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夫人抿了口茶, 而後才慢條斯理地擡眼看向站在廳中的展昭。這一看又是半晌恍神,哪怕是她也不得不承認展昭生得好,從樣貌到身段再到氣度皆無可挑剔。展昭始終面帶笑意, 任由包夫人將他從頭打量到腳又從腳打量到頭, 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自在。
良久, 包夫人終於放下茶盞, 淡淡道:“思善這幾日不知在忙什麼, 總要在書房熬到深夜。我的話她是聽不進去了,你說得倒有幾分管用。”
展昭略低頭應道:“我同她說說。”
包夫人情難自禁地皺皺眉,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瞧瞧展昭這語氣,她怎麼覺得自己成了外人?可展昭也不過是順着她的話罷了, 忍不住再打量了他一圈, 還是玉樹臨風的模樣, 實在挑不出錯來。轉念一想,她挑他的錯做什麼?嘆了嘆, “她頭還傷着,不好好歇息怎麼成,你同她說說,不打緊的事先緩緩,養傷要緊。傷在額頭, 不仔細養着留疤了怎麼好?”
展昭連連點頭, 包夫人心裡的那些疙瘩也消得差不多了, 又道:“你的傷可好了?”
“已經無礙。”
“那就好。”包夫人說着又端起茶盞, “你行事也要有分寸, 就算不爲自己想也得替思善想想。”
展昭聽着一愣,包夫人雖然待他不差, 可也從未說過這樣的話。不待他說什麼,包夫人已經讓丫鬟帶他去包思善的書房。離了花廳他才忍不住淺淺笑了笑,那日回來之後包思善就被困在府裡靜養,他也好幾日未見她了,她在忙什麼?竟還要熬夜?
包思善的書房門大敞着,在門口就能瞧見她正伏案書寫。他輕輕叩了叩門,她驚喜的眼眸如他預料的那般對上他滿含笑意的眼。
“展大哥!”包思善隨即擱下筆迎上來,“你怎麼纔想起來看我?”
展昭笑笑,“公務忙抽不開身。”見她嘟起嘴不高興,補充道:“每日回府都已是深夜,不便過來。”
他都這麼說了,她哪還能揪着不放?轉而道:“外頭怎麼樣了?”這幾日說是在家養傷,實則是被包夫人以養傷爲由給禁足了。當日她慘兮兮地回來,包夫人又哭又罵,直說要被她給嚇死。地動過後聽說她不見了,包夫人幾乎要昏厥過去,外頭亂糟糟的尋人也尋不到。後來聽說她跟龐麗一起去了李記,包夫人頓時涼透了心。
地動影響的範圍不算大,李記周遭的房屋受損嚴重,別處的無甚大礙。地上裂開的幾條縫也已經處理,地下的蠍王自那日逃走之後便再無異動,大概是蟄伏在地底休養生息。包思善有些擔心,“它養好了傷還會捲土重來?”
“不好說,不過即便捲土重來,料想也不會那麼快。”內丹修煉不易,它失了四顆內丹元氣大傷,短期內不必爲此擔憂。
包思善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展大哥,你的傷真怎麼突然就好了?龐麗給你餵了仙丹?”當時龐麗跟他一起摔下去,在下面發生了什麼事只有龐麗知道,不過也不對,龐麗對他突然不藥而癒也一頭霧水,究竟是怎麼回事?
展昭看着她,沉吟半晌緩緩道:“我摔下去前無意中吞食了蠍王的內丹,這才得以逃過一劫。”是福是禍尚不好說,至少這一回是救了急。包思善驚得瞪大眼,幾乎是撲到他身前似乎想看看他有沒有什麼地方不對勁,蠍王長得怪模怪樣的,他要是長着長着也成了那副模樣可就糟糕了。“那你現在有沒有舉得哪不舒服?或是身上多了些奇怪的東西?”
“沒有。”展昭被她逗笑,不一樣的地方自然是有,就目前而言可以說都是好的變化,從他輕而易舉擊退蠍王便可瞧出端倪。
“騙人!”包思善反駁,“明明就能在黑暗中視物了!”隨即她傻呵呵地笑起來,“展大哥,往後你夜裡看書都不用點燈了啊!”
