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天眸中閃過訝異,“有一瞬間,我是真的想要連你一起殺。不過即使我已經不在師門,師命仍然不可違。”這是當初他拜師時親口承諾過的事,他是殺人不眨眼,可對於承諾卻是極爲看重。
“我猜你殺了那個女孩兒,只是因爲懷疑她手上有克格勃犯罪的證據。據我所知,她是個攝影愛好者,常常會四處去捕捉一些社會風景,而不巧的是,克格勃的某宗毒品交易現場被她拍了下來。”南林玲語調異常輕緩,神情也是一徑的坦然。
嚴天脣角微勾,“沒有人告訴過你知道的太多,很難活得長久麼?”當初的傳聞沒錯,南林玲是青出於俞,她的能力遠比自己估計的還要高出許多。
林玲煞有其事的點點頭,“這句話,在入門的第一天師父就提過。我找了你很多年,你應該很清楚。”從師父過世後她就開始蒐集有關嚴天的消息,這麼久以來始終沒有放棄的打算。
嚴天單手支着額頭,“爲什麼要跟夜家的人有所牽扯?如果你不認識夜星宇,今天的事或許會單純的多。”他三十年前消失在殺手界,之後再無音訊。南林玲找尋他,想必也是因爲師父的關係。
林玲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淺淺的一笑,“在我心裡,你跟夜巖一樣,是個值得同情的人,儘管你們或許不需要。”他並不覺得嚴天有多可惡,甚至於他跟夜巖一樣,都只是在錯誤的狀態下進行了許多錯誤的事。最可悲之處,是他們不知道自己的行動都受着無形的控制。
“南林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夜巖濃眉皺在一起,質疑的神情相當明顯。
嚴天的表情卻有了些微的改變,“所以……你找我,是想要告訴我一個陰謀。”在許久之前,知道南林玲在不遺餘力的找尋他之後,他就隱約感覺到自己的報復是一場陰謀。只是爲這件事花費了太久的心思,他沒有做好承受陰謀的準備。甚至希望南林玲與她永遠不相見,即使這報復是場錯誤,也將錯就錯下去。
林玲微微閉眸,“這件事,原本在多年前我就應該告訴你,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夜巖是你的棋子,而你,是另一個人的棋子。”對任何人來說,這應該都是一個打擊。如果說當初夜巖在得知一切的時候感覺到自己過去的人生是場欺騙,那嚴天的境地只會更讓人崩潰。
嚴天露出略帶嘲諷的笑容,“你想說的,是我從幾年前就開始要逃避的事。因爲我不想相信自己的報復只是別人報復的一部分,甚至於,它只是虛晃一招,是不應該有的存在。”
“三十年前莫斯科的那起爆炸,並不是那些不成器的殺手作爲。那時候你已經在殺手界揚名立萬,敢接任務取你命的根本寥寥無幾。而放出那些消息的人,纔是策劃爆炸的幕後黑手。爲的,只是借你的手來報復夜家。所以從一開始,你跟夜巖就都是棋子,而這盤棋在開始的那刻,操控棋局的人就已經後悔了。”林玲冷靜的敘述着自己知道的一切,完全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
她知道這件事已經太久,如
今終於可以將它傾吐而出,自此以後,她會是輕鬆的了。
夜巖不能理解的看着南林玲,“你們的啞謎,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聽得懂。我要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如果我真的瞭解,又怎麼會平白無故的做了別人這麼多年的棋子?”夜巖笑的有些自嘲,爲自己過去多年的荒唐念頭感到可笑。
芊芊緊張的推了推夜巖,“林玲跟嚴天出去已經快兩個小時,中飯的時間都過去了,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夜星宇倚在沙發上搖了下頭,“林玲是開車走的,我們到哪裡去找?況且她說一會兒會回來,說不定我們前腳出去她就又回來了。”雖然在這裡等得着急,但出去也無益。
“少爺,少夫人回來了。”家裡的管家急匆匆的跑進來,“少夫人說請大家到外面草坪說話。”他們剛剛等在外面,只要少夫人一露面馬上進來通報。
夜星宇馬上站起身,“她沒事吧?跟他一起的那個……”
“少爺,少夫人跟那位先生都沒事,跟出去的時候沒有什麼區別。”他可是觀察了個仔細,確定少夫人安全無恙。
夜星宇鬆了一口氣,轉頭看着芊芊,“我們走吧,林玲在等着呢。”
晌午的陽光正好,油綠的草坪搭配着純白色的桌椅,顯得生機勃勃。南林玲有些慵懶的看着坐在自己旁邊的男人,“失望了麼?我以爲你會先躺倒。”嚴天製造她跟馮春木的矛盾,這件事總是要清算的,只是除了動用武力這種方式之外還有很多斯文一些的手法。所以她提議跟嚴天單獨出去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而解決的方式就是……喝酒。
只是兩人都沒想到,一個多小時之後誰都沒倒下。
嚴天勾着脣角,“你果然不是普通人,難怪他會收你爲徒。”他師父眼界之高常人難及,所以他一度都對這個小師妹有着說不出的好奇。難以想象是怎麼樣一個年輕女孩兒,能讓他嚴苛出名的師父另眼相待。
“喝不醉未必是件好事,最起碼你少了一種解脫的方式。”一醉雖然不可真的解千愁,但短暫的麻痹還是確實存在。她的酒量已經極好,嚴天卻比她還技高一籌,越是喝的多好像越顯得精神。
嚴天挑眉,“你找我一起喝酒,原因無非是想讓我在神志不清的時候聽到事情的真相。在你眼裡,我這麼不濟嗎?需要用這種無聊的手段來麻痹自己?”他並不是真的千杯不醉,若是真的硬碰硬,他甚至不覺得自己可以喝贏南林玲。
林玲先是一怔,而後笑了笑,“那我應該說你的醒酒藥效果真是不錯,連我都被矇騙過去。”她真以爲他是千杯不醉的怪胎!畢竟師父生前就有這樣的特質。
“林玲,你沒事吧?你們去了哪兒?”芊芊上前拉過南林玲,不放心的在她身上瞄來瞄去,“有沒有受傷?”
