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下的情形同當初所見的蠍王巢穴大同小異, 不過此地顯然是妖獸的聚集之地,幾乎一路血洗而下。妖獸說不上強,可經不住多, 二人有些疲於應對, 不知不覺間氣息重了起來。又擊殺一波妖獸之後付雲越擺手喊停, “歇一歇, 沒完沒了的, 累都累死。”
展昭看看他,“我去探探路,你稍後跟上。”
付雲越是真有些累了, 揮手讓他走,自己找了塊乾淨地地方靠牆而坐。“我看這就是個妖穴, 就靠我們二人想清剿沒那麼容易, 還得另尋他法。”
展昭沒有迴應也沒有回頭, 步伐沉穩地繼續朝深處去。付雲越長吁了一口氣開始閉目養神,他可沒有怪力, 歇一會兒再說。他是真累了,塔中妖氣勾着體內的妖力作亂,他費了不少心神壓制。閉着眼竟迷糊起來,不知過了多久,隱約間似乎有鈴聲傳來。他嫌吵, 狐耳抖了抖, 那鈴聲卻越來越近, 又甚是熟悉。猛地, 他睜開眼坐直身子, 這鈴聲不是包子的銅鈴聲?她怎麼下來了?
連忙起身張望,不見展昭也不見包子身影。循着鈴聲往回尋去, 試探地喊道:“包子?” 然而隨着他話音緩緩出現的人卻是龐麗,付雲越心裡咯噔了一下,“怎麼是你?包子呢?”爲什麼她身上會有包子的銅鈴?她把包子怎麼了?展昭就是心軟,這種心比蛇蠍還毒的女人就該捆結實了看住,包子的肉身收點皮肉苦也比放任她四處亂跑送死來的強。
龐麗乍見付雲越妖化的模樣一事沒認出來,嚇得不輕,但聽他開口說話便知曉是他,頓又擺出傲慢的神色。“死了!”
付雲越怔在當場,死了?怎麼可能?“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知道村裡發生了什麼事嗎?”包思善落荒而逃,回村子也不見得有活路,死了最好。“這座塔現世,村中房屋大片倒塌,村民死的死,傷的傷,僥倖逃過一劫的又有大半被妖氣吞噬。這會兒恐怕已經成了荒村吧?”
付雲越萬萬沒料到事情會是這般,都不必等塔裡的妖獸脫困,村民幾乎就已經死絕。龐麗施施然從他身邊走過,對滿地的屍骸絲毫未露出懼意。不是不怕而是麻木,不論接下來的結局如何於她而言都無甚差別。把身體還回去然後當只貓?那她寧願帶着這具身體去死!
“站住!”付雲越喝住她,她想做什麼?上一回迫於她的身份不能對她如何,這一回她還認不清狀況嗎?她如今可是階下囚,哪還容得她肆意妄爲?
龐麗不爲所動地晃晃手中的銅鈴,“我可是給展昭送包思善的遺物,你都不知道她死時的慘狀,化作了濃水,收屍都不成,真可憐。”
“不可能!”付雲越恨不得一掌拍死她,苦於她佔用着包思善的軀體,只能將拳頭握得死緊。“包子要是出了什麼事,一定是你迫害她!”
龐麗轉身繼續前行,“行不行隨你!”她忽然回頭挑釁一笑,“就算我把她怎麼樣了又如何?你殺了我替她報仇啊。”諒他不敢對包思善的軀體下手。越想越得意,她不由笑出聲來,笑聲得意非常,聽得付雲越胸口憋悶不已。
儘管對眼前的人恨得咬牙,付雲越卻不得不護着她繼續往深處追展昭去。行至半途就見展昭折回,他行色略顯匆忙,付雲越連忙迎上前,“前頭怎麼樣?”
展昭卻定在原地看着龐麗不語,他找就料到她不會乖乖在村中等候,非要逼他出手不可嗎?付雲越簡略說了說上頭的情況,自然不會將龐麗原話轉達,不過可想而知情況不樂觀。末了補了一句,“底下的妖物不除,地上必然不得寧日,眼下還是除妖爲重。”
這道理展不會不懂,只是龐麗要怎麼處理?她罪不可赦,可身體卻是思善的。勸無用,又不好對她動武,且照她的說法上頭也不安全。對視良久展昭才道:“思善在哪?”
龐麗往前踱了兩步,再次亮出手中的銅鈴,冷笑,“死了!”
同付雲越一樣,看到銅鈴,他的心頓時涼了半截,若不是出了事,銅鈴不會在她手中!可即便如此也不見得思善就遭到不測,龐麗心中所思所想無非是盼着思善死,她用這話騙他也不無可能。雖說心中如此寬慰自己,但臉色卻陰沉到了極點,幾乎從牙縫裡擠出話來,“思善若有個萬一,你也不可能活!”
