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章 再現黑衣人
趙氏走進房間,反手關上房門。
她端着剛煎好的藥汁走了進來,見硃紅花已經醒了過來,立刻驚喜的走了過去,“紅花,剛纔你可把娘給嚇壞了,怎麼樣?現在好點了沒有?”
硃紅花望着她,疑惑的問道:“娘,我怎麼會在家裡?”她明明就在村祠堂那裡,明明就與杜雅汐對恃着,怎麼睜開眼就躺在自己的牀上了?
趙氏將藥碗放到牀邊的小几子上,動手扶起她,細心的將枕頭塞在後面,讓她坐着舒服一點。
硃紅花靠坐在牀頭,黑鴉鴉的長髮壓滿肩頭,清麗的面孔在燭光中透出一抹蒼白,她已經想起了自己爲何會出現在家裡。
心,涌上了一股絕望。
趙氏伸手捋捋她的頭髮,滿目慈愛的看着她,輕道:“紅花,娘並不希望你走上孃的老路。這條路不好走,踏出一步就沒有回頭路。不管是蘇齊,還是姚景之,他們都不是你的良人。”
眉頭緊皺,硃紅花疑惑的看向趙氏,就見趙氏笑了笑,緊緊的抓住她的手,深深的看着她,道:“紅花,其實都是娘害了你,娘不該從小就寵着你,以至於把你給寵壞了。其實,你的心並不壞,你只是想要得到更多人的關注,更多人的喜歡。”
“娘,你?”硃紅花忍不住出聲。
趙氏搖搖頭,苦笑了一下,道:“你先聽娘說,今晚咱們娘倆就好好的說說話。”
硃紅花微微頷首。
趙氏就看着她,點點頭,道:“其實娘也有跟你一樣的想法,以前娘到處說三道四,無非就是爲了在別人眼中有點自己的存在感。開始覺得很得意,後來,也覺得感覺挺好,可時間久了,我開始有些厭了。”說着,她自嘲的笑了幾聲,“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常常問自己,這麼做真的快樂嗎?究竟能得到什麼?你猜猜,我最後想到了什麼?”
硃紅花搖搖頭,看着趙氏的目光越來越疑惑。
娘今天這是怎麼了?
怎麼說了這麼多奇奇怪怪的話?
“我最後想明白了,也看透了,我的行爲除了把你教壞之外,其實我什麼也沒有得到。她們說我講三講四時,或許面子上是笑着的,但心裡呢?我想一定是看不起我,還有嘲笑我。”
“娘,不是你想的這樣,我不許你,這麼說自己。”硃紅花搖搖頭,反駁。
趙氏拍拍她的手,欣慰的笑了一下,又道:“你瞧瞧,你還知道心疼娘,那就說明你真的不算太壞。紅花,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去過全新的生活,好嗎?”
聞言,硃紅花驟然抽回了手,戒備的看着趙氏,問道:“爲什麼?難道孃親捨得離開這裡嗎?我不走,我不要離開。”
她不要離開這裡。
她死也不要離開這裡。
“捨得!孃親當然捨得。”趙氏從小几子上端過藥碗,舀了一勺,輕輕的吹了吹,遞到了硃紅花的嘴邊,又道:“這個地方已經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了,若不是以前心裡還存有執念,我早就帶着你離開這裡了。”
執念,誤了自己,又誤了別人,還誤了女兒。
趙氏不禁嘆了一口氣,見硃紅花喝了一口藥,又重新舀了一勺,吹了吹又遞到她的嘴邊,“來,把藥都喝完,很快你就可以好。”
硃紅花怔怔的看着她,見她眸中帶淚,卻仍舊強打着笑容,心裡不禁有些悶悶的,微微心疼。
趙氏見她一直盯着自己看,擡頭笑看着她,道:“你這孩子是怎麼回事?怎麼一直盯着娘看?”
