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真的願意拿委託內容和委託人交換,對尤加利和雲翳是否有點過於側重?
在霆霓看來,妒羅錦和人類相遇、相知、相愛,這過程就像所有愛情一樣,激情過後是長長久久的磨合,尤加利可不像人類小孩。
那短短几十年的時光,對與普通人類無異的尤加利來說,是匪夷所思的,但對自小就周旋在異族之間的人類小孩而言,並無驚豔。
只是例行公事進行的流水賬報告?單純因爲奔晷無意的提及,對一個名字分飾了兩個角色產生了好奇?
那這筆交易,划算!
不得不說,被巫女盯上的事情,有時深不見底,很多時候又純粹得滑稽。
需要提防的是,她隨意扯一件無關重要的事情出來敷衍他。
巫女們把和外界脫節的魔界當作遊樂場、實驗室,收藏寶藏的後花園,是可爲非作歹的無法之地,如果這個禍害是他帶進來的,他亦有責任把她送回去。
得不到任何東西?
相比魔族老王子的冷靜,玥可氣得不輕。
這個混蛋……她的臉色如天上的烏雲,逐漸蓋頂。
霆霓,是什麼東西?
得不到答案就一拍兩散,對碎片的事情那麼執着,又不關他的事,還一副拯救世界的慷慨就義的神情,簡直是神經病。
那麼三八,就按她們的來,看他願意爲自己的無知付出多少代價。
兩人對峙片刻,電光交織,誰也不低頭,直至漩渦要穿過三號樓的城門,他們也不收回相互瞪視的大眼睛,同時跳離漩渦。
穿過城門的漩渦本應繼續往上走,經三番四次的折騰旋轉力度減弱,穿過三號樓城門後回到水中,海水涌入並完全貫穿漩渦,很快把漩渦吞噬。
落入海中的兩人遊進城門,然而身體一穿過城門,即脫離海水,沒有水的承載,始料不及的兩人頓時垂直落地。
大小螣蛇在他們親吻大地的一刻各自接下主人。
三號樓,看起來很普通嘛。
她好整以暇,四處張望一下,還是荒蕪四方啊。
聽說是個迷宮。
陽光射不進去,只能隱隱約約投影出一個模糊的輪廓,就像巨型花蛤、河蜆張開了大嘴。
一般人不會想跑進去被當成食物吧,或做成珍珠?
“喂!”霆霓喊住她。
“幹嘛?我們的私人事情就先擱着,我回頭會找你的。”她懸空着腳,回過頭。
“我記得,”霆霓慢條斯理回憶,“這裡和一號樓一樣,陸上潮退的時候,海水會倒灌,漫過整個三號樓。”
名爲三號樓,二號樓之上,四號樓之下,霆霓更認爲它是光之國最大的,延伸到海洋最深處的另一邊,甚至貫穿了兩個世界。
現在他明白了,那還不是他能進入的世界。
玥略微驚訝,她以爲一號樓的潮漲潮汐是因爲它自身的原因,那三號樓也是?
“陸上現在是潮漲吧。”午後,潮漲形成漩渦,那應該還安全!
她把腳放下。
“潮漲時的三號樓,地面土地會崩塌,形成空洞。”
什麼?
她還沒理解過來,腳下堅實的土地已變得像流沙般鬆軟,她踉蹌一步,身體很快深陷,她趕緊抓住霆霓的披風,一路爬上他肩膀。
“這是怎麼回事?”
“土地液化。”
“我有眼睛的,爲何土地會突然液化?”
當然是——
原本的土地變成流沙如瀑布往低窪的兩邊下沉,一條通往三號樓的獨木橋慢慢呈現眼前,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黑暗盡頭。
逼他們進入三號樓嗎?
這個時候,下一波的漩渦又還沒有到。
既然如此——
要不……她指着那條通往三號路的獨木橋,望向霆霓——進去坐坐吧。
她到底是傻子還是瘋子?
“沒有導魂者面譜會迷失在裡頭。”他不耐煩地道。
“你不是認得路嗎?”她抱着他的頭猛晃。
“不!奔晷不是說了,那是亡者之路,在三號樓的另一邊,這邊沒走過。”霆霓直想把她從頭頂扔出去。
被她在肩上搖搖晃晃,他半截身即被埋在沙裡。一下到他的胸前,她鞋子感到沙粒感了,太快,太突然了,她睜着眼呆愣着,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發什麼呆!快點離開。”霆霓欲伸手拉她。
不料,她一個翻身倒在流沙上。
“這裡的流沙軟綿綿的,很舒服,讓人很想完全放鬆地休息一下。”
“那你慢慢睡,打擾了!”他氣呼呼地轉身。
假裝自己舒服地躺在沙灘上,感覺到身心都在漸漸沉溺,她嘆口氣,雖然擺脫了霆霓的糾纏,可這處境也太惡劣了。
即便全身放鬆,不掙扎不動,重量就在這,身體依舊漸漸深陷流沙。
兩人不約而同擡頭,也只能那麼辦了。
她伸手在流沙裡摸了摸,摸出一個蛇頭。
“小螣!”
