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月”!這個次強烈地震撼了白靈槐的神經,無論她如何的收緊心神,依然無法平靜。白靈槐瞪着大眼睛盯着柳三先生。
十個月是一個讓白靈槐刻骨銘心的日期,她被真武大帝封印在瓷像內六十年,每日受水火之刑,可是因爲魏猛的出現,讓她“幸運”地提前十個月脫離了“苦海”,真武大帝特意派遣龜蛇二將軍來通知她,只要不離開雙山縣,可以不被封印度過剩下的十個月。自己還計劃地好好的,在這十個月抓幾個人魈,恢復個五百年的道行,然後就離開這雙山縣天地翱翔。
現在雖然出了個岔子,被易仙翁用陰陽二氣換了天魂,可是“魂飛湮滅”纔來都沒出現在白靈槐的腦中。
爲什麼柳三先生會說“十個月後”,她和魏猛都會死呢?
柳三先生似笑非笑地道:“怎麼?怕了?我還以爲你什麼都不在乎呢。原來你也怕死。”
“我不明白師伯您說的是什麼意思?”白靈槐的語氣緩和了很多,畢竟有求於人家。
可是柳三先生沒有給白靈槐她想要的答案,反倒問道:“如果你和魏猛兩個只能活一個,你猜魏猛會選誰呢?”
白靈槐的心不能自己地猛烈跳了幾下,生與死的選擇,你死我活幾乎是所有人的選擇,如果不是從小學道,“初真十戒”已經深入到她的骨髓中,或者到了真正的生死離別的時候,白靈槐也會選擇自己生存,魏猛只是個還沒有長大的孩子,她毫無懷疑魏猛會選擇他生而自己死,因爲這是本能。
“師伯,你剛剛說我只有十個月的壽命,只是開玩笑吧!”白靈槐追問道,因爲生死簿都沒有她和魏猛的名字,爲什麼會只有十個月的壽命呢。
“是不是開玩笑,你自己應該很清楚,你知道那麼多秘密,有些人怎麼會讓你活下去呢!”
柳三先生的話宛如晴天霹靂,把白靈槐徹底打蒙了,自己知道“那麼多秘密”?這是哪裡到哪裡啊。自己一千多年都在乾元閣,偶爾下個山買點好吃的,若問她乾元閣有多少耗子洞她知道,可是讓她說點“秘密”,那可就難了,自己難道無意中知道別人的秘密了?自己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啊。
柳三先生看到白靈槐一臉茫然,便用他猶如枯骨的手指在她的額頭點了點,道:“難道你忘記了你爲什麼比真武大帝封印了?”
爲什麼被真武大帝封印?因爲偷吃了真武殿的供品,難道吃了個供品就是知道人家的秘密?白靈槐把當天的情形想了一下,突然一個閃念:那一天真武大帝宴請二勝二稀有六莊嚴十位菩薩,他們該不是以爲自己聽到真武大帝和二勝二稀有六莊嚴十位菩薩之間的秘密了吧。
白靈槐不由得地打了幾個寒顫,二郎真君親自過來問自己,易仙翁也問過,如今柳三先生又如此說,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自己當時光顧着吃了,哪裡聽到什麼啊。再說了,真武大帝和二勝二稀有六莊嚴十位菩薩能有什麼秘密呢,不就是吃個飯嗎?有必要產生這麼多聯想嗎?
“你本來要被封印六十年,受六十年的水火之刑,對吧。”
白靈槐點了點頭。
“如果你受滿了這六十年的水火之刑,那你的仙根就會徹底死去,你也就魂飛魄散了。可是機緣巧合,讓你少受了十個月,不過也於事無補了,你的仙根已經油盡燈枯,把燈芯那麼點亮也耗盡了,就可以死了。”
“這不可能!”白靈槐驚叫道,雖然她受了這麼多年的水火之刑,可是她並沒有感到身體有什麼變化,如果真如柳三先生說的,她的仙根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階段,爲啥她沒有出現“五衰”的感覺呢?
“有沒有,過了十個月你就知道了,念在我和你師傅有點交情的份上,我最後再問你一次,要麼你和魏猛一起死,要麼你和魏猛只能活一個,你選擇哪個?”