硃紅花笑了笑,道:“以前不覺得,現在越看越覺得娘其實很好看。”
“噗……你這孩子怎麼一下子嘴巴就像是裹了蜜似的。”趙氏笑嗔了她一眼,繼續喂她喝藥,直到藥碗見底了,她突然面色一正,很嚴肅的看着硃紅花,道:“紅花,答應娘一件事。”
“什麼事?”硃紅花瞬間就緊張了起來。
趙氏將空碗放回小几子上,握緊了她的手,道:“等身子好了,咱們就去給雅汐道歉,等咱們把欠別人都還清了,咱們娘倆就去過新生活。”
“娘,我不!”
“紅花啊,你聽娘說。出了這些事後,咱們已經沒有辦法再在這裡生活了。而且,說句心裡話,娘是真的想要離開了。這個地方鎖了我一輩子,我不想下輩子還要困在這裡。我要放手,你也要放手,咱們都要醒悟。”
趙氏說着,目光漸漸迷離。
放過自己。
爲何以前的她就不知道要放過自己呢?
或許,她們離開這裡後,再沒有安逸的生活,但是,她們可以活得坦蕩蕩,沒有人知道她們的過去,沒有人會用猜疑的眼光看她們。
硃紅花愣愣的看着趙氏,不明白爲何一覺醒來,孃親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她怯怯的伸手探向趙氏的額頭,皺着眉頭,道:“沒有發熱啊。”
趙氏回過神來,拉下她的手,緊緊的包在自己的手心裡,“紅花,在這個地方,孃親如今連每呼吸一次都覺得很壓抑。”
“爲什麼?”硃紅花不明白。
“因爲我的心中有愧疚。明明不再屬於自己的東西,我偏偏不知道放手,就像是手裡有一根刺很痛,但是,我爲了那根刺不離開自己,我寧願忍痛緊握。其實這不是勇敢,這是傻。看着你倒下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你纔是最重要的,我最想珍惜的人是你,而不是他。”
趙氏重重的吐出那個字——他!
“他?”
定定的看着硃紅花,趙氏點點頭,道:“他就是你爹,其實,你的親爹是古聞清。關於我和他的事情,我會細細的說給你聽。我以前一直瞞着你,就是怕你知道了會難過,會有其他的想法。但是,我現在想不明白了,咱們母女一定要把心裡的東西都掏空了,這樣才能一身輕鬆的離開這裡。把這裡的人,這裡的一切都忘了。”
硃紅花面無異色,淡淡的道:“我早就知道了。”她撫了一把長髮,道:“我又不是傻子,又怎麼可能一點都猜不出來呢?”
“那你?”趙氏看向她。
硃紅花冷笑一聲:“我爹永遠都只有一個,而我永遠都姓朱。他改變不了什麼,或許,娘說得對,我們該把一些人忘了,這些人中第一個就是他。”
見硃紅花一臉的冷意,趙氏又忍不住替古聞清解釋,“紅花,你不要怪他,他是有苦衷的。”
“苦衷?”硃紅花冷哼了一聲,“他不是有苦衷,而是懦弱。”
“可他究竟是?”
“他什麼也不是。”
“紅花……”
硃紅花擺擺手,很認真的看向趙氏,“娘,你真的要離開這裡?”
“真的。”趙氏眼中閃過一道亮光,連忙點頭。
淺淺頷首,硃紅花又道:“好!我陪你離開。”
“紅花。”趙氏有些不敢相信,她剛剛還那麼的反對,怎麼一下子就爽快的答應了呢?
“我有條件!”
“什麼?”
離開這裡還要條件?趙氏傻了眼,不明白硃紅花的心裡到底在盤算着什麼?
“我不會向杜雅汐道歉。”
“不行!”趙氏一口回絕,“你的這條命是她救回來的,你誣賴人家與他人有染,你若不解釋清楚,那她豈不是一輩子都要受人指點?”