——是!
用盡力氣把小螣拉出流沙,並往城門扔去。
脫離流沙的大小螣蛇張大嘴巴帶上霆霓和巫女即往城門飛去,大螣蛇一甩,先把小螣推到城門頂處,隨後自己迅速爬上城門,兩蛇緊緊盤纏城門上。
漂亮!這老爸幹得挺稱職的!
兩人從蛇口爬出,跳上城門,驚歎眼前的奇境。
在地平線上可感受不到的壯觀。
不能說清楚是周邊的土地液化下陷,還是三號樓中央地帶在爬升,就像兩個板塊在做上下移動,液化的土地還不斷往內陸延伸,在邊緣形成壯觀的流沙瀑布。
只有那條指向三號樓的獨木橋紋絲不動,隨着流沙下滑、地面下沉,漸漸裸露,當環繞路面的流沙耗盡,原本的路變成一條引向天國的橋,並完全脫離地面,懸浮在城門和三號樓之間,那些還附在橋周圍的土地相繼液化成流沙俯衝而下,消失在石橋下不見底的海溝裡。
順着懸浮半空的石橋,剛剛的巨型花蛤裡似乎能隱隱約約看見座座像連綿起伏的山脈,一條石梯直下山腳,不止一條,密密麻麻的路穿梭在山間,看起來很夢幻。
亦真亦幻,她有點暈了。
城門外是深海,城門內則是沒有出口的迷宮一樣的三號樓,不用說,那條石橋一定是一踏上就跟着腳後跟斷裂崩塌的戲碼。
“如此效法就能回到四號樓!”她學着奔晷一臉虛僞的慈祥,說完臉一沉,念念叨叨的開罵,“裝嫩的老怪物、沒用的幽靈、厚顏無恥的騙子……我們被奔晷騙了,你的岳父大人待人真不厚道!我們馬上就要被活埋了。”
這回是寧願活埋都不進去坐坐了?人類真不好懂,滿溢惡意的強迫,非要去看看;充滿善意招攬入內(就算是虛情假意),她反而不幹了。
是裡面沒有好玩的?
“不,我也疏忽了。”即便一下子被昔日的溫馨影像、奔晷眼底的真誠迷惑,他也不能完全忘記了常識的事情。
她看着他——什麼東西?
同一天,途徑一致的兩條漩渦出現的機率只有九百分之一,加上是有效漩渦的更是九千分之一。就是說,運氣好的話,下一個漩渦最快都得明天到達。
“明天——”她撕聲叫道。
午後已經到來,這時形成的漩渦不足以回到四號樓了。
城門搖搖欲墜,它的根基也開始液化,正步步下沉。
三號樓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腳下很驚人,頭頂同樣嚇人。
一股強勁的水流從他們頭頂劃過,掀起的颶風有直把城門都捲走的趨勢,大螣蛇緊緊拽着女兒,小螣纔沒有被捲走。
要麼進去,要麼被捲走!
是一個正往風之國渡口去的漩渦,靠近三號樓城門的四號樓的城門沒有偏差多遠了。
“對了,它會回來吧。”
霆霓聞言,也擡起頭,與三號樓城門相接着,清晰可見,是四號樓的城門。
“正午之後的漩渦力度減弱,沒有足夠的力量穿過三號樓城門,衝上四號樓。”剛剛的漩渦遠在他們頭頂劃過,連城門都擦不上。
“可是,它會回來吧?”她再問。
是的,下一個漩渦打個轉就會回來。
兩人相視一眼,很快移開。
“霆霓,無論你怎麼阻擾,晷景的意願書我是志在必得。”
“那又如何?”
她別過臉,神色極度生無可戀。
“打個商量。”
“態度真惡劣。”
“你以爲我喜歡和一個卑鄙無恥的魔族做生命攸關的合作!”
“那你是覺得我們之間有互信的基礎?”
這當然——
“沒有。”
回答得實在太好了!
“不過,如果逼得我回人界的話,我誓必一起把你拎回去,再讓你以死謝罪。”謝罪當然得厚禮。
是壓榨吧?
——在這之前……
小螣咬緊牙關引起兩主人的注意。
他們低下頭,城門已經沉到離地只剩五米了,他們踩在城門上可能不覺得,不過它和老爸加起來足有百米長,已經有半個身埋在流沙裡。
“啊,抱歉,抱歉!辛苦了!”
它們回到影子裡。
“先想辦法穩住城門。”霆霓命令。
“你這人……你在使喚誰!”
“快點!”他催促。
土凝盾……外加冰凍加固,把流沙裡的水汽一同凍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