“這……這……就不能兩個都活嗎?”白靈槐結結巴巴地說。
“能啊。可是你一直都不問啊。”
若是魏猛對她這麼說話,白靈槐早就大嘴巴抽過去了,這不是玩人嗎?既然有兩個人都活的方式,你爲啥不早說呢?這就好像吃飯,一個碗醬油一碗黃醬,問人家吃什麼,人家問有別的菜嗎?你才告訴人家,有紅燒肉,既然有紅燒肉,誰會吃醬油和黃醬啊。
白靈槐耐着性子問道:“晚輩愚笨,請師伯名言,說的簡單些。”
“仙根死了,就再種一個嘛。道家的仙根沒了,就種一條佛教的慧根嘛,條條大路通羅馬。”
“慧根?那不就是棄道從釋?”白靈槐終於明白柳三先生的意思,他的方法就是讓自己背棄道家所學,用佛教的方法修行,這怎麼可能呢,自己修行了一千多年,都是道家的法門,如果入了釋家佛教,那自己的千年修爲不是毀於一旦了?這就好像一個人,學了十年英語,現在要拋棄英語,把英語全部忘記,開始學日語,都不是一個語系的,相互毫無聯繫,這怎麼可以呢?
“對啊,棄道從釋。把道家的一切都拋棄,從新開始。”
“師伯,我若是棄道從釋,那我千年的修爲豈不是要毀於一旦?我實在捨不得。”
“白老太太,你不要說什麼千年的修爲了,你千年的道行都給了魏猛,你現在空無一物,體內的人氣還是魏猛的,我說的不錯吧,你可是通過捉拿人魈補充精氣,但是你的仙根恐怕等不到你找到那麼多人魈。”
“可是……可是……”白靈槐依然無法明白其中的道理,自古佛道不同,柳三先生也是道家的地仙,他爲什麼鼓勵自己入釋家佛教呢?
白靈槐突然想到,在柳三變身白色大蟒的時候,他的額頭有佛陀的“卍”字,難道柳三先生已經入了釋家佛教?
柳三先生從白靈槐的眼中看出了白靈槐的疑惑,他擠出一點笑容:“不錯,我受了觀世音菩薩的佛蔭,拋棄了我千年的道家修爲,現在我修的是佛教法門。”
白靈槐呆住了,一個道家的地仙,受過玉皇大帝冊封的保家仙,白帝的孫子,居然是個釋家佛教的人?這不亞於《無間道》中,梁朝偉對着韓琛說:“對不起,我是臥底!”這怎麼可能呢?柳三先生在道家混地好好的,怎麼就入了釋家佛教呢?
柳三先生轉過身,擡頭看着天空:“我修煉千年,依然沒有把握度過風劫,如果度不過風劫,那我所有的努力和心血就要毀於一旦,恰值我的外甥被觀音菩薩帶入南海紫竹林,我便向她求道,目的是救出我的小外甥,可是我求了五百年,把我一身修爲都求成了釋家佛教的金身,我也沒能見到我小外甥一面。入了釋家我便回不了頭,一直修行下去,如今的我,雖然達不到八部天龍的境界,但也可傲視華夏。”
“師伯,我若聽你的,入了釋家佛教,我便可以活下去?那魏猛呢,他會如何呢?”雖然對柳三先生的話依然半信半疑,白靈槐還是決定,姑且認爲是真的,問柳三有什麼辦法,或者是看看柳三先生有什麼目的說今天這些話。
“你修煉你自己的,管他什麼事兒?”
“可是我和他魂混,算是一體,而且我和他現在精氣互通,基本是一體。”
“那又如何呢?你可以把你們倆認爲是一個雙頭人,你看你的佛陀,他繼續學他的道家,彼此修行,互不干涉就是了!”
“佛道不能同修。”
“佛道不能同修,那是他們,他們不能在一個身體裡修兩樣,而你和魏猛不同,你們本來就是兩個人,一個修道一個修佛,怎麼了?我剛纔和你說了,正常人一張嘴,要麼吃飯,要麼吃菜,而你們是雙頭人,一個腦袋吃飯,一個腦袋吃菜,都吃到一個胃裡,不可以嗎?”柳三先生有些激動,他原以爲用一年死亡的事情嚇唬一下白靈槐,白靈槐就會痛哭流涕地求着自己告訴她救命之法,沒想到這個刺蝟妖這麼愚鈍,怎麼說都不懂,這樣的腦袋,要多少錢才能治療好啊。
“但是佛道不能同修,我如果是修煉佛教法門,對魏猛會不會有影響啊。萬一我吃的熱的,魏猛吃的是冷的,一起到了胃裡,胃會受不了的。”
“你咋這麼多事兒呢。你們愛咋咋地,我不管了。”柳三先生把一本書丟在白靈槐的面前,看着天空不在說話。
白靈槐把書撿起來,這是本金色的小冊子,和現在寺院裡結緣的佛經冊子一般無二,不過結緣的冊子上面會寫上某某經,可這個小冊子的封皮上有書名的位置,但是上面是空白的,打開一看,裡面也是空無一字。
“柳三,你真要那麼做?”李恨水出現在樓梯口,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柳三先生白了李恨水一眼,冷哼了一聲道:“有何不可?”