如果不是杜雅汐,只怕硃紅花會沒了命。
她們既然已經想要離開環山村,那不把欠別人的情還清,又如何走得灑脫?又如何算是重新開始?
硃紅花心裡卻不是這麼想,好不容易讓杜雅汐清名受損,她纔不會傻傻去澄清。她就是讓杜雅汐一輩子都留有污點,一輩都被人指點。
只是一想到趙氏維護的舉止,她的心就不禁生出涼意。
“娘,如果你不順着我,我是一定不會離開這裡的。”硃紅花看着趙氏一字一句的道,眉宇之間,滿滿堅定。
想不到自己的孃親卻不是和自己一條心。
硃紅花想,雖然這次自己也摺進去了,可好歹杜雅汐也並不是全身而退。也就是說她的計劃並不是敗得一塌糊塗。
“你必須道歉。”古聞清推開房門走了進來,他怒瞪着硃紅花,可在硃紅花不甘示弱的回瞪之下,他就撇開了眼,底氣不足的道:“你把人家弄得家犬不寧,難道就這麼一走了之?”
“哼——”硃紅花冷冷的哼了一聲,輕蔑的看了古聞清一眼,擡起下巴昂着頭,道:“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纔是這個世上真正的懦夫。”
他算是什麼東西?
居然在這裡對她說教?
這個世上最沒有立場說她的人,那就是古聞清,因爲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懦夫。如果不是他的懦弱,她們娘倆又怎會是這樣的光景?
“你——”古聞清被她氣得臉色白一陣紅一陣。
趙氏看着他們父女倆鬧了起來,連忙推着古聞清出房門,“你出去,我們這裡不歡迎你。”
“翠意,你不能這麼放縱她。”古聞清看着趙氏,輕嘆了一口氣。
沒錯!他是造了孽。
可是,如果能回到當初,他一定不會讓事情變成這樣。
“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出去,你若是再不出去,我就喊人了。”趙氏知道古聞清最愛面子,這麼一說,他一定會乖乖出去。
可她料想錯了,古聞清閃開身子,不是朝房門口出去,而是直直的朝牀邊走去。他居高臨下的站在牀前,看着硃紅花,道:“我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硃紅花擡頭看着他,突然大笑了起來,她越笑越大笑,越笑越止不住……好不容易纔止住了笑,她抹去眼角溢出的眼淚,看着古聞清,一字一句的道:“想我原諒你?說得輕巧。我原諒你,可誰還我一個完整的人生?誰給我一個爹?一份父愛?一個溫暖的家?”
聞言,趙氏忍不住的抹眼淚。
古聞清愣了愣,內心疼痛不已。硃紅花的話就像一把鈍刀子,一刀一刀的刺着他的心,很痛……
很折磨人的痛,他多想這把刀子可以鋒利一點,乾乾脆脆的給他一刀。那樣,或許,不會這麼痛。
“紅花,對不起!我對不你們娘倆。”
硃紅花笑着搖搖頭,“現在說對不起還有用嗎?”說着,她擡起頭,看着古聞清和趙氏,道:“你們知道我爲什麼這麼恨杜雅汐嗎?”
古聞清和趙氏對視一眼,雙雙搖頭。
“因爲,她有一個幸福的家,因爲,小夥伴們都喜歡她。”硃紅花勾脣一笑,目光漸漸迷離,整個人都沉入了往事之中,不可自拔。
“她爹會用獵物換來的錢給她買頭花,她娘會給她做好吃的糖葫蘆,她大哥會護着她不受別人欺負,甚至蘇齊,他也會一直一直無條件的對她好。儘管我對他再好,他眼中都始終只有杜雅汐,就算她嫁人了,他眼中還是隻有她……我不服,我不甘心。爲什麼她有的,我一樣都沒有?爲什麼……”
硃紅花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尖銳,情緒越來越激動,胸口劇烈的起伏。趙氏生怕她又吐血,連忙跑了過去,焦急的替她撫着胸口順氣,“紅花,紅花,你別這樣,你別這麼激動。”
古聞清也被硃紅花的樣子給嚇了一大跳,站在牀前不知該如何是好?
