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天還沒有亮,姚老夫人的院子裡已是燈火通明。
老夫人看着已經收拾妥當的杜雅汐和姚宸之,目光一暗,上前握緊了杜雅汐的手,心疼的道:“走吧!東西我已經讓燕子和麗娘收拾好了,你們立刻回別院。雅汐,祖母就把宸之交給你了。”
“祖母放心,雅汐一定會照顧好他。”
急急忙忙的送走了杜雅汐和姚宸之,姚老夫人就帶着錢媽媽和老何趕到了新房,精眸泛着冷光,姚老夫人掃看了新房一圈,揮揮手道:“老何帶人把東西找出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幹的?”
睡到半夜,姚宸之和杜雅汐就悄悄的來到了老夫人的院子裡,姚宸之讓錢媽媽領着杜雅汐去了偏房,又讓麗嬸去服侍她梳洗,自己則留在房間裡一臉冷肅的要求,“祖母,我要立刻帶雅汐回別院,別外,請你派人在暗中保護她。”
問清楚了一切,姚老夫人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完全沒有想到對方居然這麼迫不及待的殺絕姚家有可能會誕生的子孫。當下,她沉重讓錢媽媽不動聲色的去準備,答應讓他們去別院。
手緊緊的握着椅子的扶手,手背上的青筋跳起,燭光躍進那雙狹長的鳳眸中,化成了濃濃的怒火,在眸中不受控制的蔓延。
過兩盞茶功夫,老何面色凝重的走到了姚老夫人的前面,拱拱手,道:“稟老夫人,什麼發現都沒有?”
輕輕頷首,姚老夫人的臉色難看至極,伸手揉了揉隱隱生痛的額角。
錢媽媽看着,立刻心疼的站到她的身後,熟練的在她的頭上按摩,語氣中充滿了疼惜,“老夫人,你彆着急上火,這事總有一天會查出個水落石出來的。”
水落石出?
姚老夫人咬着牙,道:“燕子,這事究竟是誰做的,咱們心裡都有數,可是,她凡事都做得滴水不漏的,我們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如果我沒證據就懷疑她,那外頭的人,還有宗親們反而會懷疑我。”
有些事情,她不是不懷疑,她也不是沒有調查過。
可對方做事太緊密,一點破綻都不留。
今天早上才知道姚宸之有那方面的能力,晚上就下手了,這事就算說到天上去,也不可能是外面的人。而在這裡家裡,如果姚家子嗣在宸之這裡就斷了,那誰會受益?
其實是一件很容易就能推算出來的事情,可她沒有證據,而且,她當年答應過夫君,一定會待她如親生。實際上,她待她更勝親生,什麼也不敢少了她的,就怕宗親們覺得她這繼母刻薄,就怕將來與夫君在地下團聚,無顏面對他。
這件事情,她不會這麼就算了,但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她也不會輕意捅破這層窗戶紙。
老何不甘心,又帶着丫環們一遍又一遍,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又重新翻了個底朝天,結果,還是什麼也沒有找到,就連姚宸之說的那種香味也沒有聞到。
外面的天色漸亮,姚老夫人擡了一下手,錢媽媽立刻上前,攙扶着她起來,柔聲的道:“老夫人,燕子扶你回去睡會吧,操了一個晚上的心,你的身子會吃不消的。”
“就你知道心疼我這個老婆子。”老夫人欣慰的拍拍她的手背,面上有着難掩的疲憊。
錢媽媽立刻道:“老夫人這話可不能讓少爺和少夫人聽到,要不然,準得吃味了。”
“呵呵!”老夫人不禁笑了笑,暗暗猜算了下,他們現在已經在哪個地方了?