南林玲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沒有說過找嚴天解決問題的方式是用打的吧?更何況我們師出同門,真的要打也只是浪費時間。”她不是暴力分子
,也不喜歡事事都用暴力的方式去解決。
“你們沒動手?那剛剛出去是做什麼?”芊芊納悶的看了看衣衫整齊的同之前一點不差的嚴天,忽然皺眉道,“好大的酒味,你們出去喝酒了?”這是什麼情況?
夜星宇拉過林玲的手,“你總是出乎我的意料,再這麼下去我很可能會出心臟方面的問題。”以後不知道還有多少要爲她擔心的時候。
林玲笑笑的開口,“讓你們久等了,我剛剛只是處理跟嚴天的私人恩怨。她讓我爲連心的事歉疚了整整三年,在講出事情的來龍去脈前我不得不先把個人情緒處理好。”相信嚴天也明白她的感受,所以纔會欣然答應。
嚴天輕道,“那麼你贏了,真的喝酒,我沒有把握贏你。關於當初的事,你可以說了,我也需要證實自己多年的疑問。”
夜巖看着眼前自己認識多年的男人,忽然間感到陌生了。在他的記憶之中,嚴天從沒有過這麼隨和的微笑。他可以是嚴肅的,可以是冷漠的,卻惟獨不會有這麼溫和的一面。
林玲看看嚴天,而後又轉頭看看夜巖,“我猜你從來沒有見過師父真正的樣子,雖然他一手養大了你,甚至訓練你成爲頂尖的殺手。”
“你的意思是,你見過?”嚴天的反應平淡,似乎一點也不訝異自己的記憶中沒有師父真實的樣貌。
南林玲略一沉吟,“你果然是知道的,可是他之所以在你面前要戴着面具是因爲你們長得太過相似。”沒錯,嚴天跟她師父的長相太過相同,即使陌生人看到也會自然的去揣測他們之間的關係。
嚴天微微一怔,“所以他其實是我的父親,卻從來不肯跟我相認。”仍是平靜的語調中帶着一絲瞭然,在很久之前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卻一直等不來他跟自己相認。
林玲無聲的嘆氣,“這件事說起來已經顯得太久遠,三十年前莫斯科的爆炸是師父一手策劃,爲的就是要你爲那個女孩兒的死而向夜家進行報復。可是他沒想到你會用那麼隱忍的方式,甚至不惜把夜家的雙生子帶走一個。這樣的做法讓師父覺得你步上了他的後塵,所以我說從三十年前這場局一開始,他就後悔了。”只是那場爆炸之後嚴天消失的極爲徹底,讓師父也找尋不到任何下落。
嚴天手上的青筋微微得動着,像是極力在忍耐着心底的情緒,“所以那場爆炸跟夜家無關,即使有人要爲死於爆炸的人付出代價,也不該是夜家的人。”
林玲點了下頭,“你手上的情報網之強不亞於天使集團,應該很容易就可以調查出那場爆炸的內幕,只除了你查不到它的策劃人是我們的師父。兜了一個圈子,真的要報復夜家的不是你,而是他。”所以嚴天從那時候開始也成爲了別人的棋子。
“他跟夜家,究竟有什麼過節。”這些年他始終沒有催促過夜巖跟夜家爲敵的舉動,有很大的原因就是爲着心中的某些不解。只是強烈的自尊心不允許他承認自己的失誤,更不想承認自己一直都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