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喜臉上帶着幾分幸災樂禍的神情進了書房, 包思善正端着茶盞用手沾了些水往她那株海棠上灑水,瞄了她一眼懶洋洋道:“出了什麼事?”這些日子還真怪無聊的,落水之後包夫人看她看得緊, 倒不是不讓她出門, 只是後頭跟了許多人。加上展昭忙, 就連付雲越和春妮也跟着展昭一塊忙, 她也只能悶着。
如喜輕快地走到她身旁, “聽說龐小姐得了失心瘋,被送去莊子養病了。”
包思善皺了皺眉,臉色陰沉起來。如喜見她面色不對愣了愣, 小姐怎麼了?聽到這個消息不說覺得龐麗自作自受,至少也該問問她怎麼就瘋了吧?良久, 包思善才道:“她怎麼就失心瘋了?”
“這哪知道?聽說她一直囔囔自己是你……太醫院來看了也瞧不出所以然。”
包思善冷冷一笑, “果然是瘋了!”
如喜看着她的冷笑突然覺得有些陌生, 小姐近來有些喜怒無常不像從前那樣隨和了,難道是落水給嚇着了?她還想說些什麼, 包思善卻說累了想回屋躺躺。
關上房門避開如喜,包思善背抵着門板無聲地翹起嘴角。瘋了啊?瘋了好!誰會信一個瘋子的話?雖無聲卻笑得肩膀抖動,呵呵呵呵呵……包思善?她纔是包思善!好不容易止了笑,緩步走到梳妝檯輕輕撫摸着銅鏡,聲音輕不可聞, “你說要不要斬草除根?嗯?”
鏡面慢慢浮現桃公子的面容, “那可是你的肉身, 你下的了手?”
龐麗冷哼一聲, 取了跟針扎破手指滴了血在鏡面上, “雖說大家都以爲她瘋了,可她到處嚷嚷壞了我的事該怎麼辦?我可捨不得把這身子還回去。有了這身子, 展昭遲早是我的。”
“你想怎麼辦?”
看着血變淡消失,她才勾了一個笑,“哼,我要她看着我嫁給展昭!”
雨水連綿了好幾日才漸漸收住勢頭,這時節的太陽毒,不消幾日潮溼的地面就漸漸乾燥,但大水退去之後的瘡痍仍舊叫人心驚。展昭奔走各處幾乎馬不停蹄,奔波了七八日才稍稍緩了口氣,得以回開封府略作休整。
得知他回來,龐麗便迫不及待地去找他。她得到包思善的身體之後就沒能跟展昭有過多的相處。一來是展昭忙,二是包夫人唯恐她再出意外,幾乎把她困死在府中。她雖不耐煩卻也不能頂撞包夫人,她現在是包思善,露出馬腳來只怕也要被說是得了失心瘋。小不忍則亂大謀,沒想到包思善竟那麼沉不住氣,她還當她有多大能耐,哼!不堪一擊!
“展大哥!”
展昭院裡熱鬧,付雲越和春妮都在。她自然不可能跟他們熟絡,不過,她推說落水之後腦子有些亂,再加上她刻意裝着乖巧聽話,大夥都以爲她真的嚇怕了,便沒人深究她同先前的不同。
付雲越見她來,咧嘴一笑,“包子,你來啦!我們才唸叨你呢。”
展昭也看着她笑,雖然他不曾回來,可往來的捕快中會帶去府裡的消息,自然少不了她的。包夫人是真的怕了,誰料得到出門到街上走一圈會落水?當真是無妄之災。不過,龐麗當日所爲着實叫人費解,她爲何要推人落水?包思善要有個三長兩短她也逃不開干係。兩人一起落水與她也沒有半點好處,她究竟想幹什麼?
付雲越灌了一口茶,道:“聽說龐小姐得了失心瘋,被送去莊子養病了。”近來開封的話題就屬水患和龐大小姐失心瘋最熱鬧,他們一回來就聽說了。那日龐麗來開封府鬧事他沒有親眼目睹,事後聽說了經過,沒想到竟嚴重到送去鄉下養病,該不會一去不復返吧?