“啊?這貓怎麼會這樣?”院子西角,茯苓蹲在廚房門口,驚訝的叫了起來。
姚老夫人皺眉停下了腳步,轉身朝廚房門口走了過去,當她看到那隻本已有了孕的白貓身下有一癱血水,而它則虛弱的躺在血泊上,一身的純白毛色已被染成了觸目的紅。
捂着胸口,姚老夫人生生的往後退了幾步,一口氣憋在胸口,幾欲炸開胸膛。
眼前的貓已經證實姚宸之昨晚聞到的香味是真實的,她實在是不敢想象,如果姚宸之沒有及時聞到那股味道,那現在的杜雅汐會是怎樣的一副光景?
對方這種斬草除根的手段,實在是令她心寒和憤怒。
老何已蹲到了白貓身邊,替它檢查,半晌,他才站了起來,臉上已罩了一層寒冰,“老夫人,白白小產了,它以後再也不可能有貓寶寶了。”這隻白貓是姚宸之養的,因爲它全身都是雪白的毛色,所以,胡荽便給它取名叫白白。
白白平時喜歡睡在姚宸之的牀下,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昨晚估計白白就新房裡。
它以後再也不可能有貓寶寶了,這句話化成無數句直襲姚老夫人的腦海,像是一支支的冷箭射進了她的腦袋裡,痛得她兩眼發黑。她緊緊的攥着錢媽媽的手,強迫自己站穩了,絕不能在這刻倒下去。
對方要的並不是杜雅汐小產,而是要她永遠都無法孕育姚家的下一代。
手腕生痛,錢媽媽卻不敢抽冷氣,而是咬牙忍着。
“老夫人,燕子扶你回去休息吧。”
主僕二人,緩緩轉身,擡眸就見姚靈芝在丫環婆子的擁簇下進了院門,當她看到姚老夫人時,立刻快步上前,關切的問道:“娘,宸之這裡出什麼事了?我昨天清點的庫裡,夜裡躺上牀就睡了死實,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說着,她扭頭瞪了一眼胡媽媽等人,“這些人也真不知是怎麼當差的,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
聞言,胡媽媽和白薇等人皆一臉蒼白,連忙屈膝謝罪,“請老夫人,夫人責罰。”
“算了,這事我也不想聲張,昨夜宸之身子不適,我便讓人送他回別院。他常年住在別院,在那裡或許對他的病情有幫助。”姚老夫人擺擺手,握住了姚靈芝的手,道:“這些日子爲了宸之的婚事,你也辛苦了,回吧。”
“娘,你別這麼說,宸之是女兒的親侄兒,他爹孃不在了,我這個做姑母的準備他的婚事也是理所當然的。”姚靈芝扶着她往院門處走,胡媽媽彎腰看着躺在地上的白白,眸光微閃。
突然,本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白白喵了一聲,張着利爪朝胡媽媽的臉上抓去,胡媽媽嚇得往後退了幾步,可白白就像是見到了仇人一般,使出全身的蠻勁朝胡媽媽身上撲去。
“啊——”
利爪在胡媽媽的臉上抓了幾道深血印,胡媽媽一邊揮着手臂阻擋,一邊慘叫着,“救命啊,這貓瘋了啊……”
姚靈芝從驚愕中回過神來,連忙吩咐一旁被嚇呆的丫環婆子,“快快快,快把那隻賤貓趕走。”
聞言,姚老夫人的眸中閃過寒光,緊捏拳頭,暗壓怒氣。
丫環婆子們應該屈膝應道:“是,夫人。”
“啊——”又是一聲慘叫,白白髮狠的對着胡媽媽的手臂亂抓,衆人被嚇壞了,想要上前又怕被貓抓到,一時之間就愣愣的站着那裡看着。
“老何,把白白抱去我的院子。”姚老夫人說完就離開,留下了姚靈芝和她院子裡的人,茯苓正欲離去,卻發現剛剛白白躺着的地方有一個錦囊,連忙趁亂收進了袖中,快步離開。
姚靈芝心急胡媽媽的傷勢,並沒有隨着回鬆院,她急步上前親自扶起胡媽媽,看着她那慘不忍睹的臉,關切的問道:“胡媽媽,你怎麼樣了?”
