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一百歲。
呵呵,被這麼說還真無法反駁!
砰!
她回頭。
適才被霆霓踐踏過的石梯紛紛炸開,飄散在半空。
凝聚成塊狀就不能好好享受魔力湯了,小生靈自然得分離成最小單位才能完全沐浴其中。
魔力對它們的生長沒有用處,不像需要吸收魔力成長的囮鳥之居,它們只是單純的喜歡那種特殊的磁場。
受小石頭的歡欣鼓舞,發現新玩具的玥忙拉着霆霓。
“不要那麼吝嗇,你那個樣子再讓我看一次嘛。”她希冀的大眼睛閃閃發亮。
別想!
“力量像打開水閘的洪水一般傾瀉,感覺又像膨脹的氣球突然炸開,有如此破壞性的魔力,你平常是怎麼隱藏起來的?又怎麼可以突然爆發出來的?之前從沒有見過你出類似的狀況,到什麼程度纔會、會變身?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會變身的,還是一出生就是那個形態……”
哪裡來那麼多問題?
霆霓無視一連串的發問,在一堆倒伏的羊茅前蹲下,壓在羊茅上的不是魔族的腳印。
三趾,五十公分左右,五號樓常見的鳥獸腳印,除此外沒有其他足跡,天帚和雲翳沒有在這裡登陸?石梯發生偏移,但應該不會跑得太遠。
人類小孩沒眼花,邊沿地形較陡峭,鳥獸不會在大雨前於邊界逗留,除非較早前這裡的確有人騎着鳥獸,居高臨下看着他們,或者只是看着她。
在水下不能清楚看見兩人容貌,憑着一瞬間感知而來的惡念,她一口咬定是晷景,因爲若是白駒,巫女夢一眼看穿他肚子裡的璧晶。
白駒,吞掉了皿之璧,理虧的是他,諒他這會也不會來招惹她,這積怨可不是鬧着玩的。
但他依然不認爲是晷景。
那是光之國的其他國民?人類小孩可是非常肯定是那天站在城門內的。那時候只有晷景和白駒,其他的是城門駐守,他們不會離開城門,別說跑這裡來。
沒有機會追蹤他的走向,淋漓大雨很快把遠處淺薄的足跡沖刷乾淨,待他們走近已徹底消失在泥草堆裡。
暴雨下,視野和聲音都模糊,烏雲沒有飄遠,天色依然昏暗,他們不宜貿然深入探究。
五號樓地形較四號樓簡單,但草原、叢林連綿起伏,湖泊星羅棋佈。相較四號樓的撐天巨杉,這裡以矮腳葉鬆爲主,但較爲濃密,到處棲息着兇猛的魔獸。
人類小孩還一直在念叨。
“……身體產生變化只限於手腳,還是全身都會變,頭髮顏色變了,面容也會變嗎?會長出其他顏色的皮膚嗎?會長毛嗎?會長出獠牙嗎?”
這是在描繪某種不知名的畸形怪物?尖牙會變長倒是真的有。
“每個魔族都一樣嗎?應該會根據血變成不同的形態,那真有趣。”
霆霓轉過身,定定看着她片刻。他非常欽佩她的好奇心驅使下的嘴巴,竟然可以站立滂沱大雨中喋喋不休,絲毫沒有稍息的意思。
玥擡頭回望,頂着豆粒大的雨水,任由雨滴打在臉上,水滴從長長的睫毛尖上滑下,此刻她像一隻在雨中等待着主人歸來的小動物,溫馴而耐心地等待霆霓的迴應。
“你是不知道先回答哪個嗎?”她熱切地問,一下太多問題了?她不介意再重複一次。
他聽到,很清楚,就是不想搭理她。
“先找地方避雨。”
好!她趕緊閉上嘴,乖巧地緊跟在後面。
現在雨聲實在太大,他說了,萬一聽不清,或者錯過了重要部分,那種性子肯定不會說第二次的。
找個地方避雨是非常必要的。
放眼望去,連接着邊界草地和遠處高山隱約有一個松林,矮小的樹莖,傘型的樹冠,針葉足夠濃密的話,應該能在裡頭暫避。
半個小時後,他們從草地跑進松林,雨勢非但沒有減弱還越來越大,從外頭看還好,裡面並不如想象的密閉,他們只能繼續往裡面走,終於在一處凹出半空的岩石停下,勉強在凹陷的空隙生火取暖,當暖意襲來,她打了個寒顫,才感受到來自高海拔地區的寒意。
把滴着水的披風鋪蓋在旁邊的大岩石上,隨後把揹包裡其他沾溼的衣服拿出來烘乾,身上的就沒辦法了,只能用體溫烘乾了,幸好空隙相對密閉,此時溫度適中,在四號樓時她也穿得單薄。
“天馬上要黑了,看樣子要下到明天。我們今晚就在這裡過夜。不要把駝峰鳥叫來,就吃你揹包裡的乾糧。”
咦——她馬上發出抗議。
不過一想到他們反而有一整晚時間相處,她不是很餓了,吃在這時候一點吸引力都沒有,她很快安靜下來並面露和色。
看着人類小孩從揹包裡拿出農家夫婦給他們準備的麪包,每塊切開一公分的寬度,還有燒開過的水,用杯子給他倒上,此前她可不曾幹這些瑣事,隨便抓上手能吃就行,纔不會注意這些細節。
他以爲她不懂餐桌禮儀,原來只是不做而已。
這懂事乖巧的樣子太反常了,有那麼想知道魔族的事情嗎?
