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繼續變化,墨冰兒耳聰目明,此時她遠遠地望到,另一個自己正在與沈素寧耳語。
片刻後,另一個墨冰兒忽而從墨子洵身旁飛掠上了擂臺,宣誓主權一般,爲林雲拭去汗水。
從旁觀者的角度重新觀看這一幕,墨冰兒忽然注意到了紅袖的眼神,那是一種極其複雜的眼光,恨意有之,怨懟有之,嫉妒有之,盡是些負面情緒。
“原來,紅袖師姐竟是恨我恨到了如此地步。”墨冰兒苦笑。
隨着她意識到這一點,紅袖忽然掣出了她的長刀,手起刀落,狠心將墨冰兒梟首。
雖然心中知道這一幕確是幻境,但墨冰兒的心還是忍不住抽了一下。
金滿堂望着墨冰兒輕輕蹙起的柳眉,笑意似乎濃了一些,後者的情緒總算出現了大幅度的變化。
這光團的確如他雖說,能夠影射出紅袖四人於幻境中見到的畫面。但是,這光團卻也同樣是一種幻境。
若是墨冰兒也能陷入此幻境,他便是能夠得知其害怕的事物,藉此來挽回一局。
墨冰兒似乎感覺到了一股刺骨的冰涼,冷入骨髓。紅袖將她斬殺後,畫面並沒有消失,而是緩緩變幻,朱青色的光芒微微閃爍。
“怎麼回事?”她有些驚訝。
“出現吧,讓我來看看。”金滿堂微微一笑,第五隻光團在墨冰兒的眉心前出現,他緩緩將元神化爲細針,探入了那由元神製造出的光球中。
竹青色的光芒悄然鑽入墨冰兒的嬌軀中,在她的心頭流轉起來。
只見她眉頭一皺,那道竹青色光芒便是從她的身體中掠出,在她的面前凝結成人型,只是面目卻仍是看不分明。
“哈哈哈,墨凌天,即便你修爲通天,不知還能否護住你的孩兒?”一位面色蒼白、口吐鮮血的老者狂笑道。
在那老者的不遠處,略顯稚嫩的墨子洵面上出現了一絲慌亂之色。
“我的法力雖已耗盡,但由我畢生法力與生命力凝成火毒,一樣能夠令你的孩兒生不如死,哈哈哈……”那老者面露猙獰之色,指訣迅速變換。
他的身體在這一瞬間中已被火焰盡數包裹,只見他將嘴巴一張,火焰便彷彿泄洪一般,以他的嘴巴爲宣泄口,驟然涌出!
“竟然是你。”墨冰兒默默嘆了口氣,這老者的確是害了她,害得她好苦。
“去吧!”老者猙獰大笑,在那些火焰徹底離體後,他已是形容枯槁,奄奄一息,只是他那黯淡無光的眼中卻依舊浮現着興奮之色,能夠斷送了墨家下代家主的前途,這果真是件令人神往的事情。
“不要!”無數個念頭在墨冰兒的心中閃過,宛若情景重新一般,她依舊是義無反顧地擋在了墨子洵的身前,將那由熊熊大火化作的凝實火印獨自承受下來。
真實無比的疼痛!在火印入體的一瞬間,墨冰兒便是感受到了濃濃的灼痛感。
“可惡!”那老者詛咒一句,忽然翻身而起,手中凝出一柄火紅色長劍,遙遙對着墨冰兒,“想不到被你這小娘皮壞了老子的好事!”
墨冰兒的心中涌出了一股恨意,這些年承受過的痛苦,宛如一道洪流,衝擊着她內心中那道由“冷靜”築成的堤壩。
“這種人,不如殺了——”一個聲音在墨冰兒的耳邊響起。
墨冰兒緊緊握住了腰間的軟鞭,低下頭,似乎陷入了天人交戰。
“你還在猶豫些什麼!”那聲音如夢如幻,但卻彷彿一柄利劍,直擊墨冰兒內心的最深處。
墨冰兒忽而嘆道:“我不想殺人。”
“你……”那如夢如幻的聲音也是被墨冰兒的話噎了一下,竟是啞然無語。
隨着那聲音中止,墨冰兒心中的迷茫也是消散了不少,她嘴角含笑,對那猙獰枯瘦的老者道:“的確,你害得我好慘,但也正因爲如此,才讓我明白林雲的心意與痛苦。”
她揚出長鞭,輕輕抽擊在身旁虛空處,幻境轟然破碎,碎片如雨點般落下。
天地緩緩旋轉,墨冰兒只覺得面上一涼,她的意識,已經回到了清源縣外的樹林中。
鮮血如小蛇般從金滿堂的口鼻中流出,他的面色有些驚駭,喃喃自語道:“怎麼,怎麼回事,你的心中爲何難道從來沒有出現過殺人的念頭?”
墨冰兒恍然,原來這都是眼前這金滿堂的手段,她微微一笑,道:“殺人,難道是件很開心的事情嗎?”
