、方圓百里的了無人煙的四號樓不一樣,五號樓鮮見農作物,到處是森林、草原、壯麗羣山,河岸兩邊青煙嫋嫋,小鎮零星分佈。
幅員自是不及四號樓廣闊,但五號樓的地貌形態壯麗,天氣明朗的時候,可見沿途綠草野花,兩岸綠山倒映在澄藍的水面上,景緻宜人,遠遠可見白雪皚皚的羣山。
隨着遠離草原陸岸,孤零零的竹排盪漾在湖水中央,漸漸被原始雨林、花崗岩山峰所包圍,才發現自己置身在奇妙壯觀的峽灣中。
這難以置信的,因爲他們在半空中。
當她意識到,寒風也從幽幽的峽谷竄出來,飛轡很體貼奉上兩件內層夾棉外層獸毛的披風。越往峽灣中心的旅程,風景更是美不勝收,每一段路都可見從天而降的瀑布,從百米高沖瀉入海中,或是飛瀉在陡峭的礁石上。
海鳥不像陸上的那麼拘謹,紛紛跳上竹排,礁石上的海豹紛紛跳落水中尾隨而至,讓原本就晃盪的竹筏更加不安,她的胃液更與湖水一起盪漾起來,一下往上涌,一下又向下瀉。
海鳥和海豹圍着臉色刷白、呼吸困難的人類小孩團團轉,她對發出求饒的信號,它們才終於冷靜下來,讓竹筏迴歸平穩,還在邊哄着她給予安慰。
飛轡看着不覺眼紅。要知道,她花了多少功夫才取得它們的信賴,在這個人類小孩面前,卻像個傻子一樣。
這種空前的挫敗感,以前也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光之國曾經有那麼一位訪客,後來和妒羅錦……
“尤加利,簡直和尤加利一模一樣,她說過自己是……難道你也是巫女一族的?”
這時,玥一頭浸泡在冰水裡,不知是否沒聽見,還是連尤加利也喚不起她的好奇心,像浮屍一樣,頭也不動一下。
“你這樣會着涼的。”霆霓不耐煩地提醒。
四號樓是夏末,五號樓即已經進入初秋,深谷陰冷,太陽落山後氣溫下降得更快,內湖冰融的湖水本來也凜寒。
良久,她雙手按扶着邊緣的竹排,用盡力氣把腦袋從水裡拔出來,呼吸急促,但臉色紅潤多了。
然後她毫不客氣抽走霆霓的水囊,漱走口中的異味。
“尤加利,怎麼了?”說完,她才扭過頭,水汽模糊中找到飛轡的臉。
“啊,就是你和尤加利不一樣……”飛轡看了一眼霆霓,佩服地道:“比她堅強,有趣了。”
記得尤加利第一次到這裡,她一直躲在妒羅錦身後,連他們都不敢正眼看一下,更不用提霆霓,他鼻息大一點,她都直打哆嗦。
那時妒羅錦還沒有和尤加利在一起,他只是拿這個只能依賴他人類沒辦法,又適逢知曉,晷景大人和霆霓殿下不會“拒絕”人類,當需要執行危險任務時,就暫時把尤加利寄放光之國,任務完成,也會依約把人接走。
不會拒絕和喜歡是兩回事。尤加利的懦弱和無能,在晷景眼裡,說是一無是處也不過分。尤加利在這裡的生活並不自在,但爲了不成爲妒羅錦的包袱,她一直很努力。
“可是,無論她怎麼努力,要融入我們生活,實在很困難,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做到的。”飛轡的天藍的眼眸裡是毫不留情的篤定。
這就是飛轡對尤加利的印象,很淺表,萍水相逢。
但,這已經是相當大的進步,在飛轡記憶裡,尤加利的印象是非常清晰的。
關於尤加利生活上的細節,也許飛轡比在這木筏上另一個接觸尤加利的人——霆霓,她知道得更多,聽飛轡的意思,霆霓作爲橋樑把尤加利送到這裡後,通常很快便離開。
霆霓的身份特殊在於他是妒羅錦的好友兼上級,生活細節,他自必然不會知道,卻可能從妒羅錦口中知道些關於巫女的秘密,又或者他可能會什麼都不知道。
面具下在想什麼,旁人是無從得知的。
這是她一直不敢在霆霓身上壓太多籌碼,而堅持親自上光之國一趟的原因。
從目前魔族對人類到來的放鬆,她大概猜得到尤加利在魔族生活幾十年所留下的印象,雖然巫女有些奇怪的能力,但是總體上都只是一個普通人類。
因爲當時的尤加利除了天賦的能力外,並沒有開發出現時巫女擁有的更多用途。
突然發現,耳根清淨,飛轡反而有點不適應,從初次見面,霆霓和這小孩就非常吵。
有着對晷景大人的友誼,雲翳公主的情誼,而曾經闖入深海地下城都讓霆霓和光之國形成一種分割不了的關係,因此霆霓對光之國的態度一向嚴謹,雖然還未爲王,已經有君王的典範,在他們拿不定主意的時候,霆霓殿下的意見和晷景大人的一樣重要。
說起來,霆霓殿下也很久沒有來這裡了,之前妒羅錦的事情似乎讓他有點麻煩。而這麻煩,似乎還沒有結束。
一個大男人帶着個小女孩肯定不方便,他終於有機會稍微理解當初妒羅錦的爲難。
“霆霓殿下,你怎麼會在松林和守衛發生衝突?”這問題一直困擾着他,見有機會了,小夥終於忍不住問。
他相信事出必有因,霆霓殿下在那邊必定遇到麻煩才大動干戈。
“對啊,邊沿的松林不能進入,來訪者應該在原地等待。”他們都很納悶,霆霓殿下明知故犯的跑進去所謂何事。
“什麼?”她跳起,像潑婦般胡亂一把抓扯着霆霓搭在胸前的長髮,“是你提議找地方避雨的。”
飛轡趕緊閉上嘴。
“不能進入林地是因爲怕被飛禽襲擊,對你來說,這並不是問題。”霆霓若無其事的解釋。
原來如此!
“每個邊境都有守衛,這是常識。我們在石梯到踏上五號樓,時間間隔沒有很久,卻不見天帚和雲翳,守衛也一直沒有出現,我也覺得奇怪。所以想在附近逗留,看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那守衛就是白駒了。所以他才襲擊我們?”玥胡亂推測,“那也太不講理了。”
“白駒?”小夥和飛轡不可置信地喚道。
“是的,想不到他會一直跟蹤我們並襲擊我們。”到現在霆霓也不確定,連人類小孩也不敢一口咬定的。
何況,正常情況下不會是白駒,一個樓的管事跑下來五號樓當守衛?單這點就說不過去了。
小夥和飛轡異口同聲否定:“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