李恨水道:“職責所在,你若越雷池,我不能坐視不理?”
柳三先生道:“雷池在哪?在天還是在地?在你還是在我?”
李恨水冷笑一聲,一道白光從天而降,七色光芒扇形閃耀,李恨水再現三頭九目八臂,只不過這次他的身高不增返減,身高只有不到一米5,衣服也變了,上身穿個紅肚兜,下□身配個綠色小裙子,八臂各持兵器,紅纓槍指着柳三先生。
柳三先生笑道:“我會怕你?”黑雲重現,柳三先生露出白蟒真身,昂首吐信,死盯着李恨水。
柳三先生和李恨水,一高一低,一大一小,一人一獸,一黑一白,對峙着。
白靈槐悄悄地抱起魏猛,因爲她發現柳三先生再次變成白色巨蟒以後,罩住他們的金光巨鍾消失了,這可是個逃跑的好機會,她把那邊什麼都沒有的書塞進魏猛的衣服裡,把魏猛放在後背上,馱着魏猛爬到了樓梯口,這是神仙打架,不是自己這樣的小妖能參與了,最明智的決定是躲開點,防止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白靈槐爬的慌忙,到了樓梯口一個沒留神,魏猛的頭重重的撞在門框上,魏猛哎呦一聲,身體一翻,從白靈槐身上摔到地上。
白靈槐忙扶住魏猛,道:“你沒事吧?”
魏猛揉着頭,像是在夢中被驚醒般,道:“我了個去。從牀□上掉下來了!”
白靈槐道:“你沒從牀□上掉下來,你是從我身上掉下了的!”
魏猛道:“是嗎?我就夢到我腦袋撞樹上了。咋的,我從你身上掉下來的?你趁我睡覺,把我拿下了?”
白靈槐道:“滾犢子!快跑吧。”
這時候魏猛發現天台的景象,吃驚地問道:“這……這是咋回事?”
白靈槐道:“神仙打架。你別問了,快跑吧!”
魏猛道:“跑什麼跑,多難得啊,看看熱鬧。哪來的大蟒蛇啊?”
白靈槐道:“柳三先生唄。你以爲還能是誰。”
魏猛道:“我了個去!原來他這麼大啊,你要是把他拿下,夠你吃一個月的了。”
魏猛此話一出,嚇得白靈槐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自己是喜歡吃蛇,可是嚇死她也不敢打柳三先生的主意啊,這不是小老鼠想吃大象嗎。
魏猛不以爲然,指着李恨水道:“那個小孩呢?”
白靈槐壓低了聲音,小聲地道:“哪吒三太子!別墨跡了,趕緊逃命吧。”
這時候,白蟒張開血盆大口朝哪吒衝過去,看架勢要將哪吒生吞,哪吒不慌不忙,單手持槍迎着白蟒刺過去,白蟒向下衝,紅纓槍想上長,白蟒下衝多少,紅纓槍就長出多少,就在紅纓槍要刺進白蟒的嘴裡,白蟒在空中停下,紅纓槍的槍頭剛好伸到白蟒的嘴裡。
李恨水抖了抖槍,槍頭在白蟒的嘴裡畫着圈,李恨水得意地朝白蟒擠眼睛,挑釁地“哼”了一聲。
李恨水“哼”字剛一出口,一團火從白蟒口中噴出,直奔他面門撲來,李恨水想想抽槍躲閃,可白蟒就在這時候閉上了嘴,把槍頭咬住,李恨水的槍硬是沒抽□動,說時遲那時快,火團正打在李恨水的臉上。李恨水忙用手撲打,火團跌落到地上,消失了。再看此時的李恨水,小□臉漆黑,劉海兒和眉毛都燒焦一片。
李恨水吼道:“柳三兒?你個卑鄙小人!你這是報復!”