霆霓越發彆扭,晚上會越來越冷,飽腹能讓他們更暖和,可是他也失去了食慾,因爲那雙期待着的靈亮眼睛。
還真是好奇寶寶,看着她難得表現的稚氣和溫馴,他竟也不忍心拒絕她的好學。
“你想知道關於身體變化的事……”
她猛點頭。
“那好比走路一樣,自然而然就會了。”只需要不斷實踐鍛鍊實踐鍛鍊,就能輕鬆把控。
這說得也太籠統了吧。
“那是出生之後纔有的變化嗎?例如你剛剛的獸爪,或是迅飈的翅膀。”
“這個,不一定。風之國的有翼魔族是與生俱來的。”就是迅飈無論類人狀態和獸態,羽翼都存在,就像某些東西一樣,不會因爲體態變了而改變。
“那,魔族出生,是以類人的狀態,還是獸形?”
這個問題……霆霓思考了一會。
“都有吧。”
都有?
這就無法理解了,她開始想象迅飈帶着翅膀或是帶着牛角出生的天聲,那都是角質化完全的器官,堅硬銳利,怎麼生得出來,她還是比較接受後天長成的,又或者……
“魔族是卵生的還是胎生的?”
咚!
霆霓放下杯子,頎長的影子不再隨火堆跳躍,他動也不動,好一會才咬牙切齒地道:“我希望你那樣問只是爲了說明龍族是卵生的。”
龍族是卵生的,怎麼了?好端端的生什麼氣?
卵生,胎生怎麼了?不都是一種繁殖方式而已嗎?
胎生、哺乳等特有特徵,保證其後代有更高的成活率及一些種類的複雜社羣行爲的發展。
這只是針對大部分物種,不代表卵生的不好,像魚、蛇等的一出生就獲得所有先天的知識,一出生憑基因記憶就能在繁雜的社會打滾,再去學習額外的知識,多省時間,不好嗎?這纔是能千秋萬世、日不落的優良品種。
“所以說……”霆霓突然扯開嗓子吼道,他還是覺得被冒犯了。
她無辜地看着他。
“所以說,魔族極有可能一半是胎生的,一半是卵生的?”
“你給我放尊重……”他一手抓起她纖細的手臂,異樣的灼熱從指尖傳遞過來,“你發燒了?”
“啊……”她抱抱肩,打了個寒顫,“這,不是。不過,我可能得換件衣服。”
霆霓寒着臉,生着悶氣轉過身。
“有藥嗎?”他問。
“不用,不是感冒,是……一種應激反應,休息一下就好了。”
應激反應?
直到身後安靜下來片刻,他才轉回來,不由得驚愕。
人類小孩沒有換上從雷國或是雷光那裡帶出來的衣服,而是一身包裹嚴密的長袖黑衣。
此前是爲了掩蓋她身邊那些守護神發出的邪惡瘴氣,說正裝更有氣勢。可是現在沒那種需要,但一身黑衣依舊讓她看起來危險、詭異。
好像是爲了掩飾另外一些東西。
衣服本身沒什麼,那是一種長久形成的直覺,一種戒心,放在一個人類小孩身上是不恰當的,偏偏直覺提醒他要提防眼前的人類小孩。
“冷嗎?”
她搖搖頭。
“爲何不能吃肉食?”她抱着硬邦邦的麪包可憐兮兮的啃了起來。
“明天就會知道,吃飽了趕緊睡。”
“睡?你還沒說完!”
“你需要休息。”他把烘乾的披風往她身上扔去。
她抱着暖和的披風,汲取散發出來的熱量後才往身上披。
“我睡不着。”
“我不想和你繼續我們是卵生還是胎生的問題。”
“我不懂你在生氣什麼!”
“如果我說你是從蛋裡爬出來的呢?”
“那一定很有趣。”她笑了起來,還越笑越大聲,單純的笑容,沒有任何惡意。
霆霓一時間竟無言以對,對她來說或者什麼都好。
“對了,還有可能是卵胎生的,呵呵!”她吃吃地笑了起來。
“閉嘴。”沒禮貌的傢伙。
對自己的出生有着優越感沒什麼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