龐麗看看展昭,微微嘆了嘆,“聽說她一直囔囔自己是包思善……太醫院的太醫都束手無策。”
春妮皺皺眉,“她怎麼會覺得自己是你?”忽然擡頭看向龐麗,“會不會她早就瘋了?所以才拉着你跳河?”
“春妮,你別嚇我。”龐麗裝着緊張,心裡卻不悅。
展昭在她肩頭輕輕拍了拍,“既然送去養病了便不會再來找麻煩,放心吧。”
付雲越擠眉弄眼地,“龐小姐落得今日的下場展大人功不可沒,要不是被你的美-色所迷惑,她哪能這般癲狂?爲了你都以爲自己是包子了,嘖嘖嘖,此情感天動地吶!”
展昭眉頭一皺,聲音微冷,“莫要胡說!”
付雲越嬉皮笑臉慣了,展昭的不虞他根本不放在心上。龐麗聽着這話臉色變了幾變,又見展昭十分不願聽人將他同她扯在一塊,心中不由愈加不快。雖說她現在成了包思善,可展昭不喜她任誰都瞧得出來!如今他對她含情脈脈也不過是對着包思善的肉身,若是他知道身子裡的靈魂是旁人會如何?她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維持着臉上平和的表情,道:“提她做什麼?說說你們這幾日都忙些什麼。”
展昭嘆了嘆,“各處水患過後百廢待興,還要忙一陣。”龐麗看着他,果然是面帶疲色,不由小聲叮囑他別太勞累。付雲越跟春妮一聽就起鬨說她偏心,就只叮囑展昭一人,鬧得她一張臉滾燙。
幾人圍在一處說鬧了一陣就各自散去,展昭特意送她回去。一路上沒什麼話,龐麗時不時偏頭看看他,眼裡有滿是喜悅。她所求不過如此,就這樣和他並肩而行,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地老天荒。
展昭回頭,“怎麼了?”見她搖頭,他笑道:“外頭現在亂糟糟的,水患過後恐有瘟疫,你好好在府裡呆着,別四處亂跑,省的你孃親擔心。”
她抿了抿嘴,“那你會不會掛心我?”
展昭輕笑出聲,“好好在府裡呆着,別讓我掛心。”
她低頭吃吃地笑,這個身子真好,若是從前,展昭無論如何都不會對她說這些話吧?
“展大哥。”
“嗯?”
“我喜歡你。”
展昭詫異地看着她,繼而笑開來。
包思善默默喝了丫鬟端來的藥,被強押到這個莊子已經好幾日了,她再傻也知道有些話不能再說,得好好養病,若不然只怕會無聲無息病死在這。細細回想事情是始末,只怕是龐麗動的手腳。若非如此,她爲何要拽着她一道落水?現在開封府裡的包思善是龐麗吧?可是她究竟是用了什麼法子跟她交換身子的?妖法?她不過是個弱女子又從來學來這樣的妖法?
現在她該怎麼辦?她連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都沒有,百口莫辯,誰能信?爹?娘?展大哥?包思善好端端地在開封府,她頂着龐麗的軀體去跟他們說她纔是包思善,他們如何信?她又不是沒去過開封府,結果……
眼下且不說她去擊鼓鳴冤,單單是從莊子逃出去回開封都要大費周折。即便她能順利逃脫,莊子裡的下人很快便能發現她不見。屆時往太師府一報,她能往哪躲?只怕她一在開封府路面就被押送回太師府。深深嘆了口氣,難道她要一輩子當龐麗?
屋外有兩棵大樹,鬱鬱蔥蔥擋了烈日,樹葉被陽光照得發亮,迷離了眼神。忽然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是不是可以找付雲越?付雲越那人神神叨叨的,對鬼神之事頗有鑽研,或許他能幫她。而且,鑑於她先前說自己是包思善,太師府的人要找人一定會先往開封府去,怎麼也想不到她會去找付雲越!
有了對策她的目光瞬間亮了起來,轉身回屋關了門開始收拾細軟。事不宜遲,要走就儘快,遲了不知道龐麗還會耍什麼花招。若是付雲越那頭說不通,那她得着機會漸漸爹孃,爹孃總該聽信幾分吧?尤其是爹,他斷案無數,一定會將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是夜,她藉着夜色的掩護爬上院中的大樹翻牆而出一路往開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