“夫人,你可要爲奴婢作主,那隻該死的貓,它把奴婢抓成了這樣,嗚嗚嗚……”胡媽媽的臉和手臂上火辣辣的痛着,痛得她悲悲切切的哭了起來。
姚靈芝移開了視線,實在是不敢看她那張臉,連聲安撫,“先回去上藥,旁的以後再說。”說着,她鬆開了胡媽媽,對一旁的白薇她們吩咐:“快扶胡媽媽回芝院,讓人去藥堂請大夫回來瞧瞧。”
“是,夫人。”
白芷領令匆匆而去。
芝院的人都知道胡媽媽在姚靈芝面前是舉足輕重的地位,便都不敢有任何的議異,一邊是匆匆去請大夫,一邊是扶着哀哀哼哼的胡媽媽回芝院。
鬆院。
錢媽媽服侍姚老夫人洗梳後,讓人傳來早膳過來。
看着只是喝了幾口粥就放下了碗筷的姚老夫人,錢媽媽連忙勸道:“老夫人,你還是再喝點吧,自己身子骨重要。再說了,現在這個時候,少爺和少夫人都需要你的扶持,你更得關愛自己的身子。”
“唉——”姚老夫人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你說的那些理,我都懂,可是這個時候,我真的是吃不下。”
錢媽媽蹙眉沉默了下來。
過了半晌,又聽姚老夫人自言自語的道:“白白一直都很溫順,從不會抓傷人,今天是怎麼回事?”這白白是胡荽撿了回來的,因爲看着它一身雪白,所以就將它留在宸院,讓它陪伴姚宸之。
白白也真的是陪着姚宸之度過了不少時光,它總是懶懶的,平常也不出宸院,她有時去宸院看到一人一貓,一坐一躺,還笑着打趣,這貓連主人的性子都隨了。
那時,姚宸之還笑着應道,這白白是他的好朋友。
這麼溫順的貓兒,爲何爲去抓傷胡媽媽呢?
茯苓和老何都曾靠它很近,當時也不見它去抓傷他們,可爲何就只是那麼兇狠的去抓傷胡媽媽呢?
這時,茯苓走了進來,附在錢媽媽耳邊說了幾句話,又將錦囊交到了她的手裡,然後,又轉身出去了。
錢媽媽一臉凝重的將錦囊交到姚老夫人的面前,“老夫人,這是白白躺着的地上發現的。”
精眸微眯,姚老夫人看了一眼面前的錦囊,伸手接了過來,一股血腥味就撲入鼻尖。錢媽媽連忙解釋,“茯苓那丫頭不怕清洗,就怕把什麼證據給洗去了。”
“沒事!”姚老夫人擺擺手,“這丫頭倒是個精明的,你不用擔心,我什麼東西沒碰過,就是看着腐爛的傷口,發黑的血,你又何曾看我變過臉色。”說着,她拿了一條幹淨的手絹鋪在桌面上,將錦囊放在上面,小心的打開。
只見裡面是一些乾花,姚老夫人將乾花倒在了手絹上,細細的翻看着。
她用力的攥緊錦囊,眸中怒火翻滾。
突然,她放開錦囊,皺眉從自己的手掌心拔出一根細魚骨,眸中冷光乍現。
砰——
她用力一拍桌面,“燕子,你去替我查查這錦囊出自誰的手法,還是,這錦囊上面有魚刺,很明顯對方是利用了白白。”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啊。
“是,老夫人。”
噠噠噠……
馬車沿着官道向前走,兩邊樹木蒼翠,四周高山林立,耳邊傳來一聲聲清悅的不知名的蟲鳴聲和鳥叫聲。
“宸之,我們是不是不該這麼離開?祖母年紀大了,我們怎麼能把事情和壓力都丟給她呢?”一路閉目休息的杜雅汐忽然睜開眼睛,直直的看着一臉沉重的姚宸之,問道。
姚宸之輕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這麼做是不孝,可我擔心你。”
那些人連這樣的損招都使出來了,他實在是擔心,在防不勝防的情況下傷害了她。
心裡暖意漸升,杜雅汐想了想,不太放心的道:“宸之,我們回蘇城。”
“回蘇城?”姚宸之蹙了蹙眉,“你不害怕?”