白蟒道:“你這是報應,誰讓你把我眉毛燒光了!”
李恨水道:“我那是意外,你是故意的!”
白蟒道:“我管你是不是故意的。”
李恨水用力抽槍,可是白蟒咬的死死的,他根本抽不回來,他道:“柳三兒,你是不是跟我裝?信不信我分分鐘滅了你?”
白蟒道:“吹牛不上稅,吹,使勁吹!”
李恨水道:“你等着!”說着往胸口一抓,把肚兜扯下,朝空中一扔,紅肚兜迎風就長,遮天蔽日,瞬間把白蟒裹個結實,蛇頭和蛇尾捆紮在一起,吧嗒落在地上,紅肚兜越裹越緊,勒地白蟒張開嘴吐着蛇信,一個勁的“哎呦”。
李恨水把槍抽回來,用力踢了踢一動不能動的白蟒,道:“讓你裝,讓你裝。沒事跟我得瑟!捆妖索對你沒有用,太子爺我還有混天綾,小樣,我還收拾不了你。”
白蟒慢慢恢復成了人形的柳三先生,不過依然被捆綁這,頭和腳被捆在一起。
柳三先生吼道:“李哪吒,大白天你就露□點,你還要不要的臉!”
李恨水得意地道:“我又不是柳巖,我沒有胸,我漏不漏點無所謂。不像你,一個大老爺們,胸脯比飛機場都平,還叫柳巖,你好意思嗎?你要不要臉?”
魏猛目光呆滯,轉過頭看着白靈槐:“你告訴我,我聽錯了,李哪吒說柳三先生叫什麼?說他叫柳巖?”
白靈槐堅定地點了點頭:“你沒聽錯,三太子是說柳三先生叫柳巖!”
“靠!真不要臉!”柳巖在《香瓜七兄弟》裡,那護士小短裙,那胸□部,柳三先生倒是也穿個大夫的衣服,可是沒有胸啊。
柳三先生道:“我叫柳巖叫了六百多年了,咋的,現在有個大胸妞叫了,我就得改名了?你快給我鬆開!不然,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讓你好看。”
李恨水道:“你還跟我裝!我讓你裝,我讓你裝!”說着朝柳三先生的身上猛踢了幾腳。
柳三先生被混天綾捆着,身體一動不能動,被李恨水結結實實地踢到,柳三先生氣不過,扯開嗓子,朝天吼着:“嫦娥仙子,嫦娥仙子!李哪吒在這兒那!你快來啊,不然他就跑了。”
李恨水忙捂住柳三先生的嘴,警惕地朝天望了望,確定沒有什麼變化,才道:“柳三!鬧玩你釦眼珠子!”
柳三先生吐了吐舌頭,弄得李恨水的手溼漉漉的,李恨水鬆開手,柳三先生道:“都是你逼的。你把我鬆開!不然我還叫!”
李恨水道:“你先發誓不教白老太太《無字真經》,我就放了你!”
柳三先生道:“憑什麼我就不能教?”
李恨水道:“那是禁書,你又不是不知道!”
柳三先生道:“小□澤瑪利亞的片是禁片,你少看了?”
李恨水道:“那能一樣嗎?白老太太若學了《無字真經》,萬一出了亂子,不但害了他倆,也害了你!”
柳三先生道:“也許是破繭而出呢?你不希望看到那樣的場面嗎?”
李恨水道:“不管怎樣,我不能看着你往火坑裡跳。”
柳三先生道:“我意已決!”
李恨水道:“那我就捆你一年!等他們死了我再放了你!”
柳三先生突然臉色微變,滿臉笑意地朝李恨水的身後道:“嫦娥仙子,你來地挺快啊!”
李恨水大驚,顧不上回頭,伸手扯下柳三先生身上的混天綾,一頭從天台跳了下去,正落在樓下的哈雷摩托上,哈雷摩托車兩輪冒火,風馳電掣般消失在視野裡。
天台除了柳三先生和坐在樓梯口發呆的魏猛、白靈槐,再無他人。
柳三先生起身拍打衣服上的塵土,走到魏猛和白靈槐身邊,魏猛膽怯地問:“你……你要幹什麼?我告訴你啊,我可不怕蛇,我昨天還吃蛇羹呢。你敢動我,我就燉了你。”
柳三先生微微笑了笑,出手如閃電,長長的手指如骷髏一般,掐住魏猛的脖子,微一用力,魏猛就手炮腳蹬翻了白眼。
白靈槐忙抱住柳三先生的胳膊,道:“師伯饒命!”
