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閨女

展昭剛從包拯書房出來就聽見一聲貓叫, 緊接着一道黑影躥上來。他微微一詫旋即露出笑意,伸手揉揉趴在肩頭的包思善。“你怎麼來了?”

趙虎落在他身後兩步,見他逗貓也湊上去毫不客氣地伸手在貓頭上胡亂抓了兩把, 笑道:“展大人, 就是它大鬧書房還抓花你的臉?你打哪抱來這麼一隻小奶貓?都快當兒子寵了。”可不就是寵?大人的書房是什麼地方, 哪容畜生撒野?就算撇開鬧書房不提, 抓主人的畜生可留不得。

展昭垂眸一笑, “是閨女。”

“誒?是閨女?我怎麼覺得像個小子一樣野?展大人你不會搞錯了吧?”趙虎出其不意地拎着包思善的後頸想看肚皮,展昭驚得一愣趕忙將她抱回來,轉而道:“前些日子聽你說屋裡有老鼠, 不如也去尋只貓來養。”

包思善窩在展昭懷裡惱怒地等着趙虎,哼!討厭, 就算是貓他也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就看肚皮……還好展大哥手快, 要不然真是羞死人了!可惜趙虎根本看不懂她眼神中飽含的怒意, 只覺得小貓怪有意思的,哈哈一笑, “我可沒那閒功夫養貓,要不你把這隻奶貓借我兩天,嚇嚇老鼠就成。”

“喵——”纔不去!

展昭知道他是說笑,道:“她都沒有老鼠大,誰嚇誰還說不準。”趙虎一看也是, 小貓還不如展昭手掌大, 罷了。

待趙虎離去, 展昭才鬆了口氣, 看來貓也有貓的煩惱。聽包思善喵喵喵地叫, 他重新把銅鈴給她戴上,當即聽她惱道:“趙大哥真討厭!他, 他怎麼能那樣?”

展昭忍不住笑起來,其實趙虎並無不妥,貓嘛,看公母不就這樣?包思善惱火地抓這他的衣衫,還笑!見她惱羞,他收了笑,“他又不知是你,無意冒犯。”

包思善懊惱地嘆氣,誰讓自己成了貓?有些無奈道:“展大哥,要是我回不去了怎麼辦?”

“那我養你一輩子。”

貓不會笑,所以她歡快地甩着尾巴,一雙眼水靈靈的,“貓的一輩子太短,我還是得回到身體裡去讓你養。”她親暱地蹭着他的胸口沒能看到展昭突然黯淡的目光,貓的一輩子有多長?她若是回不到身體裡去,她的一輩子有多短?說實話對取回身體一事他並無把握,事情亂得像一團麻,他幾乎無從梳理。

低頭看着在胸口亂蹭的她,他收了思緒,問道:“你怎麼來了?今日在龐麗那處可好?”

包思善擡頭,“看不出異樣。”

展昭不意外,若是輕易被看出異樣她早被識破了。他安慰道:“來日方長,不急於一時。”包思善應了,她也是這麼想的,龐麗總會留下蛛絲馬跡的。閒扯了這麼久她突然想起爲什麼來找他,急忙道:“展大哥,聽說白馬村發生了疫情,你要前去查看,是不是真的?”

提及白馬村的疫情展昭的臉色立即陰沉下來,皺着眉頭不知在想什麼,良久才道:“有公孫先生同行,想必疫情會得到控制,不必擔心。”

“可是,我聽如喜說疫情嚴重,幾乎無藥可醫且死狀可怕。”

展昭已經斂了心緒,面上又一片平淡,“如喜一個小丫頭知道什麼?撿漏聽了幾句罷了,流言大抵如此,添油加醋地口口相傳,到最後面目前非。”

“可是……”包思善有些遲疑,如喜的性子她知曉,添油加醋或許有,可說得那般可怖真的是以訛傳訛?“我跟你一道去好不好?”

展昭自是搖頭,“外出辦公豈有帶貓的道理?再說你還要去龐麗那打探桃公子的藏身之處,耽誤不得。”

唉,她就知道!不過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白馬村正鬧疫情,她去了只有添亂的份。唔……她如今是貓,跟去哪都幫不上忙,還是乖乖留在府裡盯梢龐麗吧。

回到展昭那處就見龐麗在院中來回踱步,頗爲焦急。展昭眼疾手快取下包思善脖子上的銅鈴收入腰間,龐麗並未留心他的小動作,笑着迎上來,“展大哥!”說着看看包思善,“我一閃神你就跑了,害我一通好找。”

展昭笑笑,“我在半道遇見它,它大約是記得我這個時辰回來。它在你那可乖巧?”

龐麗笑得燦爛,“乖得很。”

包思善不想看龐麗用自己的身體裝腔作勢,索性從展昭肩頭跳了開,爬到一旁的樹上窩着。展昭看她一眼,在心裡默笑。龐麗則沒有看貓的心思,直切整體,“展大哥,你要去白馬村查看疫情?什麼時候走?”

