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C市不久,夏遙接到一個業務,是在市中心財富大廈,Jay的公司也在這裡。
夏遙帶着資料和初步方案來到客戶公司,對接人是一箇中年女性。她對方案各個環節意見頗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也層出不窮,夏遙費盡脣舌和她交流完,已是下班時間。她想了想,就給Jay打了個電話,把原先定的約會地點改在附近的一家餐廳。
Jay有點事情耽擱了要晚點才能出來,夏遙就在大廈樓下面的步行街打發時間。走着走着,忽然發現有一家拳擊館,拳館外間是出售拳擊用品的商店,櫥窗裡擺放着好幾副漂亮的拳擊手套。夏遙腳步不由自主靠了過去,佇立在玻璃櫥窗前許久。
那張冷冽又沉穩的臉,那碗吃的乾乾淨淨的雞蛋麪,那次失敗的談判,那句“我叫江城,江河的江,城市的城。”…….在心中破土而出。
有些種子,在心裡種下了,無需澆灌,也會發芽。
晚上7點鐘正是用餐高峰期,餐廳里人頭攢動,各個餐桌上觥籌交錯聲,談笑聲陣陣。夏遙和Jay分坐一張雙人桌兩邊,Jay扯東扯西說着話,夏遙自顧自用筷子挑着一盤碧綠旺旺的油麥菜出神。
Jay終於說累了,端起飲料喝了幾口,看了看夏遙道:“怎麼,菜不合胃口?”
夏遙沒接話。
“夏遙!”
夏遙回神,一臉迷茫的看着他。
Jay皺眉道:“你有什麼事嗎?這麼失魂落魄的。”
“沒有。”夏遙趕緊夾了一口油麥菜,低頭咀嚼。
Jay沒再追問,也吃了幾口菜,忽然想起事情。
“對了,週四我們老總生日,我們幾個部門主管請他一起去金碧唱K,你一起來吧。”
“……我不愛唱歌。”
“誰說去KTV一定要唱歌了,大家也就坐一起,喝喝酒聊聊天,熱鬧熱鬧。”
“…….都不認識,我不想去了。”
Jay臉色一沉,“不認識才要認識,大家都是帶家屬的,你是我女朋友怎麼能不去。我們其他組幾個主管的老婆和老總太太關係都很好,這是夫人外交,夏遙你得學會應酬。”
夏遙不好再推辭,點點頭,“好。”
吃完飯,兩人去商場逛了一下,夏遙便要回家了。Jay送她到小區,車子停穩後,夏遙解開安全帶,正要開門,Jay開口了,“你不請我上去坐坐嗎?”
夏遙一愣,繼而道,“我沒收拾屋子,很亂的。”
“沒事,我不在意。”
“……下次吧,我把屋子收拾一下。”
Jay看了看她,“那至少親一下再走吧。”
夏遙遲疑了一下,靠過去,蜻蜓點水碰了碰他的臉頰。Jay拉住她,也把嘴湊了過去,夏遙把臉微側,避開。
“Jay,我今天累了,不太舒服。”
Jay有些不悅,也沒勉強。等夏遙下車,他暗罵一句,“裝什麼裝!”
夏遙回到屋裡,扔開包,換了鞋,獨自在沙發上呆坐了會。她和Jay認識不到半個月,這一壘二壘都算有過了,眼看這他火急火燎的要上三壘,她心裡忽然有些害怕。她和大學男朋友也有過男女之歡,這種害怕當然不是那種未經雲雨的緊張。
她一個人安安靜靜在沙發上坐了很久。忽然,騰地站起身,打開牀頭櫃抽屜,翻找一陣,找出那個精緻的首飾盒。她打開首飾盒,看着那展翅飛翔的小鳥又出神了很久。
夏遙忽然想起那天咖啡店店員,把它交還給自己時候說的那句話:
這麼珍貴的東西,怎麼能隨便丟了呢。
林氏集團在市郊碼頭有一個物流公司,隨着業務量加大,近期新採辦了一艘大型貨輪。江城帶着阿峰和煙鬼這天去碼頭辦理簽收手續。走進辦公室,一個年近六旬的老人和坤叔手下大洋正在相談甚歡。看見江城進來,兩人都站了起來相迎。
“寧叔,你怎麼來了?”江城笑迎上前着對老人道。他是坤叔三十多年的兄弟,在林氏上下德望甚高,江城對他也是敬重有加。寧叔笑了笑,道:“閒了一陣了,悶得很,聽大哥說,集團又採辦了一艘新船,就過來逛逛。”說着又止不住低咳了幾聲。
江城忙讓他入座。
寧叔一擺手,笑道:“我沒事,你先忙吧。”
江城洞悉出他有話要和自己說,點點頭,接過大洋遞過來的文件,看了一會,對寧叔道:“我要上船驗收一下,寧叔要不陪我上去看看?”