柳三先生鬆開了手,魏猛的匍匐在地,雙手捂着脖子,猛烈的咳嗽。
白靈槐扶起魏猛,在他後背上輕拍着,圍毆道:“讓你嘴賤!讓你嘴賤!”
魏猛咳嗽了一陣纔好,他對着柳三先生吼道:“他□媽□的……”
柳三先生冰冷的眼光如利劍般射過來,嚇得魏猛忙閉上嘴,把頭扭過去躲避柳三先生的眼神。
白靈槐道:“謝謝師伯。”
柳三先生臉色放緩,道:“這小子是個混蛋,全校都知道!”
魏猛忍不住嘟囔了句:“你纔是混蛋呢!”
柳三先生笑道:“果然是個混蛋!”長指再次伸出,魏猛下意識地雙手護住脖子,可這次柳三先生並沒有抓他的脖子,而是從他脖頸處劃過,在他的後腦和脖子處點了一下,就收回了手,站起來對白靈槐道:“你跟我來!”說完朝天台邊上走去。
魏猛鬆了口氣,想念句“阿彌陀佛”,可是嘴巴根本張不開,身體也一動不能動,他慌亂地望着白靈槐,眼神中充滿了疑惑和求救。
白靈槐道:“讓你得瑟,等着吧,一會兒就好了!”
柳三先生站在天台邊上,望着遠處的天空,眼光如此堅決,爲了這一刻,他等了一千多年了。姐姐的兒子出生的時候,他歡天喜地,他以爲他終於可以完成心願,可是沒想到觀音下手那麼快,孩子一落生就被他直接帶到了南海紫竹林,還收爲她的記名弟子。知道消息後,自己委身南海跟着觀音聽經學法,這一學就是五百年,整整五百年,把自己一身的修爲都搭上了,他都沒有機會和小外甥接觸,更沒辦法完成他的心願,無功,只能黯然退出來。
那一日在武當山與蛇將軍一起飲酒,蛇將軍給他講了個剛剛發生的小笑話,乾元閣浩煙居士的弟子刺蝟妖,居然膽大妄爲在真武大帝宴請二勝二稀有六莊嚴十位菩薩的時候,跑到殿裡偷吃,聽完自己本不在意,還開玩笑道:“這下龜將軍可以打打牙祭了。”
誰想蛇將軍道:“大帝大發雷霆,將刺蝟妖封到一個泥胎裡,要她受六十年的水火之刑!這個不知死的東西,慢慢受着呢。”
柳三先生沒有再問,只是把這事牢牢記在了心上。真武大帝是何等身份,怎麼就會爲了一個小小的刺蝟精而大發雷霆?這就好比一個軍區司令,會因爲一個小孩在他家門口吐了口水而發虎狼之威嗎?若是真的做了,恐怕會下人都會恥笑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柳三先生私下調查一翻,還特意跑到刺蝟精白老太太的師傅浩煙居士處,與其談經論道七日,更是與浩然居士結拜做了兄妹,調查的結果頗讓他失望,白老太太毫無出奇之處,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她未得道以前,是湘妃的寵物,啃了乾元閣門口的靈槐。
饒是把《金剛經》誦上百遍,柳三先生還是不甘心,他不相信真武大帝的行爲是無意爲之,於是就守着封印白老太太的神像,爲的就是要弄個究竟。
誰知道,這一守就是五十多年年。
不過後來的一些年,因爲拿着封印白老太太瓷像的女子佘恩婷嫁給了九戒之人魏寶德,饒是柳三先生修煉釋家佛教法門,可也不敢近身。
五天前的下午,一直收在乾坤袋裡的《無字真經》突然飛了出來,在空中一邊打旋一邊發出紫色和青色的光芒。他本想貼近看個明白,《無字真經》不打旋也不發光,直□挺□挺地落在地上,他拾起來發現這本號稱佛陀親自雋寫的禁書失去了靈氣,成了一張普普通通的,沒有一個字的小冊子。過去《無字天書》便沒有一個字,而這一次,連書皮上“無字天書”四個字都沒有了。
柳三先生覺得奇怪,便去查看,白老太太已經被少年魏猛“放”了出來,白老太太剛被放出來,突降天雷,柳三先生遠遠地看着,那天雷就是想滅了白老太太,可是誰想到呢,不止沒滅了白老太太,還讓她和魏猛魂混了。
柳三先生見識了“龜蛇二將軍”的“恩施”,他的懷疑越來越重,就這麼個小小的刺蝟妖,值得真武殿的人如此大費周章嗎?可他們做的這一切,又爲了什麼呢?