龐麗撫摸着臉龐,似乎格外憐惜這張臉,“展大人不是一向以包大人爲重?難道不該體諒體諒包大人的一片慈父之心?怎麼忍心把噩耗告知?我得了她的肉身,多少也要盡點孝道。”
“就你?不把包子家禍害慘了就好了,不指望你盡孝!快說!你把包子怎麼了?”付雲越聽展昭剛纔放出狠話,這會兒也少了顧及。
“死了!”龐麗還是一口咬定包思善死了,轉而又道:“付雲越,也不看看你都成什麼樣了,還有心思關係她?一隻會說話的貓?跟妖有何區別?呵……沒想到你也是妖!一隻妖跟開封府的展大人交好?可笑!啊,我差點忘了,恐怕就連展大人也算不得人了吧?”
展昭冷眼相看,當初那場惡戰她親眼目睹,她有所懷疑不奇怪。她迎着他的目光,緩緩道:“若不是妖,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話音未落,地底深處傳來呼嘯的風聲,如滾雷壓頂,震得周遭的土石簌簌掉落。龐麗傲慢的神色瞬時轉爲驚慌,展昭眼一眯,“不想死就上去!”說罷轉身幾步朝深處去。方纔他探路時殺了一羣妖,這會兒不知是什麼鬧出動靜。在確定思善生死之前龐麗不能出差池,她最好識相點。
聞言龐麗就想頂回去,可瞥見不知從何處涌出的黑壓壓的一片妖物立時收了聲,此時此刻他們鐵定無暇顧及她,她不走他們還能分-身將她押回去?不過,這些東西是什麼?個頭不大,卻密密麻麻的數不清,風聲就是它們一起揮動翅膀的聲音。
隨着摔落在地的屍體越來越多,風聲漸弱。龐麗躲在隱蔽處小心偷窺,好不容易從殘屍上分辨出一二,這些應該是蝙蝠,醜陋的長相叫她渾身難受地縮了回去。待到風聲微弱她才又探出頭,只見展昭和付雲越身上都掛了彩,卻還在奮力殺敵。這會兒她終於開始心慌,地底下根本就是個妖窟,他們這樣殺何時是頭?可除了盡力殺伐再無其他辦法!
展昭那邊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斷壁之下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攀爬之聲,又有什麼東西要上來了!她的心立時提到了嗓子眼,在這妖窟之中豈有善類?展昭勢必也聽見身後斷崖下的異動,苦於被糾纏着分身乏術。說時遲那時快,深淵之下的東西終於攀了上來。那東西龐麗認得,是蠍王!
待蠍王半個身子攀上來,龐麗驚呼出聲:“蠍王!”就是當初李記地下那隻!它被展昭重傷逃到岩漿之中竟沒死!她這聲驚呼將蠍王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身上,展昭回身已遲,蠍王並非只會蠻力的蠢物,它亦會審時度勢。只見他高高擡起身軀,巨大的鰲鉗向外張開,做出俯衝之勢。
龐麗嚇得僵在當場,眼中只有蠍王瞎了四眼的猙獰面容,呼吸已經不能,腦中空白一片,只等着蠍王排山倒海一般撲來。
“糟了!”付雲越的反應比展昭更遲一步,他格開迎面飛撲而來的蝙蝠想退回救人早已來不及,蠍王已經前傾軀體巨鉗落下。他咬着牙嘶吼道:“快逃啊!”
巨鉗毫無懸念地落在她身上,哪怕展昭奮力飛踢蠍王腰腹也僅能讓鰲鉗的軌跡略微偏差幾分,終究無力迴天。龐麗如一片落葉被拍打甩出,撞在石壁之上再彈落在地,骨頭碎裂的聲響清晰可聞。
付雲越顧不得如同潮水洶涌而至的蝙蝠,嘶喊聲響徹妖窟,“你他孃的怎麼不逃!!這可是包子的身子!你知不知道!”
展昭的眼睛早已被龐麗的鮮血染紅,那骨頭碎裂的聲響早已震碎他的理智,拔劍就同蠍王纏鬥起來。氣急攻心,招式亂無章法,僅僅是憑着怒意廝殺。蠍王只剩一顆內丹本不是展昭的對手,但這些日子在地底蟄伏,加之吸食了幾乎整個村子的生氣,妖力大漲,竟有跟展昭勢均力敵的趨勢。
那頭付雲越終於拜託蝙蝠纏鬥跑向龐麗,龐麗受那般重擊竟尚存一絲氣息,真叫他又驚又喜,急忙朝展昭道:“她還活着!”公孫策醫術了得,說不準還能救。
展昭本以爲龐麗必死無疑,不曾想竟還有希望,忍不住略回了頭。蠍王就着這一瞬間的破綻巨鉗直擊向他心口,這一擊猶如萬斤貫穿胸膛,將他狠狠擊出,在地上連這翻滾幾圈,直接落下斷壁。
“喵!!!!!!”
千鈞一髮之際展昭單手扣住斷壁,堪堪掛在斷壁之上,擡頭見一隻貓正死死咬住他的袖口想將他拉上去。思善?!她沒事?!可她怎麼也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