硃紅花的情緒漸漸的平穩下來,趙氏便擡頭看向古聞清,伸手指着房門,“你還不走?難道你是想要看着她倒下才罷休嗎?”
眉頭緊皺,滿目愧疚和心疼,古聞清搖搖頭,又站了好一會兒,“我先走了。”說完,轉身離開。
“站住!”
“紅花,你?”古聞清轉過身,疑惑看向硃紅花。
硃紅花看着古聞清,突然,勾脣笑了笑,問道:“你不是問我,你究竟要怎麼做,我才能原諒你嗎?”
古聞清不禁雙眼一亮,忙不矢地的點頭,“你說。”
“除非你死!”
耳邊迴響着硃紅花咬牙切齒的四個字,古聞清生生了往後退了幾步,他怔怔的看着硃紅花,像是在確定她是不是在開玩笑?
突然,他轉身快步離開。
趙氏望着他的背影,突然由生了一股怯意。
心,顫了顫。
她回頭看向愣愣發呆的硃紅花,蹙了蹙眉,“紅花,你怎麼能?”
“娘,我的胸口痛,我想睡一會兒。”硃紅花躺了下去,拉起被子蓋住了頭,悶着聲道。
趙氏看着牀上鼓起的被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起身吹滅了牀邊的油燈。房間裡頓時黑漆漆的一片,朦朧的月光從窗外流瀉進來。
嘎吱——
聽着關房門的聲音,硃紅花拉開了被子,直直的頂着牀頂,雙眼在黑暗中亮閃閃的,眼角流下了兩行清淚。
想不到她發了那麼多的心思,甚至賠上了自己,得到的卻是爹孃一味對杜雅汐的維護。那個女人有什麼好,爲什麼這麼多人維護她?
而自己呢?
自己呢?
想着,想着,硃紅花眼角的淚水越涌越兇。
……
姚宸之在杜雅汐的虛扶下兩人一起回到房裡,突然,姚宸之抓緊杜雅汐的手腕,用力一扯,將她緊緊的圈錮在懷裡。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髮髻上,鼻間立刻撲來淡雅的香味,他貪婪的吸着,彷彿只有這樣抱着她,只有這樣感受着她的存在,他慌亂的心才能平復下來。
感覺圈在自己腰間的手又緊了緊,杜雅汐拍拍姚宸之的後背,道:“我在這裡,我沒有事了。我答應要做你的盟友,我就一定不會半途而廢。”
姚宸之的身子僵了僵,輕輕的鬆開了她,徑自走到桌前坐了下來。
她終是嫌棄自己是個殘疾嗎?
他又微微的搖搖頭,自我反駁:“不,她不是這樣的人。她這麼說,一定是真的只當自己是盟友。”
不是她的錯,是自己逾越了當初的約定。
心中微微發澀。
杜雅汐愣了一下,窗外風吹來,她冷不丁的打了冷戰,不禁懷念剛纔那個溫暖的胸膛。
她走了過去,挨着他坐了下來。
“來,喝點水。”
姚宸之點點頭,咕嚕幾聲,就灌下了一杯水。
杜雅汐又給他倒了一杯,他又是幾口就灌完。
這麼渴?