“不怕!”杜雅汐搖搖頭,眼中露出一抹堅定,“有你和祖母在,我就不會害怕。”
話說完,她不禁愣了,這句話怎麼說得如此順口?
“可是……”
“宸之,以後有我在,我一定不會替你做你暫時做不了的事情,祖母老了,也該歇歇了。”杜雅汐說完,徑自對外面的胡荽和老遊,吩咐:“遊叔,掉頭回蘇城。”
“是,少夫人。”
老遊在外面將她的話都聽在了耳中,心裡很是欣賞她,所以也不等姚宸之發話,他就利索的勒馬,揚鞭,掉頭回蘇城。
……
杜雅汐和姚宸之回到姚府就直接去老夫人的鬆院,進了院門,裡面靜悄悄的,兩人不由蹙了蹙眉,心裡由升了內疚和心疼。本該在她膝前盡孝承歡,可他們卻還將所有壓力都放在了那年邁的肩膀上,這是他們的不孝啊。
眼眶發熱,杜雅汐挽着姚宸之朝老夫人房間走去。
從房間裡走出來的豆蔻見到他們時,先是一愣,然後驚喜的道:“少爺,少夫人,你們怎麼又折回來了?”
“祖母呢?”杜雅汐沒有多作解釋,直接問道。
姚宸之皺眉問道:“院裡誰生病了?”隱隱中,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藥味。
聞言,豆蔻的眼淚立刻就掉了下來,哽咽着道:“是老夫人。”
“祖母?”杜雅汐挽着姚宸之快步走進房間,也顧不上去理會一屋子的丫環婆子們的意外目光,兩人來到牀前,連翹和茯苓立刻就搬來兩張繡凳。
兩人坐了下來,杜雅汐拉着姚宸之去握老夫人的手,輕聲的喚道:“祖母,雅汐和宸之來看你的。”看着姚老夫人一臉病容的躺在牀上不睜眼,也不說話,杜雅汐的眼淚就叭叭叭的往下掉。
一旁,錢媽媽也是頻頻拭淚,輕聲勸道:“少夫人,你別太傷心了,老夫人醒來看到你這樣,她老人家又得難過了。”
杜雅汐抽出手絹拭去了眼淚,擡頭看向錢媽媽,問道:“早上,奶奶還好好的,怎麼會……”
“回少夫人的話,何大夫說,老夫人是氣極攻心,再加上長常以來的壓力和疲勞,這一下子就不省人事了。”錢媽媽說着,忍不住又偏過頭,拭了拭眼角。
所謂病來如山倒,也許就像是老夫人這樣吧。
“祖母,都是宸之不孝,不僅幫不了祖母,反而還要祖母爲我操心。”姚宸之抓着老夫人的手往自己的臉上撫去,一臉的悲切,語言中滿滿都是擔憂和自責。
屋子裡的丫環婆子們聽着,紛紛落淚,垂首輕拭眼角。
“宸之,這不是你的錯。”杜雅汐不忍心,連忙勸解姚宸之。
“可,若不是我……”
“若不是有你在,祖母也許早就堅持不下去了。”躺在牀上的姚老夫人慢慢的睜開眼睛,看着牀前的一對人兒,努力的彎起脣角,道:“別再讓我聽到類似這些的話,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說着,她看了一眼錢媽媽,“燕子,扶我起來坐着說話。”
“是,老夫人。”
杜雅汐連忙站了起來,在錢媽媽扶起她的時候,她體貼的拿了枕頭墊在後面,讓她坐起來舒服一點。
欣慰的點點頭,姚老夫人握緊了杜雅汐的手,“好孩子。”