寧叔笑着點點頭。
兩人在大洋陪同下,登上貨輪,四處查看了一番,沒有什麼問題,江城便在簽收書上籤了字,讓大洋下船蓋印公章。
寧叔徐步走到船舷,扶着欄杆眺望着江面日暮,粼粼江水在夕陽照射下泛着層層金色光輝,遠處江鷗飛翔,一派落霞孤鶩齊飛,秋水長天共色景緻。
“不容易啊,我想當年大哥也沒想過,最後我們能走到如今這番成就。尤其是這幾年,林氏在你手下管得更是根基紮實,枝繁葉茂。大哥有你相助,倒偷得閒能開家餐館玩玩。”寧叔望着一江秋色感嘆道,臉上不由露出一絲羨慕又無奈的神色。
江城笑了笑,走上前道:“寧叔,這林氏是坤叔帶着你們幾個兄弟一起打下的基礎,我只不過運氣好,能得坤叔信任,跟着他打理打理罷了。”
“大哥看人眼光一直很準,他怎麼會看錯人。可惜我沒這麼好福分,我家阿斌要是有你一半能幹,我倒是能安心去了。”寧叔說着,又牽動心中愁緒,氣血上涌,止不住咳了起來。
江城忙扶住他道:“寧叔,你剛出院不久,江面風大,要不然我們下船聊。”
寧叔擺擺手,又咳了一陣,方纔止住。
江城知道他有話難言,乾脆先開口道:“寧叔,你要是有事吩咐就直說,身體剛好,還是要多保重。”
寧叔看了看他,懇切道:“我想叫阿斌跟你學點本事,你能收他嗎?”
寧叔是個勤勉的人,但獨子阿斌從小一直頗受家裡溺愛,如今二十七八了,一直是個紈絝子弟,雖然平時也會見面,但務實的江城對他倒沒半分好感,因此一直沒讓他接觸林氏的事務。
江城淡淡笑道:“我是個刻薄性子,只怕阿斌跟了我,是要吃苦頭的。”
寧叔聽出他話裡的拒絕之意,沉默了會,開口道:“我知道你瞧不上阿斌,他也確實也沒什麼讓人認可的。可是阿城,我就這麼一個孩子,如果我現在還這麼任由他放肆下去,我是怕等我走了,他要吃大苦頭的。他再不爭氣,畢竟也是我的兒子,他受苦我怎能安心。我知道你用人很謹慎,但我想請你給他個機會,讓他現在吃吃苦,總好過下半輩子受罪不是。”
江城沉默着,沒有說話。
寧叔剛想開口,卻又止不住咳了起來。江城扶住他,手指觸到他的手臂已是瘦骨嶙峋,心中動了一絲惻隱。沉默許久,終於開口道:“那好,寧叔,我讓阿斌先跟着大洋管管這邊碼頭,這邊最近事情也多,讓他多學學。”
寧叔一聽,臉上驚喜難抑,一把抓住江城的手道:“好,好,那我明天就讓他過來。阿城,若是他不聽話,你不必給我面子,該打就打該罵就罵,一定幫我管教好他。”
說着,一激動,又是一陣狂咳。江城忙扶着他下了船。
江城把寧叔送上車,和大洋交待了一下事情,帶着阿峰和煙鬼正準備離開。大洋笑着攔住他道:“城哥,晚上有空沒?”
江城想了想,道:“應該沒事,怎麼了?”
大洋笑道:“我過陣子要結婚了,晚上想叫兄弟們一起聚聚,喝個酒。”
“好啊,你這老小子終於把那妞搞定了啊。”煙鬼笑着一把攬過他脖子,道:“什麼時候辦好事?我給你做伴郎去。”
“你是想趁機去泡伴娘吧。”阿峰笑道。
“怎麼滴,我女人緣好,你嫉妒啊。”煙鬼笑着捶了阿峰一拳。
大洋笑道:“晚上蟹仔會叫幾個美女過來作陪,你要真有本事,就把她們全搞定了。”
“有城哥在,我哪有那麼大吸引力。”煙鬼笑道,轉頭對江城道:“城哥,晚上別去拳館了,兄弟們也好久沒一起玩了,我們去給大洋慶祝一下?”
江城笑了笑,道:“行,結婚是大喜事,是該熱鬧熱鬧。阿峰,打個電話給胖子,讓他在金碧準備個大包廂。”
阿峰笑着掏出手機,給胖子打了電話。
晚上江城一行到包廂時,大洋、胖子和坤叔另外幾個手下都已經玩開了,蟹仔帶着七八個美女跟他們唱歌、玩骰子。衆人見到江城過來,忙都起身相迎。
江城平時有空也會和阿峰他們去酒吧坐坐喝個酒,這種男男女女一大屋子喧鬧場合倒不熱衷,待他坐定,大洋他們紛紛上前敬酒。那幾個女人一見江城,眼睛全發綠了,也全涌了過來。
江城喝了一輪酒,笑着推卻道:“今天是給大洋慶祝的,你們別老纏着我。”阿峰他們也過來幫他解圍,引着衆人又把矛頭全對向了大洋。大洋今天高興的很,來者不拒,紅的白的黃的一杯連着一杯,醉意漸起。
胖子搭着他的肩喝完一杯,笑道:“大洋,我們這幾個兄弟裡面就你和阿全結婚了,你倒是跟我們傳導傳導經驗。尤其是阿峰,你看他本來就長得兇,看見姑娘也一副好像欠了他幾百萬的黑臉,不學習學習,肯定要打一輩子光棍了。”
阿峰笑着踹了胖子一腳。
大洋笑眯着眼,道:“阿峰那叫酷,蘿蔔青菜各有所愛,肯定也有姑娘喜歡這樣的。不過,女人啊,最怕沒有安全感,我們這種在道上混的,她們就算喜歡,也未必敢接受。所以,要是真遇到喜歡的女人,自己就得安分點了。”
“呵,大洋,你這還沒結婚就這麼怕老婆了啊?”煙鬼摟着個女人湊上前道。
一旁也結婚了的阿全插嘴道:“不是怕老婆,是想給她安定點的感覺,女人膽子都很小的。”
阿峰笑着剛想開口,卻看見江城的臉上的笑意淡去,沉默着拿着酒杯,喝了一口,獨自看着地面想着什麼事。其他人熱火朝天聊起大洋的婚禮,對此毫無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