悄悄的打量着他,卻又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之處,於是,她又給他倒了一杯水。好吧!他是真的渴了。
一個是不停幫忙倒水,一個是有一杯喝一杯,恨不得這水都變成了酒,喝醉後,倒頭就睡,什麼也不想……
叩叩叩——
“少爺,少夫人。”門外,半夏輕聲喚道。
杜雅汐看了姚宸之一眼,朝門口應道:“進來吧。”
嘎吱——
半夏推開了門,端着一盆直冒熱氣,散發着濃濃臭味的藥汁走了進來,而一旁,紫蘇則端着一托盤。
兩人走到桌前,放下手中的東西,然後福了福身子,道:“少爺,少夫人,親家夫人煮了薑湯讓我們送過來。”
“放着就好,你們回房休息吧。”杜雅汐點點頭。
“是,少夫人。”半夏和紫蘇退下,杜雅汐就蹲到了藥盆前,伸手去替姚宸之脫鞋,誰知他突然一閃,道:“讓胡荽進來吧。”
眉頭輕皺,杜雅汐擡頭看着他,沒有說話,又伸手去脫他的鞋子。這一次,姚宸之沒有來得及避開,但卻是微微的掙扎了一下。
杜雅汐停了下來,問道:“怎麼了?”
他是怎麼回事?平時不是這樣的?
難道是信了硃紅花的話,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如果他真信了,不可能還那樣狠揍了姚景之一頓,還撂下了狠話。
那他這是爲何?
鬧小性子也該有個前因吧?
或許是也覺得自己反應過度了,姚宸之低低的道:“我不想你太累了,還是讓胡荽來吧,你喝了薑湯就休息吧。”
“到底怎麼了?”
杜雅汐覺得不僅僅是因爲這個。
“沒事!”
沒事?一看就是有事。
“宸之,你說過要彼此坦白的。”杜雅汐看着他,伸手脫去他的鞋子和布襪,又試了一下水溫,“水溫合適。”
感覺到柔軟的指腹撫過腳底,姚宸之莫名的輕顫了一下,而心中剛剛那點小別扭也似乎隨着她的手指一點一點的拂去,頃刻就煙消雲散,只剩下滿腹的柔情。
“對不起!我剛剛不是故意的。”
杜雅汐彎脣笑了笑,繼續幫他洗腳,“沒關係!只是你不是生我的氣的就行了。”
姚宸之連忙澄清:“不,我沒有生你的氣,我又怎麼會生你的氣?”他默默的在心裡加了一句,“我只是生我自己的氣。”
他怕杜雅汐不相信,又急急的道:“雅汐,我雖是瞎了,可是我的心裡亮堂得很。我相信你不是那種人,你也絕對不是做出那樣的事情。”
杜雅汐心中一暖,點點頭,站了起來。
“謝謝你相信我。你先泡一會兒,待會我再替你按摩。”說着,她就去淨房洗了手,坐下來喝了薑湯,剛放下碗,外面就傳來了麗嬸的聲音。
“少夫人。”
嚯的一聲,杜雅汐站了起來,驟步去開門。
“麗嬸,你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麗嬸捂着胸口,一臉的蒼白的站着。杜雅汐連忙扶她進來,而姚宸之也已徑自擦乾了腳,一臉焦色。
“麗嬸怎麼了?”細細一聞,空氣流趟着血腥味,姚宸之臉色驟變,“受傷了?嚴重嗎?”
麗嬸坐了下來,看着姚宸之,道:“少爺,我沒事。只是受了一點皮外傷。”
杜雅汐拿出了花布小包袱,又取來急速止血散和白紗布,她對一旁的姚宸之,道:“宸之,你先到牀上去,放下帳子。”
他雖然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但是,男女有別。
“哦哦哦。”姚宸之紅着臉站了起來,“雅汐,辛苦你了。”說着,他又看向麗嬸,“麗嬸,這次連累你了。”
麗嬸笑着搖搖頭,“少爺客氣了,只是一點小傷,不足於讓少爺掛記。”
姚宸之沒有再說什麼,直接就上了牀,放下了帳子。杜雅汐望了過去,只見隱約中可看出他已側身躺下。
眸中染上了一絲笑意,杜雅汐回過頭,已經是一臉嚴肅的看着麗嬸,問道:“麗嬸,這是怎麼一回事?”