“娘,藥煎好了。”姚靈芝親自端着藥走了進來,看到牀前的杜雅汐和姚宸之時,她上下打量了姚宸之一圈,歡喜的道:“謝天謝地!娘醒過來了,宸之也沒事了。真是菩薩保佑咱們姚家。”
杜雅汐起身給她讓了座,又屈膝朝她福了福,“姑母辛苦了。”
“不辛苦!”姚靈芝坐了下來,看着老夫人,問道:“娘,靈芝服侍你喝藥吧。老何說,你是操勞過度,調養些日子就好了。”
“嗯!”老夫人點點頭,杜雅汐立刻從錢媽媽手中拿過乾淨的棉布,仔細的圍着,怕藥汁滴在了她的衣服上。
喝了藥,老夫人就示意他們回去,她想再睡一會。
衆人點點頭,魚貫而出。
出了院門,姚靈芝就抓着杜雅汐的手,輕聲叮嚀:“雅汐,宸之打小的身子不好,以後就麻煩你仔細照顧了。”
“姑母,照顧夫君是雅汐份內的事情,就請放心吧。”杜雅汐回握住她的手,反過來勸撫她,“剛剛我替祖母把過脈,情況就像老何說的那樣,並無大礙,調養些時日就好了。”
“嗯。”輕嗯了一聲,姚靈芝面露欣慰的道:“宸之能娶到你,真是好福氣。”
聞言,杜雅汐就羞赧的看了一眼姚宸之,笑得很靦腆的道:“是雅汐福氣好。”
姚宸之的心中甜甜的。
杜雅汐就看見他的嘴角溢出微微的笑容。
估摸着姚靈芝也沒有耐心再與她惺惺作態下去了,就在杜雅汐快要受不了的時候,她笑得滿目慈愛的道:“你們回去歇着吧。”
“是,姑母。”
“姑母,宸之辭退。”
杜雅汐挽着姚宸之領着麗嬸等人從右邊的抄手遊廊回宸院,留下姚靈芝和她院子裡的人站在原地,姚靈芝看着那對親暱的背影,冷冷的哼了一聲。
回到宸院時,茯苓已候在那裡,見他們進來,連忙福了福身子,“少爺,少夫人,屋裡已經打掃乾淨了。”
“嗯。”姚宸之朝身後的虎仗吩咐了一聲,“虎仗,你留在院子裡。”茯苓出現在這裡,一定是有話要說,而這些話也一定不能讓旁人聽去了,於是,他便讓虎仗在外面守着,避免讓有心人偷聽。
“是,少爺。”虎仗拱手應道,臉色繃得緊緊的。
胡荽也感覺到了情況的嚴峻,便自動自發的四處巡視。
麗嬸、茯苓和老何一起進了屋,不等姚宸之發問,老何就道:“少爺,白白小產了,那藥是絕子藥。”絕子病中有紅花,還有一些活血成分的藥。
“白白?”姚宸之一臉關切的問道:“它現在的情況如何?”
白白陪伴他足有五年了,有時,他甚至覺得貓遠比人單純和真誠,因爲只要你對它好,它就不會離開你,也不會用它的利爪來抓你。
人的心太複雜了,他摸不透。
見姚宸之不說話了,老何繼續又道:“東西是裝在一個錦囊裡,而錦囊則是包在魚肚中,白白吃了魚,又咬着錦囊進了房間。”老何心疼的看着姚宸之沉沉的臉色,心知他內心的苦澀。
這個家,人口簡單,誰想要誰怎樣,他就是眼睛瞎了也能猜出一些。
一直不說,一直忍讓,只是因爲他不像看着一家人七零八落,勾心鬥角。
不過,很顯然,對方並沒有把他的忍讓放在心上。
杜雅汐一直沒有出聲,斂目沉思。
心想,看來有些事情,姚宸之並不是一點都不知道。
“祖母的病,你以前爲何不告訴我?”
