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類似火警鳴叫般的鳥叫驚醒了所有還在沉睡的生靈。
玥望着飛往天際的白鳥,展翅掀起的狂風剪開夜幕的布簾,道道金光穿過雲層直達心田,天空是久違的廣闊,迎面而來的晨風是如此令人舒暢,積壓在心頭沉甸甸的憂愁已變成輕飄飄的氣息隨着晨曦傾斜出來,這難道就是自由的滋味?
只有失去過才能感受到的自在。
雲翳懵懵懂懂看着紅日升起的方向,對上同樣無所適從的雯,兩人尷尬一笑。
所有人都醒過來了,只是幹睜着大眼什麼都不幹,望着清早的日出在發呆。
直到被肚子發出驚天動地的抗議。
天帚撫撫肚子,上面纏繞着蛛絲,他擡頭即對上雯那雙黑眼睛,昨晚的記憶,蜘蛛的大眼頓時覆上他的腦門。
“啊——滾開!”他邊嚷,邊離雯遠遠的。
“很失禮哦!雯可是救你一命的恩人。”玥指着他鼻尖,指甲上竟就爬着一隻棘腹蛛。
天帚頓時鬼哭狼嚎的。
“玥小姐,你真壞。”
“這有什麼,不是很可愛嗎?”她親了親小棘腹蛛。
“可愛是嗎?雲翳,把蜛蝫放出來!”霆霓冷不防的,天帚馬上賊笑。
“咦?可是……”雲翳看看臉色發青的巫女,陷入兩難。
“霖呢,準備早餐嗎?”玥期待地張望。
霖殿下準備早餐?
雯的臉一下陰沉,一隻巨顎軍駒出現在玥的臉上,隨即爬到她鼻樑處,歪歪腦袋盯着看,惹得她咯咯笑了起來。雯纔想起,這招對人類無效,竟然還在霆霓殿下面前再次丟臉,簡直是無地自容,她強忍着滿眶的淚水,轉身低聲道:“我去準備吃的。”
“她挺可愛的。”
衆人大驚,剛剛的評價可是出自霆霓口中。
“天帚,感覺怎樣?我們馬上要出發了。”不理會他們的驚奇,霆霓目光移向天帚受傷最嚴重的腹部。
“是,全好了。”
這些蛛絲很神奇,可昨晚真的有夠丟臉的,早想到霆霓和巫女的命令不可逆,他根本不應該做無謂的掙扎。衣不蔽體的躺在地上叫得呼天搶地似的,唉——
他都不想看見今天的太陽,叫他如何面對目睹一切的眼睛。
霖也在他乖乖就範的時候回黑葉林了,留下那個滿身藏滿昆蟲的少女帶路。
巨人之橋對開來的深谷,跨過去,風之國就在前面,可是從沒有人敢做跳下深谷的嘗試。
霆霓喊住正想升起青煙的曙雀,今早就隨便用乾糧涼水打發,最挑剔的人類小孩難得也沒意見。
小麥打成的麪餅吃起來像啃木屑,不過感覺沒有預期的壞,在如此寧靜的清晨,沒什麼好挑剔的了。
“你看起來,”霆霓突然道,“好了?”
“離開伏爾坎自然會好的。”她爬出囮鳥之居外的時候已經好多了,“是因爲囮鳥之居的花粉,它對中樞神經有抑制作用,我對這種類鎮靜麻醉成分的東西過敏。”
在格鬥場上,姐姐也有給她留下抗過敏的藥,不過那種藥吃了也能加重中樞抑制,身體不適時腦子必須給予支持,那就很難對處境作出清晰判斷。
原來如此。
天帚心裡酸酸的,也暖暖的。玥小姐也塞給他吃那種白色的藥片了,整晚和霆霓殿下輪流看護他,讓人很安心。雖然很惡劣,但是玥小姐在某些時候總是特別可靠。
“其實你揹包也有類似的東西吧。”吃早餐的時候,霆霓指指她的揹包,“就是繃帶之類的。”
非得折騰天帚,把他弄得鬼哭狼嚎。
“有新鮮的、更好的幹嘛不用!而且我們有一整晚的時間。時雨也真無情,下手那麼重。”把蜘蛛都累癱了。
“還不是他自找的?”
天帚頓時遭雷劈般,霆霓殿下是這麼想的嗎?好會打擊人。
說起昨天的比試,雲翳有點黯然,抱着必敗的決心,他也想和大家一起並肩作戰,結果他連上場的機會都沒有,被直接棄權了。誰也沒有想起,也不在乎,彷彿被拋棄,被遺忘了般。這一定是因爲他太弱的原因。
一直望着漸變多雲的天空,玥低頭朝霆霓直皺眉。
這時候只有他的話才最具權威。
“不是雲翳的錯,因爲巫女賣了劣質產品,所以才急着逃難。”
什麼?
雲翳含着淚水看向巫女。
呃……這是哪門子的安慰?