從朱家回來後,她偷偷給了麗嬸一瓶藥,讓她送給關在祠堂的姚景之。這個姚景之,口口聲聲說姚宸之不能男人,這次,她就要讓他做不成男人。
讓他以後還敢不敢?
畢竟祠堂離杜家有點遠,杜雅汐怕夜裡有什麼意外,就讓麗嬸在暗中看押姚景之。現在她受着傷回來,看來姚景之是已經被人給救走了。
藥粉撒在傷口上,麗嬸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冷氣,皺着眉頭應道:“姚景之被人救走了。”
“麗嬸,你忍忍。”杜雅汐看着那被劍劃得翻開了皮的傷口,眉頭不由緊皺,麗嬸的武功不弱,究竟是誰將她傷成這樣?
她灑下一瓶藥粉,又用乾淨的白布按住傷口,可不一會兒,鮮血就從染紅了白布。
“麗嬸,你按住傷口,我用銀針幫你封穴止血。”她利落的褪下麗嬸的衣服,取出銀針,一針針的刺了下去。
麗嬸靜靜的看着她,見杜雅汐看着自己大出血卻面不改色,不慌不亂的下針,待血止住後,她又在自己的傷口上飛針走線,一時之間,竟是呆住了。
此刻,杜雅汐一臉嚴肅,神情認真,眸中閃爍着自信的光芒,她手捻鍼線,眉頭皺也不皺一下的在縫着傷口。
這樣杜雅汐,渾身上下都釋放着一股迷人的魅力。
悄悄的扭頭看了一眼帳內的姚宸之,麗嬸的嘴角溢出了一抹微笑。
“好了。”杜雅汐取下銀針,又去淨房打了水出來,擰了白棉布替麗嬸擦去身上的血漬,“麗嬸,拆線前,你不能讓傷口碰到水,最近保持飲食清淡,要忌辛辣生冷。這兩瓶藥,你帶在身上。明日開始,我每天替你換一次藥。”
“謝謝少夫人。”麗嬸點點頭,將藥收妥。
杜雅汐收拾了桌面,又洗淨了手,坐下來給麗嬸倒了一杯水,麗嬸輕啜了一口,潤了潤喉嚨,道:“少夫人,硃紅花也被人一起帶走了。”
硃紅花?
這麼說來對方並不是姚家二房的人。
“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嗎?”杜雅汐蹙了蹙眉,心裡迅速的猜測有可能的人,可卻又被她一一的否定。
古聞清不可能一下就找來武功這麼高強的人,而且,依他的性子,他也不可能連姚景之一起救走。
那會是誰呢?
誰會對環山村的風吹草動都掌握得如此精準?
這個人很明顯不是朋友,那就是敵人了?如果真的暗中有這麼一個敵人,那她真的該憂心了。
“雅汐,我可以出來了嗎?”牀上傳來了姚宸之帶着尷尬的聲音,杜雅汐和麗嬸相視一笑,“可以了。”
姚宸之鬆了一口氣,慢慢的從牀上下來。
“雅汐,麗嬸的傷勢如何?”
“有點失血過多,但所幸只是皮外傷,好好的養些時日就好了。”杜雅汐看向麗嬸,面帶歉意的道:“麗嬸,這次是雅汐的失誤,我輕敵了。”
“不!是我自己技不如人。”麗嬸搖搖頭,“少夫人,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
杜雅汐沉吟了一會,就聽到姚宸之,道:“不管對方是誰?近期內,他一定不會再潛伏在環山村。咱們只能暫時就此罷休,不過,雅汐你放心。我們很快就會有姚景之的消息。”
姚景之一個紈絝大少爺,他不可能因爲這事就永遠的離開家裡。
“姚景之和硃紅花現在看來都不再是重點,我擔心是這個把我們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的人。”杜雅汐憂心的道。
一時之間,三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頃刻,姚宸之望向麗嬸,道:“麗嬸,你受了傷,還是早點回房歇着吧。這事情也不是我們三個人這樣坐着就能解決的。目前的情況看來,我們只能自己提高警惕,加強防備。”
“少爺說得對,少夫人,你就別太憂心了。”麗嬸點頭附合,起身行禮道:“少爺,少夫人,我這就先回房,你們也早點歇着。”
“好!”