老何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看了一眼杜雅汐,道:“老夫人交待過,不能讓少爺和少夫人知道。”姚老夫人久勞成疾,長期的壓力和奔波,讓她落下了心疾。
以前,她極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但那卻像是一根兩頭拉緊的橡皮筋,太緊了就像斷開,那力會更大,打在人的身上會更痛。今天的事情,終於將她的那根橡皮筋拉斷了,鐵人般的她轟然倒下。
“老夫人的病要靜養,以後有什麼時候第一時間就要告訴我和宸之。”忽然,杜雅汐擡起了頭,看向茯苓,道:“茯苓,你讓錢媽媽晚上來我這裡一趟,祖母那裡需要人,你就先回鬆院吧。”
“是,少夫人。”茯苓福了福身子,“少爺,少夫人,茯苓告退。”
“去吧,仔細侍候老夫人。”姚宸之揮了揮手。
茯苓離開後,老何又細細的將老夫人的病情告訴杜雅汐,幾個商議了一番,老何就回鬆院去了。
麗嬸看着兩人眉宇間的擔憂和疲憊,心中着急,可又替他們做不了什麼,便讓人備了點清淡的飯菜,勸着讓他們食下一些。
姚宸之吩咐胡荽取了一些草藥,一個人坐在長方案前,一味一味的聞着。
杜雅汐擡眸看了過去,胡荽就在旁邊低聲解釋:“少夫人不知道,每當少爺有心事時,他都喜歡聞着草藥,沉澱心事。”輕輕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半夏來稟,錢媽媽來了。
杜雅汐想給姚宸之一個空間,便沒有叫他,自己去次裡間見錢媽媽。
“錢媽媽,祖母可醒了?”
“醒了一回,吃了小半碗粥,夫人服侍着喝下藥,這會兒又睡了。”錢媽媽眼眶微紅,滿目擔憂,頓了頓又道:“老夫人讓我轉告少夫人,晚上就別去鬆院了,說是讓少夫人仔細自己的身體。”
“祖母待雅汐真好。”杜雅汐拉着錢媽媽坐了下來,錢媽媽連忙推辭,卻又被杜雅汐按坐了下來,“錢媽媽,宸之說,他是在你的懷裡長大的,小時候常生病,每次都是你和祖母輪留抱着他徹夜徹夜的熬着。他說,他不記得孃親懷抱的溫度,卻不敢忘記錢媽媽的溫暖。”
“少夫人,我?”
杜雅汐做了個先聽我說的手勢,續道:“錢媽媽,雅汐的心裡把你當長輩看待,有什麼心裡話,雅汐也不準備瞞着你。祖母的情況,不靜養是不行的,而宸之也不能操勞。你回去後,跟祖母說,家裡的事情雅汐會顧好,讓她放心養病。雅汐不會爲難別人,但如果有人一再挑戰雅汐的底限,我也不會白白的受着。”
錢媽媽雙眼放亮的打量着杜雅汐,心情激動無比。
她實在是喜歡這樣的杜雅汐,看似文靜,卻骨子裡透着強悍。
讓人對她的話,誠然信服。
“少夫人,你有什麼要問的,就問吧。我一定不會有什麼隱瞞。”錢媽媽明白她叫自己來這裡的意思。
杜雅汐點點頭,心中暗道,這麼忠誠,又這般明事,難怪深得老夫人喜歡。
“雅汐剛姚家門,許多事情都不是很清楚,媽媽是家裡的老人了,如果媽媽不嫌煩的話,就給我講講以前的事吧。”杜雅汐說着,動手給她倒了一杯茶,這一次,錢媽媽沒有再推讓,而是笑着接受,因爲她知道杜雅汐不是那種惺惺作態的人。
在她的眼裡,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
如果她把你當自己人看,而你再推三阻四的,那反而顯得矯情了。
錢媽媽輕呷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緩緩的將姚家從太爺創下【濟世藥堂】,老夫人嫁進姚家,姚宸之失明,一件一件的詳細敘述。而杜雅汐不時的替她滿上茶水,邊聽邊點頭,時而還微眯着眼睛,一副陷入思考的模樣。
“這麼說來,老夫人不是不懷疑她,而是一直沒有證據?”杜雅汐擰眉問道。
錢媽媽輕嘆了一口氣,面露不平的道:“老夫人待她更勝親生的,有什麼好的東西從不少她一份,就是她成親時,老夫人給她另外置辦了一所三進三出的屋,她一句話不想離開家裡,老夫人就立刻差人給她佈置新房。老夫人對她,從來沒有二話,可她這一次的確是讓老夫人寒了心,早上看到那錦囊時,老夫人終於沒忍住,就氣出病來了。”
說起錦囊,杜雅汐又問:“可查出錦囊出自誰的手?”