金滿堂忽然笑了,他盤坐在地,默默調息。
幻術其實是一種極其危險的東西,它的威力的確強大,能夠在無形之中制服對手,但也可能令自己懈怠,許多厲害的幻術還可能令施術者遭到反噬,比如,先前金滿堂施展出的幻術。
“你好厲害。”金滿堂嘆道。
墨冰兒眨了眨眼睛,嫣然一笑,沒再說話。
金滿堂口鼻中的鮮血彷彿止不住一般連連流下,只是他卻渾然不在乎,調息了片刻後,他睜開眼睛,對墨冰兒道:“聽我說,幽雲城那邊有我佈下的禁制,這禁制只能支持七天的時間,一旦過了這個時間,殭屍恐怕便是會傾巢而出。”
墨冰兒問道:“那眼下已是過了幾天?”
金滿堂嘆道:“明日便是第六日,只消再過一日,你們便要面對殭屍源源不斷的進攻。”
“好在還有兩日時間,足夠做些準備了。”墨冰兒鬆了口氣。
見狀,金滿堂勉強地站起身子,嘆道:“記住先前那光團,林雲關係着整個大陸的命運,而林雲的命運,則全系在你身上了。”
“我明白的。”墨冰兒點頭道。
“我去也!”見墨冰兒點頭,金滿堂凌空一躍,順着樹梢向遠處掠去。他受到幻術反噬,受傷不輕,連身化流光都已經做不到,只能一步一步向遠處飛掠,尋一安全之地療傷。
“還好。”墨冰兒淺淺一笑,順着樹林走到了那三人合抱的樹樁處,將樹樁後被樹藤捆着的四人提到了樹樁上。
爲四人扯去樹藤後,四人似乎已經開始悠悠轉醒。
此時,紅袖忽而睜開了烏黑的眼眸,左右各出一掌,砍在了荊棘與冰湘湘的脖頸上,將兩人從甦醒狀態重新變爲昏迷。
“紅袖師姐,你……”墨冰兒吃了一驚,慌忙後退,但仍是晚了一步,紅袖的手指已經點在了她右臂的天泉穴上。
天泉穴是手臂上的一處穴位,如今墨冰兒天泉穴被擊,整條手臂都陷入了麻痹狀態,短時間內卻是動彈不得。
“紅袖師姐,你當真要殺我嗎?”墨冰兒緩緩後退,形勢對她顯然是大大得不利。
紅袖冷冷地望着墨冰兒,紅色長刀在她手中出現,聞言搖頭道:“不,我不能殺你,殺了你,林雲也會死。”
此時,歐陽渃也是徹底醒轉,見紅袖正與墨冰兒對峙,急忙縱起肥胖的軀體,飛掠到墨冰兒的身後,與紅袖呈掎角之勢將墨冰兒包圍。
“紅袖師妹,我倒有個主意。”歐陽渃道,“不如將她交給我,到時候她‘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脣萬人嘗,’我看林雲那小子還會不會要她。”
紅袖默然不語,她身上有一件寶貝,能夠削弱幻術對她的影響,因此她早早便是醒轉了過來,只待墨冰兒靠近。
林雲與墨冰兒幾乎形影不離,這是紅袖唯一的機會。
“閉嘴!”紅袖冷喝一聲,她決不能讓墨冰兒再出現在林雲的面前。
墨冰兒望了望天空,如今已是月上中天,林雲應該很快便會到達。
見狀,紅袖冷笑道:“不必妄想了,林雲不會來,就在今夜,霰雪王的手下便會下手襲擊。”
墨冰兒詫異道:“你竟是霰雪王的人?若林雲被那些人擒走,對你又有何好處?”
紅袖冷然道:“去襲擊林雲的,只不過是一羣廢物罷了,眼下自然還不是擒走林雲的時候。待解決了你,我還需潛伏在墨家中。”
墨冰兒嘆了口氣,道:“其實我很想知道,你到底爲何那樣想殺我?”
紅袖揚了揚手中的長刀,道:“告訴你也無妨。”說完,她徑直將手伸入前襟之中,取出了一枚小小的銅鈴。
“你可認識此物?”將那銅鈴在墨冰兒的面前晃了晃,紅袖冷聲問道。
“鎮魂鈴?不對,這花紋似乎有些區別,這到底是……”墨冰兒大惑不解,她雖不明白這鈴鐺的來歷,但是卻明白了紅袖爲何有了隱藏氣息的能力。
紅袖繼續道:“這是與林雲那鎮魂鈴一對的法器,當初在碰到林雲時,這鈴鐺的反應無比劇烈,直到後來我見到了林雲的鎮魂鈴,我才明白。我們兩日纔是天造地和,你又算什麼!”
墨冰兒默然不語,只是有些憐憫地望着紅袖。
紅袖將那銅鈴珍而重之地收入衣襟中,眼含淚光,道:“只是這法器在見到你之後,竟是不再聽命於我,雖然還殘留着些功效,但已經是大不如前。”
墨冰兒頓時瞪大了眼睛,這鈴鐺難道還會選擇主人不成?
紅袖幽幽嘆道:“其實你真的該感謝你那礙事的孃親,若不是她教你跟林雲修煉‘比翼訣’,你早該死了。不過,如今我卻是想出了破解你們那‘比翼訣’的辦法,只要令你被屍毒感染,成爲殭屍,‘比翼訣’便是會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