杜雅汐站了起來,道:“我送麗嬸回房。”
“好。”
沒過多久,姚宸之聽到杜雅汐從外面回來,就拉着她的手往牀邊走去,“雅汐,這些日子你一直都沒有休息好,旁的事都不要再想了,趕緊休息吧。”
杜雅汐看了一眼,兩隻緊握的手,知道他是關心自己的身體,便點點頭,“好!我們什麼都不要再想,現在睡覺。”
兩人吹滅了燈,上了牀,仍舊是各蓋一被。
黑暗中,兩人都無法入睡,睜着雙眼盯着牀頂,各自陷入了沉思中。
不知過了多久,杜雅汐輕嘆了一聲,有些無奈的道:“宸之,我好像睡不着,不想去想,可卻又禁不住要去想。”
“我也是!”姚宸之索性擁着被子坐了起來。
“那個人……”
兩人異口同聲,雙齊齊的停了下來,扭頭看向方,道:“你先說!”
又是一次異口同聲,這一次,兩個人都忍不住的輕笑出聲。
這麼一笑,似乎心裡就輕鬆了一些。
杜雅汐想了想,道:“要不,咱位換個輕鬆一點的話題,一直緊攥着這事,我們估計到天亮都睡不着。”
“呵呵!深有同感。”姚宸之贊同。
“那講什麼呢?”
“呵呵!”兩人相視一笑,道:“又重在一起講了,呵呵。”
姚宸之心裡甜滋滋的,只覺三次的異口同聲是他們之間默契的反應,想到自己與杜雅汐竟是如此的默契,他忍不住的彎起了脣角。
黑暗中,雙眼閃爍着微弱的亮光。
“宸之,給我講講你的事情,從小時候開始講。”
“爲什麼?”姚宸之忍住心裡的竊喜,問道。
“就是因爲想聽。”
心,怦怦直跳。姚宸之笑着點頭,“好!不過,一點都不聽,也不好笑。”
“我要聽,不是爲了要笑。”
這一刻,杜雅汐也不知自己爲什麼想聽?
有些事情,她不想非要問出一個標準答案。
有時,隨心所欲也是一種快樂。
……
環山村五里路外的小路上,一輛馬車飛馳而來,只聽見一聲渾厚的勒馬聲,馬車戛然而停,頃刻,從馬車上跳下了兩個黑衣人,後面跟着跳下一男一女。
沒錯!
這一男一女就是姚景之和硃紅花。
姚景之渾身是傷,從馬車上跳下來時,不禁痛呼了一聲。聞聲,只見兩個黑衣人眉頭驟皺了一下,目露鄙視。
然而,姚景之卻是渾然未知,笑眯眯的上前,對着兩個黑衣人,拱拱手,道:“多謝兩個少俠相救,在下一定重重酬謝。”
“酬謝就不必了。”冷冷的聲音傳來,姚景之不由一怔,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們救他難道不是爲了他家的銀子?
兩個黑衣人同時轉過身來,因爲都蒙着黑布,姚景之只能看見他們的眼睛,但僅僅是眼睛,姚景之便知這兩人都不是善類。
心下一寒,不過片刻,他就流了一背冷汗。
“兩位少俠,請問大…大恩想要在下怎麼報答?”在他們的直視下,姚景之說話都有點結舌。
一個黑衣人望向姚景之身後的硃紅花,眸中精光一閃,冷冷的道:“姚景之,你的命是我救的,如是你膽敢不聽我的話,我隨時都會收回你的命。”
姚景之雙腳發軟,打着哆嗦道:“少俠請明示。”
“我讓你娶硃紅花爲妻,如果,我發現你做不到的話,那就麻煩你把脖子洗乾淨一點。”說着,另外一個黑衣人抽出了佩劍,只見銀光一閃,姚景之的脖子就被冰冷帶着寒氣劍抵着。
只覺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頭皮發麻,脖子上有點辣痛,姚景之不敢稍作細想,連聲答應:“好好好!我娶,我娶。”
“我不嫁!”被人忽視的硃紅花,出聲拒絕。
黑衣人身形一閃,已是站在了她的面前,伸手就發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聲音如地獄裡傳出來的一樣,讓人反寒,“不嫁!就死!”