“我暗暗查實過了,那錦囊是胡媽媽的。白白從不攻擊人,一向都是懶懶散散的,早上,它那般不要命的抓胡媽媽,我猜想這事與胡媽媽定有脫不了的關係。”
錢媽媽說着說着,不禁咬牙切齒起來。
杜雅汐不由的想起昨晚麗嬸說聽到院子裡的花圃裡有聲響的事情,眸子轉了轉,突然有了主意。
這天夜裡,姚靈芝實在是懷疑姚宸之和杜雅汐回來的目的,便讓白芷偷偷去打探一下宸院的情況。院子裡,燈火通明,虎仗腰佩着劍,一雙虎目迥迥有神的四處掃看着,白芷無法潛進去,便偷偷躲在外面抄手遊廊邊的花圃裡,一雙眼睛緊盯着宸院門口的風吹草動。
秋初,雖夜裡氣溫已涼,但院子裡的花圃中還是有不少的蚊蟲,白芷咬牙忍受着,剛想伸手將臉上的蚊子拍死,就看到半夏打着燈籠送錢媽媽出來。
白芷連忙屏住呼吸,本想躲着不被她們發現就好,可卻聽到半夏問錢媽媽,“錢媽媽,聽說已經找到了裝藥的錦囊了?”聽到這話,白芷的心不由一顫,下意識的跟了上去。
錢媽媽和半夏沿着抄手遊廊回鬆院,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聊,並未發現後面有人跟着。
“噓——”錢媽媽輕‘噓’了一聲,謹慎的四處張望,然後壓低的聲音,道:“找到了,老夫人和何大夫也已經驗過那裡面的藥了,那可是絕子藥。”
“絕子藥?”半夏吃了一驚,失聲喊了出來。
“噓——”錢媽媽瞪了半夏一眼,輕斥,“你這個小丫頭,怎麼平時性子還算穩住,這會兒卻是如此浮躁?這事你可不能到處亂說,老夫人交待過了,家醜不能外傳。”
“是,半夏一定不會說出去一字。”
兩人沉默的走了一會兒,半夏又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問道:“錢媽媽,聽你說來,這事情是有眉目了?”