兩天前,胡三太爺、胡三太奶和黑老太太找到了他,說是黑老太太的菸袋被人拿走了,要他幫忙封鎖戾氣,去了才知道,拿走黑老太太菸袋的,竟然是二郎真君,而二郎真君拿走黑老太太菸袋的目的有三個,第一,他要找魏猛和白老太太聊聊,但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第二、作爲東北的保家仙,他們要給予魏猛和白老太太相應的照顧,第三、送魏猛和白老太太一些安身立命的東西。
二郎真君的面子自然是要給的,所以他們就送了魏猛一些“見面禮”,還試探了一下魏猛和白靈槐,讓柳三先生失望,魏猛是個毫無修道知識,毫無修道潛力的人,但是讓柳三先生欣喜的是,魏猛和白老太太是真正的人妖體,只要有機緣,他們就能成爲自己需要的人。而機緣這個東西,是可遇不可求的。
所以柳三先生支持能繼續守着,他還通過關係,到魏猛的學校謀去了校醫的工作。
柳三先生還沒有守到結果,卻守來了李哪吒。
李哪吒開始對他說是下凡體察民情,喝多了纔對他說,他和二郎真君打賭打輸了,去天河給二郎真君捉老鱉,沒想到撞見了嫦娥洗澡,嫦娥這個寡婦便非要做他的妻子,他逃到人間是爲了躲嫦娥,他所以來雙山縣,是因爲他聽說二郎真君到了雙山縣,他要找二郎真君給他證明,他不是故意偷看嫦娥洗澡的,那只是個誤會。
就在昨天傍晚,四道街易仙翁的算命館裡發出奇怪的光芒,有妖氣又有靈氣,靈氣和妖氣渾然一氣。要知道靈氣和妖氣是不能合在一起的,靈氣和妖氣合在一起,就像火焰在水中燃燒。
他的心一陣快跳,因爲他知道,他終於等到了他想要的結果——萬年難遇的人妖體,一個真正的萬年難遇的人妖體,他可以完成他千年沒有完成的事情。
白靈槐道:“師伯!”
柳三先生從深深的思緒裡出來,回頭見白靈槐站在自己遠遠的地方,道:“過來!”
白靈槐道:“師伯,我只能在他一丈以內的範圍活動。”
柳三先生道:“我忘了,你們是一體的。”說着走到白靈槐身邊,彎下腰,低下頭道:“你仙根被毀,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壽命了,你現在相信了嗎?”
白靈槐點了點頭,道:“小的知道。”其實白靈槐還是半信半疑,因爲她還無法驗證這件事情,她只能先答應着。
柳三先生道:“我知道你們做的一些事情,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以你們的方式,是沒有用的,只有用我的方式,讓魏猛修煉道家,你修煉佛教,纔有可能救了你們的性命!”
白靈槐道:“可是師伯,我依然認爲佛道不能同修,自古沒有佛道同修成功的例子。我怕畫虎不成反類犬!”白靈槐話裡話外的意思,過去都沒有人成功,你的小□嘴一動我就信了,你怎麼保證成功呢?
柳三先生道:“正常的方法當然是不行,所以魏猛修道,只能修《誅仙》,而你修佛,也只能修《無字》。”
白靈槐沒有再說話,作爲一個修道之人,她當然知道《誅仙》和《無字》的意思,《誅仙》柳三先生在小倉庫裡就說過了,而《無字》是佛家的《無字真經》,佛祖靈山講法,拈花微笑,傳弟子迦葉《無字真經》,是成佛,究竟涅槃的終極法門,據說可以“直指人心,見性成佛”。說地簡單一些,就是學了《無字》上的法門,直接就可以成佛,擁有無比佛法。
修《誅仙》法門,只成功了一個散仙陸壓,修《無字》法門,也只成功了一個迦葉佛,過去七佛的第六佛。白靈槐有自知之明,她和魏猛,和陸壓和迦葉,那是天壤之別,完全沒有可比性。柳三先生讓她和魏猛走陸壓和迦葉所走的路,達到陸壓和迦葉的境界,無異於癡人說夢。
柳三先生問道:“你看過《誅仙》和《無字》嗎?”
