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從前,林雲再做不得甩手掌櫃,墨子洵有心培養他,因而那一萬墨家軍全部歸入到了林雲的麾下,日後便由他統領。
雖然只有萬人,但林雲仍是忙得焦頭爛額,很難想象統領三十萬大軍的墨子洵平日裡會是怎樣的忙碌。
三日便在如此忙碌中度過,很快,便到了分兵的日子。
墨子洵乃是帥才,統領十五萬大軍自是不在話下,倒是霍封正是第一次領兵,因此難免會有些生疏,好在雪鱗往日時常統御冰龍軍南征,一應事務都能夠處理得有條不紊。
林雲身爲墨子洵的親傳弟子,自然是要跟隨墨子洵的腳步,墨子洵有感策士不足,在軍中廣招謀士,招得十六人,這十六人皆以霍封弟子樑垚爲首,平日裡主要負責出謀劃策。
“一切便拜託軍師了。”墨子洵向霍封微微欠身,向其行了一禮。
分兵本就是極其冒險之事,普通兵將尚還好說,可修士力量若是一分爲二,便是給了霰雪王反擊的機會。
只是霍封卻道此事無妨,若是霰雪王當真不分兵抗拒墨家軍,而是集中力量抗拒一點,那麼另一路大軍便是勢如破竹,如直搗黃龍般一舉攻到霰雪城左近。
霍封拍了拍腰間的寶劍,笑道:“在下必定會鞠躬盡瘁。”
“殿下,便勞煩您跟隨在軍師,軍師只通謀略,不曉兵法,若是軍師有不懂之處,殿下請多擔待。”墨子洵又向雪鱗微微欠身。
如今雪鱗是君,墨子洵是臣,論起身份,雪鱗合該受下墨子洵一禮。
雪鱗微微點頭,輕聲道:“墨卿家切勿憂心。”
“如此,我們便在此分離吧。”墨子洵揚了揚馬鞭,前方即是浜道,他此行要從浜道進軍,步步爲營,待取下寒露周邊三城後,便能合軍一處。
如此步步爲營,何愁不破霰雪王?
“出發!”見衆人皆無異議,墨子洵厲喝一聲,驅策着良駒獨角獸當先奔去。
浜道一片坦途,霰雪王應當也是深明此理,因此便當先撤出了浜道的所有守軍,重新集結起二十萬大軍,各自分兵迎敵。
而瞎子文漸便統御十萬兵馬,死守在寒露城。
“師傅,瞎子文漸,真的那麼厲害嗎?”林雲策獨角獸來到墨子洵身邊,有些不信地向墨子洵問了一句。
墨子洵點頭道:“比你想象中還要厲害,當年紋狐灣之亂霰雪國中有人騎兵造反,文漸憑藉着一千守軍,硬生生地擋住了三萬賊軍三日光景,從此一戰成名,得到霰雪王的重用,從此成爲了朝中的中流砥柱。”
“紋狐灣之亂?”林雲喃喃自語,關於此戰,他也是有所耳聞。
就連林北澤,亦是對文漸讚不絕口,其佩服之意令人側目。
憑藉一千守軍抗拒三萬人,這無疑是一個林雲想都不敢想的舉動,其兵力太過懸殊,若是由林雲來統御這一千人,只怕連三萬敵軍的一次衝鋒都抵擋不住,便要棄城而逃。
如今,只怕馮大哥和平大哥又要遭到戰亂的荼毒了。林雲嘆了口氣,戰亂將起,城中的民夫們必然又會被集結起來修築防禦工事。
可這種情況顯然不會持續太久,只要墨家攻佔了寒露城,自然便是能夠將馮萬吉和平一豹這些民夫從水深火熱中解救而出。
“聽說你跟寒露城的民夫有些交情?”墨子洵道。
林雲點頭,笑道:“若是做好內應,令平大哥和馮大哥打開城門,是不是便能夠趁此機會攻下寒露城?”