眼裡的焦急擔憂不似作僞,展昭心中頗爲不是滋味。在知道她是龐麗之前他只當她的變化是落水受了驚嚇,如今……她佔了包思善的身體之後一直循規蹈矩,嚴格說來比包思善更像個端莊的小姐。或許她所做的一切皆是爲了……他。思及此他不禁要苦笑,他同她根本毫無牽扯,怎就落得今日的局面?

看着眼前面帶擔憂之色的姑娘,他輕嘆一聲,“後日動身。”日後若能讓思善回去,那她該何去何從?她所作所爲又當如何清算?殺人償命,她殺了自己的肉身,算不算償命?

龐麗張了口卻未能言語,她不想他涉險,可又不能何阻止!定了定神,道:“我跟你一道去!”

展昭頓感不妙,搖頭道:“不成!且不說大人不許,就是去了你能做什麼?白馬村正鬧疫情,不是兒戲。”龐大小姐的行事作風他領教夠了,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對自己都能下死手,若勸不住她只怕後患無窮。他亦有私心,若是龐麗本人不聽勸也罷,可如今她頂着思善的身體,若是有個萬一該如何是好?

“那我跟爹說,換別人去!”龐麗脫口而出。

展昭正了臉色,“展昭職責所在,如何能推脫?萬萬不可在大人面前說這種話!”

“你……”龐麗發惱,他怎得就不領她的情?從前是,現在亦然!是不是不論她變成誰都改變不了他對她的態度?“我是擔心你!你怎麼就這麼傻?哪危險就往哪趕,就不能替自己多想想?”

這種話絕不會出自思善之口,日久見人心,她隱藏的再好終究改不了本性。展昭微微搖頭,“此事已定,多說無益。”

龐麗不甘地瞪他一眼頭也不會地離去,展昭偏頭看着她疾步而行帶起的衣角,無聲長嘆,但願她別肆意妄爲。

與展昭同行的除了公孫策還有付雲越。付雲越在開封悶得發慌便要跟着去瞧瞧,話雖說得輕佻但該幫忙時絕不會推脫。白馬村的疫病蹊蹺,好端端的人突然就發起熱來,不多久身上漸漸出現紅斑繼而逐漸擴散潰爛直至腐爛而亡,病人痛苦不堪死狀可怖。村民從未見過如此病症唯恐會傳染,不僅將屍體火化,甚至還燒了死者生前所住的屋子,以爲這般便能無事,誰想幾日之後又有人染次怪疾,此後接二連三地有人染病。

開封府得到的消息便是如此,具體情形還需到村子詳細瞭解。這一趟行程趕且沉悶,不過付雲越沒心沒肺的,也就他還有心思閒扯。這會兒將近中午,幾人打算在路邊的茶攤隨意吃些東西再趕路,估摸着傍晚能到白馬村。

在茶攤歇腳的人不少,說話聲頗爲嘈雜,留心聽上幾句,話題多半是水患以及受災的莊稼,也聽人提了幾句白馬村。公孫策同說話的人搭了幾句,對方所知不多,只道村裡有姑娘嫁去了白馬村,如今村子被封,不知裡頭的情況。

付雲越搖搖頭嘆氣,“疫病要是控制不住只怕整個村子都要完蛋。”

聞言,展昭和公孫策皆面色凝重,白馬村近兩百餘人,若真控制不住必定慘烈。展昭看向公孫策,“公孫先生,你可有頭緒?”

公孫策搖頭,“不到實地查看實在難以推測,爲何發病,如何傳染都不清楚,甚至連病症都聞所未聞,實在難以判斷。”

展昭嘴角微抿,思忖片刻道:“先生到了村中勢必要與病患接觸,務必小心。”通常同患者接觸最易被傳染,他實在不放心。對此公孫策倒不怕,醫者父母心,豈能因怕被傳染就躲開?不過小心自是應當。

付雲越也替公孫策擔心,他跟展昭都服食了精怪內丹,體質與尋常人不同。公孫策可是真真正正的凡夫俗子,不替他擔心都難。不過,就疫病的症狀而言,他有些疑惑,“全身長膿包潰爛,聽着倒像中毒。”

“中毒?”展昭沉吟,確實有些像中毒,不過“毒物從何而來?何人下毒?爲何下毒?”

公孫策覺得付雲越的說法有幾分可能,“會不會是大水從他處帶來的毒?毒蟲或是其他東西,村民無意間被咬?”

付雲越敲了下桌子,“就是這樣!再不然就是洪水把藏在底下的蟲子給逼了出來,蟲子無處安身就開始禍害村民。報信的人不也說了嘛,得病的人並無關聯,病患家屬沒被傳染,隔了半個村子的人卻莫名其妙的染病。”

展昭搖搖頭,完全沒有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