錢媽媽點了點頭,輕嘆了一口氣,道:“已經有眉目了,如果不是因爲這樣,老夫人又怎麼會受不了這個打擊呢?任何陰謀只要做了就會留下破綻,只是看我們夠不夠細心。那人雖然很聰明的把錦囊放進了魚肚子裡,看起來像是白白從別的地方叼來的一樣,可是,白白是從來不出宸院的,而且,那錦囊的針線手法,就足於暴露她的身份。白天,我已經覈對了府上所有人的針線手法,八九不離十就是她了。”
“她是誰啊?”半夏訝道。
悄悄藏在柱子後的白芷心下一驚,暗道:“好厲害啊,這樣也能調查出來。”
她捂住受不住驚慌而怦怦亂跳的心,繼續偷聽。
“小丫頭,你不要知道得太多,別的我也不能跟你多說。”錢媽媽沒有再往下說,而是接過她手中的燈籠,道:“行啦,馬上就到鬆院了,你且回吧,記得要照顧好少爺和少夫人。這些天,事情特別多,你們都要打起精神來,日日夜夜都要有人巡視,可不能再讓人動歪心思。”
半夏點點頭,“錢媽媽,慢走!半夏知道了。”
錢媽媽提着燈籠拐彎進了鬆院,半夏則原路返回,等她們都走遠了,白芷才從暗處走了出來,她拍拍胸口,臉色蒼白,心跳惶惶。夜風吹過,她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冷顫,只覺全身都涼颼颼的。
白芷對着黑夜,低喃了一句,“這下完蛋了,我得趕緊回去告訴夫人。”
就在她跑開以後,拐角處,錢媽媽提着已吹滅了的燈籠走了出來,目光沉沉的望向芝院的方向。
少夫人這套下餌釣魚的法子,果然好使。
芝院。
姚靈芝手裡拿着膏藥,正細細的替胡媽媽上藥,看着她面目全非的臉,姚靈芝輕嘆了一口氣,心疼的道:“胡媽媽,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爲了惜玉好,可是你做事之前,也得先跟我商量一下啊。”
“夫人,這事容不得有半點心慈手軟,如果真讓她懷上了姚家子嗣,那惜玉少爺可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夫人這些年辛辛苦苦持的這個家,也就拱手讓人了。這事夫人不能出手,那老奴來做,便是最好不過了。只可惜,那姚宸之的鼻子太靈了,當初就真該連他的嗅覺也一起毒沒了。”
胡媽媽滿面傷痕,說着這些話時,又滿臉戾氣,整個人看起來猙獰得像是從地裡爬出來的鬼一樣。
姚靈芝露出了笑臉,拍拍胡媽媽的手背,道:“幸虧有媽媽心疼我,否則在這個家裡,還有誰這般明白我的苦心?”
“夫人,這都是老奴該做的。”
主僕倆正說着話,白芷就面色蒼白的從外面跑了進來。
“夫人,大事不好了。”
姚靈芝擦藥的手,頓了頓,扭頭看向滿頭是汗的白芷,問道:“怎麼了你?後面有鬼在追你不成?一驚一乍的,沒有半點規矩。”
白芷撲嗵一聲跪了下來,擡頭看着姚靈芝,急急的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啊,老夫人她已經查出來了。”
“什麼?”心猛的一跳,姚靈芝嚯的站了起來,不敢置信的看着白芷,又問:“老夫人查出什麼來了?”
一旁,胡媽媽面色蒼白如紙,渾身如篩糠般抖了起來。
白芷輕瞥了一眼胡媽媽,然後一五一十的道:“夫人讓白芷去探一探宸院的情況,可白芷到那裡時卻發現院子裡燈火通明,虎仗還腰佩着劍守在院子裡。沒有探到情況,白芷不敢離開,便躲在院子外面的花圃裡,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終於等到半夏送錢媽媽回去。我聽到半夏問錢媽媽是不是找到了裝藥的錦囊,便偷偷地跟了上去偷聽,原來,早上茯苓在白白身下找到了錦囊,老夫人和何大夫還驗出了藥的成分,說是絕子藥。”說着,她又瞟了一眼胡媽媽。
胡媽媽整個人都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突然,她緊緊的抓住了姚靈芝的手臂,眼中帶淚的道:“夫人,你要救救老奴。”
姚靈芝拍拍她的手,點點頭,道:“胡媽媽放心,我一定不會不管你的。”
只是,她的心也不由的往下沉。
------題外話------
嗚嗚嗚……。
存稿沒有了,現碼的,好可憐啊。
少了幾百字,明天會多更幾百字,補償大家。
時間來不及了,我先上傳。麼麼噠。