墨子洵搖頭道:“只怕沒有這麼簡單,文漸文韜武略兼備,只怕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計算妥當,應當不會有這等情況發生。”
浜道果真如霍封預料般暢通無阻,衆人沿着汅江岸邊前行,不出一日,便到了浜道盡頭。
令衆人驚訝的是,文漸竟已經在浜道盡頭安營紮寨。
文漸長相極其英武,他手持一柄長刀,靜靜地望着墨子洵前來。
林雲不禁側目,文漸的眼瞳中竟沒有瞳孔,兩顆眼球都是雪白之色,看上去頗爲迷離。
墨家軍眼下已是人困馬乏,面對着文漸這等良將,墨子洵不敢大意,當下直截了當地驅策着坐騎上前,虎視眈眈地望向了文漸。
林雲跟隨在墨子洵身邊,分明見到自家師傅的眼中有一絲複雜之意
“墨子洵。”文漸聞得坐騎蹄聲響徹天際,自然而然地擡起了頭,面孔準確地對準了墨子洵的方向。
林雲暗自咋舌,這文漸的聽風辨形功夫想來已經達到了極其熟稔的地步,在如此嘈雜的環境下,他仍是能夠辨認出墨子洵的方向所在。
“文漸。”墨子洵同樣喚了文漸一句。
文漸從容一笑,道:“你的氣勢仍是這麼強。”
墨子洵道:“你也一樣。”
文漸輕輕抖了抖手中的大刀,道:“你我本是生死與共的好兄弟,不想如今竟是要生死相搏,當真是造化弄人。”
霰雪國朝廷腐敗,霰雪王更是寵幸宦官,因而下方的官員更多是趨炎附勢、上下其手之輩,唯獨文漸與墨子洵爲官清廉。
墨子洵身後有整個墨家支持,自然還好些,而文漸幾乎可以用兩袖清風來形容了。
至少如今在林雲的眼中,文漸鎧甲下的戰袍已經縫滿了補丁,看上去頗爲寒酸。
“文漸,你棄暗投明吧。”墨子洵嘆道,“霰雪王不仁,根本不顧及百姓的死活,我墨家戰功赫赫,到頭來卻多受他打壓。”
霰雪王與墨家恩怨甚多,當然不是一句功高震主便能夠形容的。
文漸搖頭道:“忠臣不事二主,我雖還稱不上忠臣,但也絕不會投入賊軍的陣營。你我今日,便在此處割袍斷義,而後再做過一場以定勝負。”
林雲立時瞪大了眼睛,文漸雖也是周天巔峰的高手,但當然不是墨子洵的對手,可文漸竟是提出了要與墨子洵打過一場的提議。
墨子洵身爲主帥,對方主帥約戰,自然是不好拒絕,可眼下,他卻是有些猶豫。
林雲不覺深感奇怪,墨子洵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可就是這麼當機立斷的人,如今卻是猶豫不決,眼中更是有着掙扎之色。
文漸可不會想那樣多,揮刀斬下了自己縫滿補丁的袍袖,他的戰袍乃是白色,縫上去的補丁也都是純白色的。
一條白斤,從文漸的手中,緩緩飛到了墨子洵的頭頂。
“逆賊,納命來!”文漸大喝一聲,揮舞着長刀直取墨子洵。
墨子洵不得已迎戰,他也不用兵刃,只是揮掌與文漸戰在一處。
看了一會兒,林雲不禁有些奇怪,墨子洵在與文漸對戰時處處相讓,幾乎沒有一招是進攻,全部都是嚴密的防守招式,就連其擅長的柔剛二勁都未曾動用。
“師傅怎麼回事?”林雲奇怪地問道。
身旁的墨冰兒輕嘆一聲,道:“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當初霰雪王賜婚,親自爲哥和文漸的妹妹文青青定下了親事,只是後來那文青青不知何原因而殞命,此事便成爲了哥心中永遠的傷痕。”
林雲恍然,難怪墨子洵面對着冰清影這樣的絕世美人都會不假辭色,原來當年還有這麼一件事情。
“你在留手嗎?”文漸厲聲問道。
“你退去吧,你不是我的對手,我也並不想對你出手。”墨子洵的聲音不再冷淡,轉而多了一絲情緒,聽上去惆悵無比。
半晌後,文漸亦是有些疲累,堪堪停下了手上的刀招,耳畔輕動。
“你我都不要出手,這次,我們便以手下兵將決一死戰。”墨子洵提議道。
“你是我的對手嗎?”文漸譏諷一笑,轉頭向身邊的環境微微揚了揚下巴。
文漸的目盲心不盲,他的心思十分活絡,在兵法、謀略方面也有着自己獨特的見解,因此帶兵打仗從不按套路出牌,可以說是戰場上的一名勁敵,也是當年墨子洵的一位良師益友。
“手底下見真章吧。”墨子洵心頭一驚,卻是暗道自己大意。
浜道雖然一片坦途,但到盡頭後便又有羣山環繞,他太急於進軍,竟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而文漸的意思也相當明確,若是他將人手埋伏在四周,以落石相襲擊,勞師以遠的墨家軍必是會損失慘重,但文漸卻偏偏沒有這麼做。
這是他最後的善意,也是他對自己和墨子洵往日的友情的一個交待。
文漸迴轉到自己的陣中,卻沒有馬上收兵,而是似笑非笑地立於陣前,靜靜地利用聽力觀察墨子洵的動作。
墨子洵微微搖頭,文漸果然極難對付,敵軍安營紮寨的地方正佔據了制高點,若是墨家軍便在此安營,敵軍必是會藉此機會劫營,令墨家軍大敗。
“後退十里。”略一思索,墨子洵便選擇了最穩妥的退卻,而後,他又對身後的林雲道:“林雲,你率領一萬兵馬斷後,切勿給予敵人可乘之機。”
林雲點頭應是,隨後向身後的手下揮了揮手,面對文漸這等大將,他也不敢有半分大意。
文漸笑了笑,揚聲道:“墨子洵,明日陣前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