展昭挑了挑眉,她想的就只有這個?“夜裡看書費眼,還是你說給我聽吧。”即便能在黑暗中視物也不代表喜歡那樣,相較而言自然是亮堂一些來的舒坦。
包思善獻寶一樣指着書桌上的一疊紙,“這幾日被孃親困在家裡,我便把這回的事寫了下來。”外頭的人對李記的事猜測紛紛,有了她的第一手情報,常樂茶館報官賓客滿棚。自然她也沒有原原本本照實寫,真假參半看着更玄乎。
展昭看着她額頭已經結疤的傷處,“這些都不急,等傷好全了再慢慢弄,再說夜裡看書寫字費眼,仔細眼睛。”
“知道啦!你怎麼跟我娘一樣嘮叨?”
“就是你娘讓我來嘮叨的。”
包思善愣了愣,擡手捶了他一下,“討厭!既然你跟我娘這麼聊得來,你去跟她說說讓我出去散散心,再這麼悶下去我都要發黴了。”
“你就不怕頂着個疤出門被人說醜?”
他不提她都有些忘了自己頭上還有快醜陋的疤沒脫,連忙捂住那處瞪眼看他。展昭拿下她的手,笑道:“我不嫌你醜。”
“討厭!”
說笑了一會兒展昭便要辭去,包思善知道他是忙裡偷閒來一趟,便不多留他。展昭看着她依依不捨的神情,伸手揉揉她的頭頂,“別送了,過幾日我再來看你。”
包思善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來,問道:“太師府的人沒找我們麻煩吧?”
展昭顯得頗爲無奈,以龐太師的脾性怎麼可能不來找茬?好在此事是龐麗自找的,最後他們也平安地把她送了回去,故而太師府來吵鬧過兩回就漸漸沒了消息。龐麗如何他不知,至少再也不見她上開封府,如此便好。
包思善這一回足足被禁足了一個月,等到包夫人同意她出門時頭上的傷好全了,先前訂做的衣衫也送到了。如喜挑了一套嫩色的給她換上,嘴裡不住道:“小姐,你就該這麼打扮,這纔像千金小姐。”別人家的小姐都是穿着綾羅綢緞,風一吹仙女似的,她家小姐怎麼就大大咧咧半點仙氣都沒有?
包思善打了個呵欠,她怎麼打扮都是千金小姐好不好?好不容易可以出門,卻是跟一羣貴婦小姐去賞花,雖然有不少交好的小姐,可這種場合怎麼也少不了龐麗!一想到龐麗她就什麼興致都沒了。
果不其然,再見龐麗她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神情,沒有冷言冷語卻滿眼不屑。小姐們三五成羣各自有着自己的小圈子,圍在一塊說笑逗趣。包思善在家悶了一個月又同小姐們許久未見,聊得頗爲開懷,就連龐麗是不是投來的冷眼都不放在心上。
一位張姓小姐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聽說了嗎?王家小姐定親了。”
另一個小姐同樣壓低了聲音,“做什麼神神秘秘的?定親有什麼不能說的?”她們都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定親出嫁有什麼稀奇的?再說王家小姐尋得也是門當戶對的人家,並無不妥。
張小姐擺手,“定親自然是喜事,不過據說王小姐跟她未婚夫婿的緣分是前生註定的。”
幾個姑娘有的面露不解,有的若有所思,還有的一臉驚訝。有人遲疑道:“難道說是那個?”張小姐點頭,“就是那個!”
包思善一頭霧水,“哪個呀?你們打什麼啞謎?”她一個月沒出門,消息閉塞至此了嗎?張小姐意外地看向她,“思善,你竟然不知道?幾乎整個開封的姑娘都知道呢。”
“什,什麼呀?”包思善有些懷疑,整個開封的姑娘都知道?怎麼如喜和春妮都沒跟她提過?
“鏡花水月!”
包思善還是一頭霧水,旁邊的一個小姐噗呲一笑,悄聲付到她耳邊道:“就是坊間流傳的一種窺視未來夫君的旁門左道,也不知從哪流傳開來的,反正傳得神乎其神。有人說瞧見了,也有人說根本就是哄人的把戲。”
“啊?”包思善吃驚地張大嘴,見其他幾個小姐笑得神神秘秘的,才磕磕絆絆道:“王家小姐用這個法子見着了未婚夫婿?”
張小姐點頭,“據說是如此,究竟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包思善看了一圈,好奇道:“那你們試過沒?瞧見了什麼?”大家表情各異笑而不語,張小姐道:“雖然傳得玄乎,可也當不得真,你有興趣回去也試試看。”
不知怎的,她突然覺得臉上有些發燙,幾個姑娘打趣道:“瞧你這模樣,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包思善被說的臉更紅,追着她們打鬧。龐麗看着她們眼神冰冷,水月鏡花?哼,說不準最終就是水月鏡花一場,不到最後誰說得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