硃紅花的臉一下子就由漲紅變紅紫,雙眼突出,像是馬上就要掉下來一樣。就在她還剩最後一口氣時,黑衣人鬆開了手,“嫁?還是不嫁?”
“咳咳咳……嫁嫁嫁……”
“你們先找個地方住着,暫時不要現身,馬車裡有銀兩。有什麼事情,我會讓人通知你們。”黑衣人滿意的看着姚景之和硃紅花,點點頭,道:“不要讓我發現你們有什麼不該有的念頭,我既然救了你們,就不怕你們有逃開我的手掌心的念頭,因爲,你們絕對逃不了。”
說完,兩個黑衣人輕身一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姚景之重重的吁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伸手摸了下脖子,看着手上的血,驚恐的衝着硃紅花,喊道:“快快快,快幫我止血。”
硃紅花不理他,貪婪的呼吸着空氣,她從不知道空氣竟是這般的鮮甜。
“賤人!”姚景之爬了起來,上前就對硃紅花拳打腳踢。硃紅花也不反抗,任他踢打,只是冷冷的說了一句,“打死我,你也活不成。”
姚景之驟然停了下來。
想到黑衣人的話,他就囂張不起來了。
他指着馬車,衝着硃紅花,吼道:“上馬車啊,難道你要在這裡過夜不成?真是沒用的女人。”
不遠處的山坡上,兩個黑衣人居高臨下的望着徐徐離去的馬車,山風吹過,衣袍獵獵作響,夜色下,更添了他們的神秘和冷咧。
“主子,就這樣便宜了他們?”
“便宜不了。”
“主子,你爲何要救這對狗男女?”
爲首的黑衣人冷笑了一聲,看着已經沒有了馬車的小路,道:“姚家大房和二房不爭個你死我活,我又何來機會?”
“可是杜……”
“走了。”爲首的黑衣人,輕身一縱,只留下了一句話,“沒有我的命令,不得再進環山村。”
黑衣人皺眉輕道:“不是聽說她被人污衊,所以才心急火燎的趕來嗎?怎麼卻是救了那一對狗男女?”
……
太陽從東邊的山頭上探出了腦袋,環山村早已炊煙裊裊,老君山上濃霧蓋頂,山腰間霧氣縈繞,像是綠裙仙女的挽紗。
突然,村裡鑼聲震耳。
杜雅汐和姚宸之被驚醒,齊齊掀開被子,下牀穿鞋,這時,房間外,半夏急聲喊道:“少爺,少夫人,不好了。姚景之和硃紅花逃走了,還有,趙氏瘋了。”
趙氏瘋了?
杜雅汐迅速穿戴整齊,又讓了胡荽進來服侍姚宸之洗梳,因爲麗嬸受了傷,杜雅汐就自己簡單的綰了個圓髻。
一行人急急的趕到了村中,只見朱家大門口都圍了不少人。衆人見她和姚宸之走來,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不覺的鬆了一口氣。
“這是出什麼事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道驚喜的聲音傳來,“紅花?紅花回來了?”杜雅汐定眼看去,只見趙氏從人羣中擠了出來,一臉驚喜的抱着她,又哭又笑,“紅花,你總算是回來了,你一大早就跑哪裡去了?你要嚇死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