“不要聽霆霓胡說。我在做使用演示的時候,雲翳也有認真在看吧?雲翳不是還試用了一會嗎?那個不是很鋒利的切刀嗎?”
是的,他點點頭。那個武器很厲害,他用盡力氣才讓它打開20公分,但是其他人很輕鬆就讓它完全張開,只要稍稍碰到,皮膚就馬上出血。
“用任何代價換取那個破東西都是不值得的。”
“玥小姐也沒有賣得很貴,有時只是他們家一個棄置的垃圾,有時只是幾句話。”收到的時候,玥小姐還感動得哭了。
她認同地點頭,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不像霆霓這種小心眼的,真要不得,他到底打算怎麼管理一個國家,心眼只有指甲片那麼小,直讓人汗顏。
霆霓盯着她良久,試圖喚醒一點良知,很可惜,她絲毫沒有感覺羞恥,更高高掛起,事不關己。
“你——”
“怎麼?”
“那是一次性的吧?”
她大驚失色,他怎麼知道的,怎麼還懂“一次性”?厲害了,她的殿下。
“大量投入臨牀的是指手術刀,人界的手術刀現在都是使用一次即棄。小矮人也不可能有暗殺活動,那是逃生用的不可回收的武器。”利用魔界薄弱的外界常識來糊弄人心,何等卑劣的女子!
發、發現了?哼,這有什麼!
“知而不報也不是君子所爲吧?”
“我是看見你揹包纔想到,備急救用品是常識。你不可能沒有那些無聊的東西,人類常置緊急時的必需品。”
“呵呵,你挺清楚的。我也坦白告訴你,那把刀可是連結界都能切開。”當然視乎使用者的能力,“那是可以救命的、有巨大殺傷力的武器。這樣說,他們簡直賺翻了。”
可是囚犯們不知道!
“你這樣和黑心奸商有什麼區別?”
“區別在於,你明知是陷阱,還是會乖乖往下跳。”
霆霓頭頂都冒煙了。
雯後生怕拍地看着吵起來的兩人,這完全顛覆了她對霆霓殿下的冷酷無情的形象。他對雲翳的態度也很可疑,真的很溫柔,果然,夫人的頭銜不是虛掛的,但今天所見感覺更像是兒子。霆霓殿下對諸如此類的流言蜚語漠不關心,不會有問題嗎?
“或者,”雯在兩人喘口氣的空隙,趕緊提醒,“我們該啓程了。”
啊,對了!不是跟小人吱歪的時候。
霆霓別過臉。
懸崖峭壁上居住了地域意識很強的鷹隼,現在它們如密佈的烏雲一樣盤旋在深谷上空,就算是他也沒有自信能毫髮無損地到達深谷底部。這時候,只能靠人類小孩了。
那些魔獸會聽她的。
玥往天空吹了聲口哨,一隻體長3米的蛇鷲降落,它一定是母的,鬥雞眼盯着巫女半刻,一反沉默寡言的高冷,激動地發出“呱呱”的聒噪的叫聲,更和她磕起牙來。
“呵呵,到嘴的毒蛇被住4樓的獅鷲搶了嗎?它應該不能吃那個吧……”
呱呱……
“之後痛苦得把毛都扒光了,已經三天沒有出來見人了?那真可惜,我也很想見見它現在的窘相。”
呱呱……
“你想嚐嚐海蛇的味道?”
到底要聊到什麼時候?之前就發現,她對獸類出奇的和藹可親。
不知聊了多久,愉快的談話裡出現了一絲顧慮。
意猶未盡的蛇鷲還是聽到孩子的呼喚才依依不捨話別。
“怎麼了?”霆霓上前。
“它說昨晚已經知會了所有居民,外出捕獵的也回來了,它們稍微有點分歧。”讓她通過是沒問題,魔族則不然,“它也說,近來多了很多途經或是暫居的外來者,有可能是有主人的,這種場面不好控制。”
“爲了迎接你而來的?”
“說不定是你的粉絲!”
“我沒有那種狂熱的追隨者。”
“你都沒有反省一下,看人家雷光就不一樣了。可能跟你人品有關。”
這兩人又開始了,今天怎麼了?
“有問題的是你。總之,你別想像在格鬥場上一樣,突然說不行。”
颯颯——
兩人一怔,身後果然來了有趣的東西。
“這下只有往下跳了。”她笑道。
真輕鬆,不愧是巫女說的話,一派完全不負責任的姿態。
天帚把腦袋偷偷伸出去,摔下去應該會很疼吧?
“對沒有翅膀的人來說,這是一次很難得體驗飛翔的機會。”
體驗墜崖自殺的機會嗎?不要說摔得粉身碎骨,半路已被瓜分乾淨。
呱呱!
蛇鷲在懸崖邊呼喚。
“來吧,蛇鷲們已經準備好了,它們會幫忙阻截偷襲者。這種在食物鏈頂端的生物特會討價還價,我可是用了一年份的海蛇作報酬的。”
她剛剛在聊這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