白靈槐道:“看過!”
柳三先生有些驚訝,道:“你看過,在哪裡看的?”
白靈槐道:“我師傅是書癡,師傅的藏書閣有收藏一本手抄本,我也是無意中看過這本書。”
柳三先生道:“你師父那是強迫症,滿世界地收集各種修行書籍,書到手後就束之高閣,自己也不看。跟姚白白一樣,天天下毛片,自己還不看。不過他看了也沒用。”柳三先生說完,發覺自己說錯話了,輕輕咳嗽了一聲,繼續道:“我思考了很久,只有《誅仙》和《無字》可以幫助你們。”
白靈槐道:“可是……可是……”
柳三先生道:“可是什麼?”
白靈槐不好意思地道:“《誅仙》和《無字》都是禁書。非道門正宗,也非佛家經卷。”
柳三先生道:“你修煉千年,我問你,你認爲的道是什麼?”
“順天應時,道法自然!”白靈槐不假思索的回答,這是道家的基本思想,對修道人來說,這就像一加一等於二一樣淺顯。
柳三先生道:“不錯。這是修道之人回答的標準答案,那麼我再問你,修行的目的是什麼?”
白靈槐一時語塞,因爲這個問題太過泛泛,有人修行爲了長生,有人修行爲了解脫,有人修行爲了神通,人不同目的則不同,因此並沒有一個固定的答案。
柳三先生見白靈槐不說話,繼續道:“修行的最終目的,道家講究天人合一,佛家講究究竟涅槃。雖然說法不同,方法不同,可是歸根溯源,所有的修行的基本原則,都是:逆天而行!”
柳三先生話語一出,白靈槐震驚非常,柳三先生怎麼會說出如此離經叛道的話。
柳三先生道:“前世因緣,你墮入旁生道(即六道輪迴的畜生道),安身立命,再入輪迴,這是順天應時。可你呢?讀着《道德》,守着《戒律》,修着《黃庭》,參着《太平》,本只十年的壽命,讓你活了千年,更是不依輪迴,脫了旁生入了人道,你這不是逆天而行又是什麼?”
柳三先生的話,將白靈槐多年的認識撕碎,就像是聽了小孩子的話才發覺皇帝是真的光着身子的人,不敢相信小孩子的話又不得不信。仔細想想自己這麼多年的修行,一邊書上說天意不可違,一邊所有的修行方法都是刻意繞過天意,這不就是殺人喊慈悲嗎?
柳三先生見白靈槐沒說話,嘆了口氣道:“此方法也是諸多兇險。若是錯了,或入魔道,或頃刻間灰飛煙滅。你可以願意嘗試?
白靈槐道:“可以讓我一個犯險嗎?”
“不能!”柳三先生搖了搖頭,你們是一體的,相信你最近也體會到了,你和魏猛需要雙修,不然就會不流暢,這就是你們的身體造成的。就像兩個池子,一個池子再高,只有另外一個池子低,也存不住水。而且,”柳三先生看着魏猛:“他最近獲取的外力太多,對他的肉□身造成了巨大的損害,以他的身體,是承受不住這麼多的外力呢,再不勤加修煉,只怕連十個月都撐不到啊。”
魏猛身體的問題,易仙翁也對白靈槐說,還安排姚白白做魏猛的師傅,可是姚白白沒多久就死了,而且給人的感覺,他就是安排姚白白去送死了,爲的就是讓魏猛能給姚白白摔盆打幡。
白靈槐突然問道:“師伯,你知道易仙翁嗎?”
柳三先生沉默了一會兒,可以看出來他不是在回憶易仙翁這個人,而是在猶豫要不要說。
白靈槐道:“昨天他用陰陽二氣將我和魏猛的天魂也交換了,我感覺他不是凡人,而且深不可測。”
柳三先生道:“他是天父地母,卻是逆天第一人。有興趣瞭解易仙翁的話,看看中篇小說《良宵清光》就知道了,那是易仙翁的傳記。”
“逆天第一人?他能使用陰陽二氣,怎麼會是逆天第一人呢?”
“你看那片湖!”柳三先生指着人民公園的人工湖,白靈槐順着他的手指看去,那裡她再熟悉不過了,就是在那裡,她和魏猛魂混在一起的,那也算她的傷心之地了。
“你從湖這邊走到湖那邊,在岸邊饒了那麼大的一個圈,你有沒有想到直接從湖上穿過去呢?”
白靈槐沉默了,因爲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哪怕知道兩點之間直線最短。
“正常人是不會這麼做的,因爲這樣就是離經叛道,被所有人恥笑,哪怕他有魚兒一樣的游泳技術,他也不會那麼做。修道也是一樣,幾千年有了很多的條條框框,把人都束縛了,有時候大家都不知道爲什麼,但是有規定不能那麼做,所以大家都不做。一個嬰兒,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它是自然的,不虛僞的,可是大人認爲哭不好,不招人喜歡,就不讓孩子哭,哪怕知道有助於孩子的肺部發育也不行。其實啊,我們越長大,越修煉,就是從真到假,從自然到非自然的過程。而且隨着人類文明的發展,這樣的情況愈演愈烈,你想想,多少年沒人羽化成仙了啊。”
白靈槐聽着柳三先生的感慨,沉默了一會兒後,鼓起勇氣問道:“柳三先生,你與我和魏猛並沒有什麼交情,您爲何要幫我們呢?”
“因爲我的小外甥兒。”
“白娘娘的孩子?”白靈槐沒有想到柳三先生回答地這麼幹脆,好不掩飾自己的死心和目的。
“你知道,我外甥是天地第二個人妖體,就因爲我姐姐不是人,所以他一出生就被道家戒備,被佛家提防,觀世音菩薩更是直接將他接到了男孩紫竹林,過着與世隔絕的日子。而我姐姐,被關在了鎮妖塔之中受苦,我無時無刻不想把我姐姐救出來,但是鎮妖塔非妖不能入,而要離開鎮妖塔,需要取下鎮妖塔上西王母的靈幡,那靈幡又非人不能取。所以我一直在找尋符合人與妖屬性的存在,也就是人妖體。”
這一套說辭,白靈槐再熟悉不過了,因爲就在昨天,易仙翁對她剛剛說過一邊,要她和魏猛去鎮妖塔取回地支星宿圖,而鎮妖塔呢,非妖不能入,非人不能取。
“您說的鎮妖塔可是在塗山手裡的鎮妖塔?”
“沒錯!”
白靈槐暗暗佩服塗山,這果然是個惹禍的胚子啊,他這是惹了多少人啊,易仙翁,柳三先生,心宿辛月,奎木狼,他這四面樹敵,到底是爲了什麼,你就是厲害,你就是想死,也犯不上和金毛獅王謝遜學習,和整個武林作對啊。
白靈槐的身後發出一聲野獸一般的悶□哼,白靈槐忙回頭看,魏猛這時臉漲地通紅,好像喝醉了酒或是用力過猛。
白靈槐忙對着柳三先生問道:“他怎麼了?”
柳三先生道:“自己和自己較勁呢!想靠力氣衝開我的定身法。”
白靈槐不忍看到魏猛如此難受,道:“請師伯放了他吧。”
柳三先生笑了笑,掐劍指,朝魏猛一指,魏猛的身體軟□綿綿地躺在了地上,隨即從地上跳起來,揮舞着拳頭朝柳三先生打去。
“不要!”
魏猛根本沒有理會白靈槐的叫聲,他可是憋足了勁,就想一拳把柳三先生打暈,柳三先生的身體又做了個奇怪的扭動,魏猛就撲了一個空,可是魏猛用力太猛了,柳三又站在天台的附近,魏猛身體往前一衝,重重地撞在天台的欄杆上,如果沒有欄杆,他就大頭朝下紮下樓了。
魏猛剛要轉身,就感覺腳脖子被什麼抓□住了,還沒明白怎麼回事,身體就懸空了,被扔出了欄杆,懸在了空中,原來是柳三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變成了大蟒蛇,用尾巴纏住了魏猛的腳,把魏猛吊在了欄杆外。
“救命啊!我要掉下去了!”魏猛嚇地魂飛天外,這可是六樓的天台啊,這要大頭掉下去,只怕腦袋都要摔倒屁□股的位置啊。
“大膽妖孽,乾坤朗朗就出來害人!”一個正氣凜然的聲音傳來,魏猛看到樓梯口站着的那個少年,激動地眼淚都流出來了:“裝逼範兒,不是,易水寒,易師伯,你快來救我啊。我要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